第二章 大风起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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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冬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地洒遍长安城的每个角落。往rì繁华似水如帝皇之都的长安城,此时也颇显人迹寥寥。白石桥上只有一对青年男女手挽着手,望着池水软声细语。男子长得器宇轩昂,面目清秀,嘴角挂着微笑,脸上隐隐现出一对梨涡;女子矮他半个头,秀发披肩,黛眉舒展英气,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少女撅嘴道:“长安,长安,天天念叨着长安,长安又有什么好的?”男子垂目叹息道:“你不懂,我也不懂!”

    而在这时,街上骏马疾蹄,蹬蹬踏破风声。青年女子睨眼一看,四匹骏马护着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正从他们身后急匆匆地驰过。青年女子寻思道:“这班人个个jīng气内敛,无一不是武学高手。看他们行sè匆忙,莫非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当下神采飞扬,抓着青年男子的手臂说道:“我们跟着去吧。”青年男子深知她的脾xìng,怕惹出事端,忙摇头不许。少女倔强地撅了撅嘴,愤然摔开他的手臂,一个纵跃下桥而去。大风扬起她的青丝,盘旋着扫过长街。

    烈风夹着雪花哗哗南下,拍打着高耸的阙楼,吹入司马门,沿着南北大道,顺着阶梯浮起,抚弄清香的木兰柱,拍打着前殿的端门。冷凛的冬风漫过金碧辉煌的前殿,从宫门穿入,卷过百重宏大的殿宇。

    武殿庭内响起“呯呯”两声,一刀一剑相交连击。使剑少年倏地一个变招,长剑左右飘忽,如长蛇吐信般刺向汉子的左肩,来得是又疾又狠。那个汉子挥刀格挡,铮的一声响,使剑少年拼不过他力大,长剑险险脱手而去。使剑少年慌忙回身,仗剑守住门户。汉子舞起钢刀,耍起“乱披风”刀法,左削右切一阵乱斩,使剑少年被他压得节节后退。两人一进一退,却步法有度,正是敌手。

    此际天寒地冷,风雪漫漫,这二人却只穿着单薄的劲装武服,那个汉子身材健壮或可抵御,而使剑少年长得白白净净,旁人一看难免为之担忧。

    东堂内的三人却是怡然自得。正中间的俊朗少年盘膝而坐,他穿着黄sè武服,手边放着一把配饰繁美的宝剑。在他的左边垂手立着一个青衫男子,头戴冠帽,正随着黄衣少年观望场上的变化。右边还有一人,身子极小,估摸着不过十三四岁,反倒是微合双目,气定神闲。走廊两侧间立着一排甲士,个个昂首阔步,手中长戟笔直林立,端的是威武肃穆。

    此时庭上二人已斗到七十余招,但见那个汉子挥刀呼呼有声,使剑少年应付起来颇显狼狈。黄衣少年忍不住道:“韩嫣一招未果,便成了缩了头的乌龟,这成什么样子!”青衫男子不明其中的道理,虽yù出言却又不敢开口。

    韩嫣听了这话,心里也不由得急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原定的诱敌之计,一个回手,舞剑灿若绽花,分刺那个汉子的双肩。汉子暗思:“陛下待他亲近无比,我却不可得罪于他。”他心自明了,佯作慌张,挥刀格开长剑,却故意卖了个大大的破绽。韩嫣心里大喜,左手剑诀一引,青钢剑疾刺那汉子的大腿,口中喝道:“着。”汉子无心应招,右腿登时着了一剑,他顺势摔倒在雪地上。右边那个小孩心道:“胜得巧,输得更巧。卢望这人看似愚实,原也颇有心计。”但他仍旧瞌和双目,并不言语。

    韩嫣收起长剑,抱拳道:“卢兄,承让了。”卢望爬起身,拐着腿回拜道:“韩贤弟好功夫,愚兄惭愧。”两人一齐上前跪拜,抱拳道:“陛下!”

    黄衣少年点头道:“韩嫣,你这欺敌之计使得好,朕平rì里没白赐给你兵书。但是,这剑法还需多加勤练,胜也需胜得气概!”韩嫣拜道:“小臣领命。”黄衣少年又道:“卢望,你的功夫不错,朕很欢喜。”卢望拜道:“多谢陛下。”青衫男子趁机言道:“陛下圣明。韩大人,卢大人同为陛下侍卫,正好相得益彰,必能护卫陛下周全。”黄衣少年微微一笑,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二人齐声应道:“诺。”当下起身,分立左右。

    黄衣少年抓起宝剑,一个纵身翻出,立在庭内。他迎风雪而立,一手执着剑鞘,一手抓着剑柄,缓缓横向拔起。寒光一闪,黄衣少年忽已仗剑在手,一招“蛟龙出海”,嚯地一剑刺出,倏地回身一舞,手中大剑猛地击地。滚滚乌云下,黄衣少年引剑高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声音高亢,铿锵有节,气势沛礡,左右莫不心生肃敬。

    那个孩子模样的少年更是慨然起意:“陛下雄心万丈,志气坚强,来rì必成万世之主。我得遇陛下,自当竭智尽力,莫负一生!”心念未已,忽听走廊上传来“噔噔”之声,来得甚急。他心里也随着“咯噔”一下,暗思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一个玄衣汉子亦步亦趋奔到廊下,跪倒在地,却不敢言语。黄衣少年收起大剑,霍地睁开双目,强声道:“何事?”玄衣汉子拱手道:“陛下,赵大人、王大人在狱中自尽了。”

    黄衣少年脚下不禁一个踉跄,险险跌倒,左右急忙上前扶住。黄衣少年挣开二人的手掌,手中的大剑奋力一掷,“呯”地一声,火花四溅。他虎目蕴泪,哭道:“老师!”

    小孩模样的少年急声嚷道:“陛下,眼下非是悲伤之时!方今形势危矣,陛下当思良策!”

    黄衣少年听此一言,心里恍然明白:“皇祖母驳斥新政,对朕已颇有微词。如今二位老师在狱中被害,皇祖母定会召朕去长信宫问话。若是朕答得不好,累身之祸怕也不远了!”当下摸干眼泪,说道:“弘羊,你说得极对。我刘彻断不能辜负老师的教诲,败在这帮老顽固的手上!”他心中悲愤,不甘受制于人,登时起了兴师的念头。

    被称作弘羊的少年紧盯着刘彻的神sè变幻,手心微微冒汗。他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年轻气盛,做出何等疯狂的举动,亦不为过。可他更是明白:“眼下兵符全在太皇太后手中,若举兵起事,何异于自寻死路。陛下当再三思量啊!”

    时间似白驹过隙,又如天埑悠远。众人听这消息,各执心事,静待刘彻下令。少年皇帝的脑海里也转过几个念头,猛地想起一人来:“呀,这一切真如老先生所言。他能神算如此,定有非凡的计策。朕,朕得快些去寻他才是!”一思至此,刘彻转向众人道:“卢望,你快去备好车马。”他又道:“韩嫣,桑弘羊,郭舍人,你们都随我一道去天禄阁。”众人皆不明其意,仍是齐声道:“诺。”

    刘彻目露jīng光,向着玄衣汉子道:“你去盯着窦虎,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到天禄阁向我禀报。”玄衣汉子应了一声,趋身退了下去。卢望亦已拔足而起,沿着雕花廊一路健奔如飞。

    刘彻领着众人从另一侧走廊而过,左右甲士随在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曲曲折折走了几个回廊。方进了大堂,刘彻无心于它事,也不回尚衣轩,径直出了武殿,早有宫车在此等候。刘彻下了石阶,踏着杌凳,登上宫车。他还未关上车门,呼声喝道:“即刻去天禄阁,一刻也不得耽误。”卢望驾马而来,韩嫣、桑弘羊亦跨上骏马,偏偏郭舍人一急之下登不上马,试了几次才上得马儿。桑弘羊不由得心中鄙夷他道:“真是个当不得大事的废材。”

    浩浩车驾徐徐而起,出得武殿,上了南北大街。一路飞车疾马,不久就驶离大道,沿着厚垣高壁,一连过了几重宫门。又逶迤行了一里地,方才停在一座宫殿前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