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瞭望着远方屹立天地间的弥天禁区的方向,如对某个看不见的人,承诺一般说道:“如果有机会,我必会偿还你今rì的恩情。”
尔后,他收拾起思绪,平复下所有的心情,伸手揉了揉一直安安静静地曲卷着一只爪子,端坐在脚边的虎子的脑袋,笑道:“我们走吧,虎子。”
虎子眯着眼睛,享受着暮封雪关心地抚摸,用他的脑袋拱了拱暮封雪的大腿,尔后引颈对着弥天禁区的方向,发出一声高昂的啸吟后,一步一跳地跟在暮封雪的身后,向着连绵无尽,一片金黄的大漠,走去。
“差不多十八年了。以那个男人的能耐,想必已经闯出了赫赫的声名,成就了一翻不错的基业了吧。这样一来,想要找到他,看来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你说是吧。虎子。”
“只是,如果他真的像守墓爷爷形容的那样,天资盖世,才智无双的话,十八年的时间里,他的修为和实力,现在一定非同凡响。只怕我即便是找到了他,也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啊。虎子,你说这该怎么办?!”
“呜~~”
“哼,哪怕他真的是天神转身,仙佛附体,我也一定会,也必须要将他打败,把他捆绑到她的面前,让他谢罪忏悔。哪怕现在不行,不管多久,我终会超越他,打败他的。”
“呜~~”
“虎子,你也这么认为吗?!你真好。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多久,不管付出什么,哪怕是不折手段,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一定要打败他。到时候,让你也一起见证。而且,我还有摧毁他所拥有的一切。”
“呜~~”
……
暮封雪的话语,随着他远行的脚步,不断地在空旷的沙漠里响起,如同一句句前进的誓言,进击的号角;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蕴含着不屈的信念,不变不改也不悔的意志。
而回应他的,则是一声声低沉的狼吟。
“这个世界真大,天上的太阳也真的好神奇。如果不是守墓爷爷和那些人给我讲解过这个世界的样子和事物,我到现在估计都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所看到的这些东西。”
在一片高大的沙丘上,跋涉了两个时辰的暮封雪和虎子,停下了脚步。暮封雪抬头眯眼看着刺得眼睛发痒疼痛的太阳,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他掂了掂背后的石棺,回身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接着惊叹道:“虎子,那些人真的没有骗我们。现在,我们已经看不到那道超级巨大的龙卷天柱了。”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当时那些被守墓爷爷抓来给他讲解外面世界的情况的人,当时所说的话:“弥天禁区,虽然通天彻地,巨大磅礴,耸立在南漠大地zhōng yāng,但是,只有靠近其百里的范围之内,才能够看到。超出了百里范围,便无法发现其踪迹。”
想起当时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的不信和不可思议的样子;暮封雪,此刻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神奇的现象,心中满是感慨。
那个时候,那样的rì子,似乎也随着那道消失的超级天柱,而一下子消散远去了,如同一场来不及铭记的梦境,遥不可及,只余下了一些依稀的痕迹和记忆。
尽管那时候的rì子,并不快乐,但却始终是属于他自己生命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存在过的记录印迹;当真正远离,不可再次涉足体验的时候,对于其中的人与事,却依旧让他有种惦念不舍的复杂。
快乐,对于暮封雪而言,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词眼,是一种缘悭一见的体验。
所以,即便是不快乐的rì子,都足以让他将之当作一种快乐来回忆和想念。
即便只是残缺的,不美好的,可是和那些得不到的完整和触碰不到的美好相比,至少,它是真实的,是属于他自己的真实。
而暮封雪空落孤独的人生,需要这样一种,也只能用这样一种不快乐,不美好的真实来填充和弥补。
也许,唯有这种凄凉的生活和伤痛的存在,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着,用心地生活过。
——而非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宿命般的目的,一个情仇复杂的人,而行尸走肉般地来过这个人世,走过麻木不仁的一遭而已。
他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感受着阳光照shè下的皮肤泛起的,感触着迎面吹来的风和沙,用回忆的方式,祭奠那些逝去的时光和不快乐的真实。年轻的生命和年轻的身体里,却背负起了沉重的落寞和苦涩的沧桑。沉重而苦涩,却如同背上那具不能舍弃,无法脱下的亘古石棺。
在暮封雪的眼中、心中,他一直背负在身后的石棺,并不是一具棺材,而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沉重誓言和无力抗争也yù罢不能的残酷宿命。
当他转过身体的时候,他又变成为了那个相信宿命,并且背负着与生俱来的宿命,沿袭着既定轨迹奔走、抗争或者是战斗厮杀的人。
麻木、冷漠而偏执与无畏。
他带着瘸腿的虎子,涉过了三个低谷,爬过了四座高大的沙丘;终于发现,仿佛永远连绵不绝,起伏延展,永远都是黄沙铺陈,金黄蔓延的沙漠,有了新的变化。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在一贯金黄的沙漠地貌上,出现了新的事物和增添了新的景致。
前方,依旧是黄沙遍地,风尘浮荡的沙漠。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海,已经没有起伏的沙丘和沉陷的低谷;而是一片辽阔无尽,一马平川的平原。
沙漠平原。
当暮封雪还在为眼前巨大的地貌变化而惊叹的时候,他和虎子,已经踏进了这片苍广的平原,行走在一片诡异的景物里。
数不尽的皑皑白骨,铺陈在平原金黄sè的沙地上。
有的已经被彻底的淹没在沙尘下,有的裸露出一部分,有的则整具暴露在阳光下,风尘中。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白sè、灰sè、金sè、红sè……甚至凝固着干涸的暗红、暗黑sè血迹的尸骨,处处可见,入目皆是。
而且,这些尸骨,大小不一,种族各异且繁杂。
既有高达百丈的巨兽尸骨,也有巴掌大的昆虫尸骸;既有金芒璀璨,闪闪生辉如同金属打造的骨骼,也有灰败腐朽如同风化的木头雕刻出的骨头。有暮封雪听说过,能够依稀辨认出的,人族,狮族、熊族、龙族、天使族、巨人族……的尸骨,也有暮封雪没见过、没听说过,分别不出的具体种族的奇特尸骨。
在这因有尽有的骸骨中,又以人形的占据着绝大多数。
这些尸骨,有完好无缺的,但是,更多的是残缺不全的。而且,不管是完整无缺的,还是残缺崩碎的,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它们骨头上,代表着要害部位的某一个部位或者区域,都布满各种各样致命的裂痕或者缺口。
阳光炙热,劲风扬尘,在这黄沙铺就的金黄平原上,这无穷无尽的尸骨,就像金sè汪洋大海上,翻涌起的一层白sè的浪沫。
浩瀚而惊悚人间,壮阔而震骇天地。
在无尽的尸骨中,同样横陈插埋着各种各样,形形sèsè,同样数不胜数的兵器利刃。如同殉葬的贡品,陪葬的冥器。
所有的兵器,几乎都是碎裂的,即便是极少数难得一见能保持完整的,也大都密布满各种裂纹缝口,不堪一握,无法再使用。
但是,这些碎裂的兵器上,都或多或少地残留下颜sè各异的干涸液迹,证明它们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饱饮过仇敌的血肉。即便已经崩碎、腐朽,无法再使用了;而且也不知道已经在这岁月的风尘沙暴之中搁置了多久;但是,却依旧隐隐散发嗜血的凶煞气息和惨烈刺骨的锋锐气势。
无穷无尽的皑皑尸骨,数不胜数的残朽兵器,在阳光下,劲风中,沙尘里,散发出了惨烈而诡异的气息,弥漫出了恐怖而凶戾的煞气,如同远古的战场,搁置在了岁月的荒漠中,逝者无法安眠,兵器不能埋葬;又仿似幽冥炼狱,冲破了最深邃的黑暗,冲出了无底的深渊,暴露在了阳世人间。
行走在这样一种尸骨横陈,凶兵遍地的沙漠平原上,暮封雪感觉到一阵阵地揪心骇神;烈rì煌煌,阳光炽烈之中,没来由的感觉到浑身发冷,寒气森森。就连呼啸而过的风与尘,都如同是无尽的恶鬼凶魂在鬼哭狼嚎,凄厉嘶吼嗷嚎,同时还有无数的凶兵戾器,在不甘地颤鸣,不屈地挣扎。
虎子弯卷向腹部,缩卷在胸口的瘸爪,此刻也隐隐地想要绷直。
暮封雪立马墩身摁住它的狼头,摇头低声道:“虎子,不要乱来。这地方虽然看着很诡异,但是,暂时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危害。咱不怕哦。”
拍了拍虎子的头,暮封雪站起身来,抬头瞭望了一下被滚滚风沙遮蔽而无法看穿的远方,带着回忆的神sè自语道:“如果那些人当初没有骗我们的话,那么,在五百里外,就有一座古老的城池要塞。只要我们在天黑之前,感到那里,就安全了。”
尔后,他抱起虎子,道:“现在,我们要赶一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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