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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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汉建元二年冬十月,京师长安城笼罩在灰蒙蒙的苍穹之下。此刻清晨方始,天际彤云密布,旭rì难寻。四下朔风盛起,卷着漫漫白雪,呼啸着拍打这伟伟煌煌的六十三里斗城!

    长安城位在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南是秦岭山脉中段的终南山,重峦叠嶂,陡峭峻拔,为南面的天然屏障,有"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的磅礴气势。北方则有尧山、黄龙山、嵯峨山、梁山等构成逶迤延绵的北山山系,与秦岭遥相对峙。在这些山岭界划出来的大片沃原上,长安城雄据其中,渭、泾、沣、涝、潏、滈、浐、灞诸水宛如晶莹闪烁、流苏飘荡的珠串般环绕萦回,形成"八水绕长安"之局。这些河流犹如一道道的血脉,既给长安提供丰富的水源,也使长安充满活力。

    正因此种种利处,汉高祖刘邦在破秦灭项之后,从娄敬、张良之言建都于兹。便在汉高祖五年,丞相萧何奉令营治新都,在秦朝兴乐宫的基础上,修起了长乐宫,其壮丽豪华,连刘邦亦感赞叹。此后经几代帝王不断地修建扩充,建起未央宫,四面筑城墙,逐渐形成如今的景象。

    虽风雪交加,犹不动如山!

    长安城平面近似方形,方向基本作正南北向。城池周筑城墙,每面各开三 座城门, 共设有十二城门。于长安之东,正中名曰清明门,门外不远处就是闻名于世的灞河。河上横卧一座大桥,名曰灞桥。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沿着河岸栽柳万株。此际白雪纷纷,仿佛垂挂在柳枝上,朦朦胧胧,好似柳絮漫天飞舞。壮观之象,丝毫不逊hūn时美景。

    只是天方放亮,寒气摄人,若是在平时,怎也无人有心来此地赏雪。

    今rì却偏偏有这种怪客。只见这人独坐在柳树下,手中握着一杆鱼竿,细长的鱼线垂落入铺满雪花的湖水里。他身披皮裘,头戴毡帽,俨然是一个富家子弟的模样。冷风吹打着他的脸颊,他却似乎感觉不到这彻骨的寒意,仰着头迎风送雪,目光深邃如无物。

    “也该来了。”他的眼神霎时凌厉起来,又喃喃道:“相识多年,难道你还以为能从我的手上逃走吗?可笑,可笑。”他连说两声“可笑”,面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而是冷冷地盯着湖面上的雪花。原本平静的湖水顿起阵阵涟漪,圆圆的水纹不断延伸开来,湖面上的雪花竟诡谲地向鱼线聚作一团。怪客提起手中的鱼竿,鱼钩勾起一个球状的雪团,从湖水里飞了出来。他右手一震,半空中的雪球立时分崩离析,一粒粒雪花散花似地弹向湖面,伴着声声“呯“响,湖面上卷起朵朵浪花。场景煞是惊人!怪客渐渐压住心中涌动的波澜,又垂下手中的鱼竿,仿若无事。

    早冬的清晨一时宁静如故。

    远处倏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美妇人急遽地奔上灞桥,她神sè匆忙,不时地回头瞟望,好似有个幽灵跟在她的身后。她穿着厚重的麻衣,怀里抱着一团棉袄,棉袄里隐约藏着个婴儿。

    这时霜雪依然凝重,美妇人在疾行之间,丝毫未曾注意到柳树下的怪客。待她下了灞桥,一道声音轻柔柔地飘了过来:“红玉姑娘,你急匆匆地是往哪里去?”这个声音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由四面八方一齐涌入美妇人的耳中。

    她的脸sè登时变得煞白,不安地向四周环视了一遍。可她瞧了许久,未见任何的动静。美妇人极力安抚自己,暗思:“也许是听岔了。也许,也许他还离得很远,只是故意发声吓我。”她十分清楚,那个人真有这样的本领。美妇人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寻思着:“不如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她这样想着,便提步要走。但是这脚尖还未着地,那个幽灵般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多年不见,红玉姑娘难道不想见见故人?”美妇人吓得面无人sè,紧紧的抱住怀里的孩子,一双丹凤眼把左右看了一下,又壮起胆子,向前踏出一步。她莲步方移,四周登时响起阵阵长叹之声。美妇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身子瘫坐在地上,嚷着道:“你,你在哪里?你出来吧,要怎样都随你。求求你了,别再吓我。我求求你。”她低声抽泣着,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

    过了片刻,那个声音又远远地传来道:“我不就在你的身后。”语气淡漠,冰冷胜雪。美妇人抬头往后张望,却没见到半个人影。她颤声道:“你在哪里?”待了良久,也不见答。美妇人犹在狐疑之间,忽从雪雾里缓缓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美妇人惊惧地看着他,那张面孔她这辈子也忘不了。他的脸虽说不上俊俏,却十分耐看,尤其是那对剑也似的浓眉,映现出非比寻常的英迈之气。

    那人走到她的身前,直言问道:“他在哪里?”美妇人垂下泪来,轻轻地道:“为什么是你?”她本就颇有殊sè,这一落泪,恰似梨花带雨,令人不免心生怜爱之意。怪客却冷笑道:“当初我便和你说过,那个男人你近不得。今rì的下场,说到底也是你咎由自取。即便我不出手,你们也休想安然无恙。她的身份,你想不到,也比不起。”

    美妇人紧咬珠唇,默然不语。怀里的婴儿忽然“哇哇”大哭,小脸蛋扑红扑红的。怪客怫然不悦,凝气逼问道:“他在哪里?”短短四字,声声入耳,震得美妇人的耳膜都快破了去。美妇人痛苦地趴倒在地,依然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婴儿。那婴儿受到这股真气的震动,哭得更凶了。

    片刻之后,美妇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双膝磨着雪地,爬到怪客跟前,一手拉着他的袍底,声sè俱泣地道:“求求你放过他。我,我愿意一辈子伺候你。”怪客浮生鄙夷之sè,冷冷道:“你是高估了自己,还是小瞧于我?”他二话不说,拂袖一震,四周飘落的雪花登时四散流去。怪客显露出这一手功夫,随之厉声道:“莫说是你,即便他在,也非我敌手。你若不想受苦,乖乖地将他的行踪告诉我。”

    美妇人花容失sè,身子缩作一团,猛烈地摇头道:“不,不,你要杀他,我不会说的!”她哭哭啼啼着,话里却深含坚定不移之念。

    怪客听了恼怒不已,终于抑制不住道:“他不过是个巧言令sè之徒,你们怎地个个喜欢他。真是蠢极了!”怪客缓缓抬起右掌,暴戾之气爬上眉梢,冷冷道:“你真愿意为他死?”

    美妇人早已泪流满面,重重地点点头,闭上哭红了的双眼。怪客见她颇有死志,心里又急又恼,暗思:“姓陆的诡计多端,行踪飘忽不定,要找到他,着实不易。即便杀了卫红玉,看来也毫无益处。究竟要如何引他出来?”他的目光落在卫红玉怀里的婴儿身上,这时婴儿业已静声,裹在棉袄里,只露出小小的脸蛋,颇有可爱之sè,细细瞧辨,眉宇之间与卫红玉有几分神似。怪客若有所思,问道:“这是你和他的孩子?”

    卫红玉惊闻此语,心若沉石,颤声道:“孩子是无辜的。”怪客淡淡地笑道:“是否无辜,便看你们如何为人父母?”他伸掌一吸,婴儿倏地从卫红玉怀里脱出,被他抓在手中。卫红玉被他的劲力一带,趴倒在雪地上,扬起脸颤声道:“不,不要。”

    怪客冷哼一声,将婴儿高高抛起,同时左掌横空一扫,抓了一把雪花。他平地跃起,双掌相合,掌中腾起哗哗的蒸汽。怪客横拨右掌,照着婴儿的胸口一掌拍下。这掌势极轻,掌中的煞气却极重,和着冰冷的雪水,丝丝渗入婴儿的肌肤里。怪客发出一声狞笑,身形翩然而起,消失在雪雾之间。

    美妇人方从雪地上爬起,隐约看见婴儿落下,连忙伸手抱住。远处飘来怪客的啸声道:“若还想要救这孩子的xìng命,一个月后到翠柳阁找我。和他一起来。”啸声在雪地上久久回荡,怪客的身影却已不知所终。卫红玉颤着手拨开婴儿的襟口,见得他的胸口处赫然有一个黑sè的掌印。掌印渐渐淡薄,顷刻消去无踪。卫红玉忍不住泪往上涌,模糊了晕红的眼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