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境界只不过是刚刚迈入了修炼境界的第三境,涉空。
但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遨游天空,飞空而行。
涉空。涉空。涉步虚空。便是这一境界最直接的体现。
因为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空冥石棺,怀里还抱着一头不大不小的狼。所以,修为处于涉空境初期第一阶的暮封雪,为了节省体力和灵力,并没有飞起太高。
只是保持距离地面一丈的高度。这已经足以让他避开绝大部分的骸骨障碍。
他也没有像一般的涉空境修炼者一样,御空飞起,乘风而行。而是选择了虚空踏步的方式前进。
虽然无奈,但也是被身上沉重的负担所迫。
好在,虽然如此,但是,他虚空踏步间,每一步踏出迈落,都能够临空前进一丈以上的距离。
这样的速度,虽然比不上那些御空飞行之人所具有的急速,但是,却也比在地上腾掠,要快上一两倍。以现在这样的速度,五百里的距离,并不需要耗费多久的时间。在天黑前,无论如何都足以保证他赶到那座城池要塞了。
感受着身体急速前进的畅快,体验着狂风扑面而来的凉爽,暮封雪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开心和兴奋。
他的修为虽然已经达到了涉空境,可以御空而舞,乘风而行了。但是,却还是第一次如此肆意,这般无拘无束地踏空行走。
在此之前,他所处的环境,危险重重,危机四伏,而且空间也有着诸多局限,战斗厮杀,可谓没完没了。因而,几乎没有任何的心思与场地,能让他如现在这般,天高任我行,地广凭我骋。
因此,就连此刻他怀里的虎子,都显得无比的兴奋。尽管被扑了一嘴的沙尘,但是,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又一声嘹亮的狼嗷。
在飞速奔进中的暮封雪,自己都忍不住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陌生的、同样罕有罕见的感触:似乎离开了那片压抑的故土之后,一切都变得生动鲜明起来。甚至连那种从未体验过的真正快乐的感觉,也不再似从前那般的遥不可及,飘渺虚空了。
也许,偶尔能够如此简单畅快,稍稍体验下所谓的zì yóu自在,便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回馈和最美好的恩赐了。
——哪怕,仅仅似现在这般,无拘无束,肆意驰骋。
至于幸福。他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却从来都不曾理解过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也不曾奢望过自己有一天会真正的拥有。
因为,它与自己身上背负的残酷的宿命和沉重的使命,注定不合,铿锵无缘。
暮封雪永远不会也不敢忘记,当时尚处稚龄的自己,在开始懂事并第一次听完守墓爷爷告诉自己的故事和真相,第一次背起身后这具石棺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那一番带着宿命般的觉悟的话语:“如果我的人生注定是也只是一场悲剧,我只想也只会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不需要谁的同情和怜悯,不会让谁来为我买单。因为,我配不上,也承受不起。只希望,不管是谁,离开之后,能让我少点亏欠和负罪。对不起!有些东西是独有的,我想我真正独有的,也许真的只是那早已经注定了的——背向晨曦的黎明!”
这番话,当然不是那个时候,那个年纪的暮封雪自己能想出和编说出来的。
他只不过是将这段已经听得无比娴熟的话给背诵了出来而已。
可是,这番话,却在那样的年龄,那样的时机,从他的嘴里说出,确实是带着一种宿命的觉悟和禅韵。就连当时的守墓爷爷和那些人,都那么说,都那样的认为。而他自己更是因此真正的明悟了这些话里蕴含着的似懂非懂的决心。
而这些话,也从此之后,被他深深铭记在心里,铭刻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既无法再抹除,也不能够再遗忘。
当他真正开始理解和明白这些话里蕴含的意思和伤悲的时候,他也同时觉悟到:这些话里的伤与悲,注定将伴随他自己的一生,弥漫满他自己的整个人生;如同那个不可抗拒、无法摆脱的宿命。
不快乐的人,通常不容易快乐。
因为,即便是在拥有快乐的时候,他也会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那些不快乐的过去,引动那些不开心的曾经。
就好像不幸福的人,往往很难真正的幸福。
因为在拥有幸福的时候,长久习惯于不幸的人,总是会下意识地以不幸的想法和行为,来对待自己所拥有的幸福。因此,让明明是幸福的事与物,也沦为不幸福的伤与悲。
这既是人的惯xìng,也是人的劣根xìng。
因此,人们很容易便相信宿命的存在和不可抗拒。
认为,自己的人生和很多事物,都是早已经被注定下了的。
——哪怕是那些还没有真的被注定的命运和事物,也会被已经相信宿命的他们在有意或者是无意之间,亲手将之变成不可变更的注定。
所以,暮封雪欢畅地跑着跑着,肆意地奔着奔着,然后,就不经意地让眼泪湿红了眼眶。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脆弱的。所以,当他发现虎子正抬头凝视着他的时候,他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湿的眼睛,干笑道:“不小心让沙尘进眼睛里了。没事的。”
快乐,或者仅仅只是贴近快乐的时光,总是会让人觉得过去的飞快。就跟暮封雪飞一般地踏空奔走一样快。
所以,当看到遥遥隐现在金黄sè的平原上,那一座不高不大的城池要塞的时候,贴近快乐的时光和畅快的心情,便随着暮封雪停落到地面的脚步,一起沉寂了下来。
暮封雪将虎子放在了地上,紧了紧交叉捆缚在胸口的黝黑锁链,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看到自己身体上纵横交错、深浅密布,几乎体无完肤的新痕旧创,还有全身上下仅有的一块裹腰遮体的兽皮,很是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对着虎子笑骂道:“在那个鬼地方和那种坏境里,没有裸@体,那都已经算是穿了一身盛装了。但是,眼下,在这个世界里,按照当初那些人的说法,咱这就是对道德最赤@裸@裸地蔑视,对明礼仪最坦坦荡荡地挑衅了。估摸着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除了虎子你小子还算正常点之外,你兄弟我这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是不正常的。”
暮封雪皱着剑眉,第一次为自己的样貌装束苦恼起来,很是伤愁地说道:“不知道我这样子,能不能进得了那个城池的城门呢?!据那些人所说,这个城池不但很不一般,而且,诡异莫测。只是,到没有听过有什么凶险就是了。”
“呜~~呜~~”虎子发出了两声低沉的吼声。
惹得暮封雪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上,气急败坏道:“你小子还好意思幸灾乐祸?!如果不是你命好,天生衣服自带,估计你小子现在比我还要犯愁。”
尔后,他一咬牙根,狠声道:“不管了。反正我又不是来显摆混世面的。如果真个不给进城,大不了我们两个绕城而过,来次夜卧大漠。反正,只要过了这个城池的地界,在晚上就不会遇上这些尸骸鬼物了。”
下了决心,做了决定之后,暮封雪倒是变得坦然了许多。
他抬眼遥望了一下城池所在,又看了看周围的坏境。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与诡异。
那座不大的城池距离此地并不远,也就十来里的路途。只是因为眼下风扬沙尘滚,视线受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个朦胧不清的轮廓而已。
而让暮封雪感觉到莫名和诡异的是,他此刻所处的位置,依旧白骨遍地,凶兵处处;而且,还显得愈发的拥挤、密集与凌乱起来。
之前在空中的时候,他可是隐隐看出来了,这些越来越多,越堆越高的骸骨兵器,可是一直延伸到城池边上,甚至在城池的边上堆积成了一道并不算低矮的骨丘来啧。
可是,此刻,暮封雪却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条数丈宽的笔直空道上。
这条沙道上,没有一具尸骨,没有一件兵器,甚至就连一块细碎的碎骨烂铁都没有。
数丈宽的道路,一头连接着的应该是那座城池的城门所在。而另一头,从暮封雪身后一直笔直地延伸进他来时的方向,隐没入尸骸风沙之中,不知其尽头。
在道路的两边,这是密集而凌厉的各类尸骨沉兵,堆积起来至少三四尺高。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两边堆积其的众多尸骨兵器,才显衬除了这样一条金黄sè的沙路大道。
“这是真的在尸骨的海洋里开出了一条整齐干净的大道啊。这是谁那么无聊,才干出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暮封雪感慨莫名。
尔后,他低头对着虎子不确定地问道:“难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那种吃饱了撑着的人?!可即便是这样,那也还是太狗血了吧?”
暮封雪不知道那个或者是那些从无尽尸骨中开出这样一条大路的人,是不是真的闲的蛋疼;但是,此刻他自己光是看着,就觉得诡异得头疼。
“幸好。现在还是白天。这些死了的,或者是没死彻底的,都还在阳光下沉眠。”
想起当初那些人,用可以吓死人的话,跟自己讲述的恐怖情形。暮封雪浑身发凉地如是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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