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两个老而不死,朽而不僵的老家伙来说,眼下的人和事,一时半刻间,还真个说不清楚到底是福还是祸,也无法确定以后到底是会变成好事还是酿出坏事;但却可以肯定以及确定的是:这绝对是一件大事!
这是一件不能等闲处置,不可以轻易判定的大事件。
“唉。真是要老命啊。”又一次对暮封雪这一人一狼一棺做了一番天机推演,命数演算的假慈悲,喘着气叹息道。
作为就连名号称呼都犯冲的死对头,真残忍的打击一如既往的积极,“如果真能要了你那条老命,那你一定会幸福地笑疯了,而决计不会发出这种毫无意义的叹息。”
神情疲惫的假慈悲,没有与真残忍这个混账斗嘴掷气的心思。他默默地收起用于卜算推演的古钱龟壳,笑出了一脸的和气,道:“我刚刚虽然依旧推算不出这娃娃的任何命数。但是,反其道而行之下,我为我们两个做了一番推算,结果,你猜怎么样?!”
真残忍闻言,那是无比的好奇和意动。
对于自己的老搭档,同时也是老对头的能耐,他可是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了。所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道:“赶紧的。结果如何。你快说。”
“佛曰:不能言,不可说。天机不可妄言,妄言天机,那是要受天谴遭报应的。”假慈悲笑得就跟一只刚刚偷了只大肥鸡的老狐狸似的。
真残忍又急了,怒气冲顶,杀气腾腾地咬着牙威胁道:“你个老鬼,又讨打了是吧?!”
但是,顾忌到假慈悲会真的的就此不开口,又想到这个老王八打不打都一个样,反正都打不死也打不疼的。
所以,真残忍只能狠狠地憋着腾腾烧的怒火,死死地压制住自己出手撕碎他那张可恶的嘴脸的冲动。把一张黑炭头般的老脸,生生憋得跟烧透的火炭似的。那些个无法倾泻和发泄的急和怒,就别提有多暴烈了。
假慈悲倒是立时收起了笑容,面容罕见的严肃认真,道:“这次是真的不能说。否则的话,我这个老不死的虽然依旧死不了;但是,以后的rì子,也将会变得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看到真残忍依旧怒不可遏的样子,他又补充道:“我也是最后才觉察到,不但这个娃娃的命数不存在,就连所有跟他相关的人与事,即便是推算出来什么天机卜言,也是不能够对外人言的。”
说话的同时,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眉心。
真残忍随着假慈悲的动作,这才猛然、骇然地发现,假慈悲的眉心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口。
这道不起眼的裂口,在自主的愈合之后,又突然的裂开,然后又愈合,随即又裂开,如此不断地循环反复着。
一丝丝淡淡的血痕,因为紧紧衔接、循环反复地愈合与开裂,而始终存在。
而在老金头之前所指的心口上,真残忍也隐隐看到了一丝丝的血迹在蔓延。
真残忍悚然一惊,担忧关心地问道:“你不要紧吧?这娃娃真的如此的恐怖诡异?!”
假慈悲笑了笑道:“没什么大碍。过段时间就好了。”顿了顿,他沉下神sè继续道:“看到了吧。这还只是推演,没有妄言天机卜言,就得付出的代价。你说我还敢再泄露这要命的天机吗?”
真残忍咬牙切齿,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这个老不死的,干嘛还故意吊起老子的胃口,激起老子我的火气来。你个老王八绝对是故意的。你给我等着,这茬,我们没玩了。”
“我们之间没玩没了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不缺这么一次。”假慈悲在心里不以为意地婓腹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米外,一直维持着僵硬站(坐)姿的暮封雪和瘸腿狼虎子,几乎是不分先后地突然发出了一声震耳yù聋的嘶吼。
尔后,先是暮封雪身体如同失控一般,毫无征兆地踉踉跄跄地扑奔出去了好几大步。紧随其后的是瘸腿狼虎子,则骤然站立起身子,如同遇到袭击一般,全身狼毛蓬散绷直,齿牙咧嘴地急速绕着暮封雪狂奔巡视了好几圈。
“醒了!”
假慈悲和真残忍两个老头子,看到这一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彼此传达出来这么个意思后。又无比默契地落座在沙地上,棋盘前;如同还原出最开始的时候,那种仪态懒散,坐姿随意,但是神情去认真而专注地落在棋盘上的样子。
仿佛对于这两个老家伙而言,天大地大,都不如他们眼前的棋盘大。两个人,都是一副两耳不闻世间事,一身尽赴黑白棋的傲慢姿态。
暮封雪站稳身子的时候,狠狠地甩了甩昏沉僵愣的脑袋,似乎要把之前那种如坠炼狱,似堕梦魇的大恐怖、大惊骇给彻底从脑袋里甩飞一般。就连脖子的骨节,都被他甩摆出像鞭炮一般密集清脆的“噼啪噼啪”声。
然后,他下意识地伸手戳揉了一下刺痛yù裂的眼睛。而当他拿开手的时候,渐渐恢复清明的视线上,映出了满手鲜红的血迹。
这些血,正是先前自眼睛里流出来的。
这也向他证明了一件事情:之前他自己所经历的那无比恐怖与诡异可怕的情景,并不是虚假的幻梦,而是真实存在和已经实际发生过的事实。
这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抽紧。
因为,他不知道,之前那一幕因何而生,是不是已经真的结束了?会不会预示着什么?或者是它只不过是暂时的消失,实际上去依旧隐藏在自己身体的某一个角落里而已。随时都有可能会再次突兀的出现,毫无征兆地骤然爆发?
他此刻的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安。
这让他心绪难平,思绪难定。整个人都多出了一份莫名的沉重。
在这混乱烦躁之中,他意外地发现,重新端坐在他脚边上的虎子,竟然也在学他甩摆着自己的脑袋,而它的眼睛和脸颊上,也有着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暮封雪立马蹲下身子,急切而担心地摁住了虎子甩动着的脑袋,一边用手抹擦去它眼睛和脸颊上的血迹,一边关心地问道:“虎子。你没事吧。是不是你也像我一样中招了?!”
虎子伸出舌头,舔拭着暮封雪依旧残留着血迹的脸,从鼻孔里发出了几声轻轻地“呜呜”声。
这一人一狼,此刻彼此为对方舔舐伤口,擦拭血污的情景,在这不朽的古城前,无边的尸骨残兵间,空寂笔直的沙道上,竟然勾画出了一副苍凉悲壮却又温馨感人的画面。
最起码,表面上作出一副专注棋局,认真落子攻杀的孤高傲慢样子;实际上,却是在行暗中偷窥,守株待兔的勾当的假慈悲和真残忍这两个老头子,已经被眼前这一幕画面给深深地触动。让他们那两颗在久远岁月的尘沙掩埋下,早已经变得沧桑麻木的心,隐隐地感受到了一丝丝地震动。似乎,他们俩人都因此勾忆起了一些久远的温馨和某些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青葱经历。
真残忍更是因此而心神疏忽间,走落出了一步臭棋。令得假慈悲本就笑意岸然的老脸,仿佛笑成了一朵开得无比灿烂的老菊花一般。
暮封雪在确定虎子只是和自己一样,虽然眼睛流了不少血,但是却并没有因此受伤,jīng神也只是有些萎顿不安而已。便长长地松了口气,真正的放下心来。
只要虎子没事,只要虎子还在。暮封雪便不会害怕,不会感觉到孤独,便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
虎子,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它对于暮封雪而言,却永远都是最忠诚最重要也是最不可替代的伙伴与兄弟。它对于暮封雪的重要xìng超过了暮封雪自己的xìng命。
暮封雪在虎子的眉心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紧紧地,用力地抱着它的脑袋,将自己的脸贴着在它的头顶上,对着它竖立着的耳朵,轻声地说道:“你没事,真好。”
然后,他抱起虎子,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观察了城门通道上,正在专注下棋的两个老头子好一会儿之后。做了一次深长的呼吸,垫了垫背上的沉重石棺,这才一步一脚印地向城门走去。
城门上那四个血sè大字,已经给暮封雪和虎子留下了太过深刻和恐怖的yīn影。所以,他在走路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微微低垂下了头,压下了视线。不但不敢往那几个字的方位再看上一眼,甚至,即便是低着头,他走起路来,依旧有种胆战心惊的忐忑与担忧。
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当时也并没有去看那几个字。但是,那几个字却自己自动地扑进了他的眼睛里,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摆脱不得。
那情景,真的太过恐怖与诡异,令得他真的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再经受一遍了。
所幸,直到他跨过城门的外墙,越过了那四个字的平面线,差不多走到了那两个老家伙的身前的时候,那恐怖的一幕都没有再次发生。
暮封雪这个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舒缓了不少。
而这个时候,看到已经近在咫尺的两个正在下棋的老人,猜测他们的真实身份或者说职位,应该是守门的老兵;暮封雪的心思和脚步,都明显变得有点迟疑不定了。
“是就这么装作没有看见这两个不务正业的老守卫,直接走进城里去呢?还是先停下来打个招呼,道明来意后,再进城?”
“如果被他们拦阻下来,不让我们进城的话,我们该怎么办?是强行冲关进城,还是就此离去?”
“如果他们不反对,不限制我们进城,但是,却先要交一定的财物或者费用的话,又该怎么办?那些东西,我现在一样都没有。”
……
就在那么一瞬间,暮封雪的心中,念头百转。
既想起了很多曾经那些人跟自己说过的进城的各种各样,也各不相同的规矩;又预想着下一步可能会出现或者发生的种种情况,思考着如何去应对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同时,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感慨:这个世界真复杂,连进个城门都如此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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