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姑姑在哪里?”凌亦痕平复了杂乱的心绪,眉眼光华内敛,平静的注视着安心,问道。
“等过一段日子就能见到了。”安心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身子软的似乎没有骨头一般,毫无形象可言。
“皇爷爷派我出兵在东凌各地拔除玄族的眼线。”凌亦痕沉默了半响,随即沉声道。
“猜到了。”安心没有一丝意外,那些耳目被铲除,重新换上的人都由掌权人抉择,老皇帝既然有心扶持凌亦痕为帝,自然会殚精竭虑的为他铺路,遍布东凌各个城池的据点,不计其数,凌亦痕既然是未来的东凌之主,趁此时机,先行体察民情,顺便扫除障碍,一举二得。
而且他是最适合的人选,老皇帝定不会选择凌染墨或者凌雨泽,两人夺位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他又怎么可能给二人发展壮大的机会?
“我应该两个月回不来京城。”凌亦痕眸光闪了闪,看着安心无波无澜,清淡平静的小脸,心脏抽搐了几下,声音低沉。
“要我祝你一路顺风吗?”安心看着凌亦痕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笑,她很清楚凌亦痕想说什么,但有些东西,说出来就是个结,不如不说。
“心儿妹妹,我不想说让你放弃玉华的言语,但是这几日,我想的很明白,我对你,绝不是一时的新鲜,十年前,你的身影就埋在了我心底,十年时间的累积,多少日子的魂牵梦萦,才造成了今日我对你的心意。”凌亦痕凝望着安心,诸多情绪在他眸内来回反复的沉入又上涌,声音一改张扬,几不可闻。
安心很想告诉他,你喜欢的那个安心早就死翘翘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换了新的灵魂,从本质上来说,她是安心,但究其根本,真正的安心已魂飞天国。
“我不是不想放手,而是放不了,若是有一天…心儿妹妹,你莫要怪我。”凌亦痕俊颜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昏暗,半垂着眼帘,幽幽的道。
有一天?安心垂在水袖中的手指往里蜷了一下,唇瓣不自觉的抿紧,须臾,才叹息着道,“等这场乱局都收拾完后,再说这些可有可无的话,作为帝王,太过儿女情长,不是好事。”
“如果拿东凌江山交换你一辈子待在我身边,那么我宁愿放弃!”凌亦痕看了安心良久,才低声道,声音虽小却自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安心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摇头道,“首先,你这话让皇上外公听到了,会认为我祸国殃民,魅惑君王,再者,如今你已是骑虎难下,皇位可是你想要就要,想扔就能扔的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会待在你身边,我既然认准了玉华,就会从一而终,不离不弃,你说的再多,再动听,也只是枉然。”
虽然她的回答在凌亦痕的意料之中,但心坎仍然不可避免的泛上丝丝缕缕的疼痛,自嘲的想着,也许有一日,被伤害的多了,痛的麻木了,也就不觉得了?
“帝王多寂寞,你是命中注定的一国之君,三千粉黛佳丽,形形色色的美人充斥在你的后宫,何必为了我这一棵歪脖子树放弃了整片大好山林?”安心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道。
凌亦痕眸光碎出一抹苦涩,面色惨然的摇头一笑,“天下女子再多又如何?总归不是你,有你一人就足够了。”
“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男儿自当有凌云志,一展抱负,大好山河,驰骋霸业,各领风骚。英雄气短,醉情山水,不是你该走的路。”安心试着劝慰凌亦痕的誓不罢休,她和凌亦痕不是敌人,没有深仇大恨,而是有着血缘关系牵扯的表兄妹,如果只是因为一时的纠缠而从此刀剑相向,实在遗憾。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凌亦痕缓解了一番乱糟糟的心情,力图在安心面前表现的如往常一般,但唇角溢出来的沉痛还是泄露了他心底最真正的想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安心见他铁了心,不听任何规劝,不由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她何时脾气这么好了?面对凌亦痕的死不悔改她居然还能一副真心开解的模样,真是邪门了。
大概是娘亲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这几天她的心情始终都很好,不想与人大动干戈,发生争吵。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我就一颗心,给了玉华,分不出一丝一毫放在别人身上,你投注在我这里的感情再多,我也感受不到,反而会觉得是个累赘。”安心脸色微沉,声音温凉,“若你对我心意成为了我的麻烦,你不觉得多余吗?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脾气大,毛病多的不胜枚举,玉华肯包容我是因为他有被迫害妄想症,你又不是受虐狂,干嘛老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京城优秀的女子多的你数都数不过来,乐正夕那妹妹就很好,容貌绝色,秉性纯良,可遇不可求,最佳的皇后人选。”
听了一大串安心类似教训的话语和耐心的劝解,凌亦痕怔了一瞬,随即意识到她这是间接的在拒绝他,抬眼扫了她一眼,垂着头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干脆直说呗,什么绉绉的古话,翻译过来就是,姐的世界你不懂。”安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撇嘴道,“这就是差距,你有你的学熏陶,我有我的大白话,你我两人压根就没在一条起跑线上,还怎么携手并肩?”
“那你和玉华为何能携手同行?”凌亦痕对安心的话一知半解,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啊。”安心想也不想的道,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说出来,笨蛋啊。
“可是你们也没在一条起跑线上。”凌亦痕拿安心刚才说过的话堵她。
安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拿来搪塞你的话,你还真信了啊?只要有爱,那些可有可无的问题都可以忽略,现在不同物种都能进行深入交流,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呢?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说来说去,最根本的原因只是你不心仪我罢了。”凌亦痕眸光渐渐沉寂下去,喃喃道。
“答对了。”安心一拍巴掌,赞赏的看向凌亦痕,见他脸色沉暗难明,眯了眯眼,若无其事的道,“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就是爱情,不如放手。”
“放手?”凌亦痕收敛了外泄的情绪,面无表情的道,“说的轻巧,做起来又有多困难?”
安心叹了一声,缠绕在心底的东西必须要靠自己才能想通,别人劝说的再多,都是徒劳无功。
“心儿妹妹,我走了。”凌亦痕神色一改,眉眼生辉,目光凌厉,轮廓分明的俊颜较之以前的张扬无忌更添了一分凛冽的杀气和从容不迫的尊荣,他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安心,话落,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厅。
安心坐了一会,继而站起来不急不慢的往后院走去,抬头瞟了一眼天色,春光明媚,天气也日渐炎热,专属于初夏的气息也渐渐浓郁了起来。
安心似闲庭漫步的穿过后花园,百无聊赖的边走边欣赏满园盛开的花朵,回到院子,见已然是晌午,玉华和她还没用饭,便吩咐思锦准备饭菜端进内室。
掀开珠帘,映入眼帘就是玉华垂眸批阅密函的样子,神情略微带着慵懒,唇角漫不经心的勾着,细长的朱笔在他手中来回的晃动,眉眼怡然,和煦的光线透过格子窗,在他如雪的白衣上洒下片片斑驳的剪影,安心不由顿下了脚步,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男人投入在工作中时,有一种无人能比的魅力。
玉华感受到安心的视线,抬眸看向她,见她目光稍带痴迷,温柔的看着她,温声道,“还不过来?”
闻言,安心回神,几步就走到玉华身前,软绵绵的身子靠在他肩上,无比缱绻的蹭了几下,声音哝软,“我发现越来越爱你了,怎么办?”
闻言,玉华落笔的手一顿,一双眸子溢满愉悦的笑意,唇角勾起,“乖,爷也越来越爱你。”
安心咧开嘴,抱住玉华的腰,对着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弯弯,嘴角高高的扬起,眸内的欢喜流转欲出。
“笑的真傻。”玉华含笑的看着安心的笑脸,声音温柔。
“你傻了你还喜欢么?”安心微微嘟起嘴。
玉华笑着点点头,“不管你多傻,爷也喜欢。”
安心哼哼唧唧,抽出玉华手中的朱笔,放在一旁,“吃饭了。”
玉华顺从的任由安心拉他站起来,这几日,不管是用膳,沐浴,洗漱,两人都腻在一起同进同出。
此时,思锦端了饭菜进来,掀开帘幕,见两人已经坐在梨花木的饭桌前等候,抿嘴一笑,立即将膳食摆放好。
“唔,叫上千羽,等会我们一起去将军府。”安心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玉华碗里,轻声道。
玉华点头,扬声吩咐道,“角宿,给千羽传信,让他立即去将军府等候。”
“可惜老皇帝不让爹爹光明正大的离开。”安心皱了皱眉,咕哝道,她昨日有给老皇帝传信,询问他是否可以让爹爹去与娘亲团聚,老皇帝却不同意爹爹出行。
“凌亦痕明日就会出京,若此时安将军在离开,那京城岂不是无人收拾乱局了?”玉华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安心桌前的碟子内,柔声道。
“你还真是神算子。”安心瘪嘴道,“凌亦痕刚刚就是跟我说这个事,你不用问,就了如指掌。”
“这事儿很简单,一目了然。”玉华挑了挑眉梢,浅笑道。
“可是,凌亦痕没在京城,两月不能回来,凌染墨和凌雨泽趁此机会钻漏洞也不无可能。”安心若有所思的道。
“凌亦痕如果连平内乱的本事都没有,那皇位还是趁早退位让贤的好。”玉华淡淡道。
安心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龙椅就一张,谁想坐就看谁的手段更狠,拳头更大,筹谋更全面,否则,一国之君的位置,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轻易收入囊中的?
“老皇帝就三个儿子?”安心倏地想起了什么,立即道,“后宫三千女人,怎么可能就三个皇子呢?”老皇帝子嗣不多,三子三女,在皇室中,应该算一个另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夜夜的滚床单,怎么说,每年也得有好几个会怀孕?
“我听父王提起过,东凌每代皇室子嗣只能有三个,在确认凌染墨是男胎之时,宫中所有的妃嫔都会服下绝育药。”玉华眸光清凉,声音淡而冷。
安心一怔,这算是皇室中秘而不宣的秘辛,她一直都知道皇室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地,没想到,连子嗣都要求的如此苛刻,血脉贵精不贵多,皇子太多,一旦旁逸斜出,就会有藩王作乱,举兵谋反的危险,而留下三人,在其中选择最优秀的继位,另外两人就是继位者的磨刀石和踏脚板。
“那凌雨泽和凌染墨在十年前就被老皇帝定为弃子了么?”安心垂下眼帘,本来胃口大开的食欲突然没了吃饭的兴致,声音微沉。
“嗯。”玉华应了一声,声音若有如无。
“难怪在我说出凌亦痕是未来的储君时,那二人会如此反应,他们早就想到,若凌亦痕是继承皇位的人,那他们两人就会沦为凌亦痕帝王之路的一颗石子,被他踩在脚下,永远不得翻身。”安心面色凝重,边嚼着嘴里的饭菜,边沉声道。
“所有他们不得不博,不但是博的皇位,更是整个王府的性命。”玉华眸光微凝,叹息着道。
“是啊,不得不博,可是就有几分胜算?”安心道,“从君王之道来说,老皇帝是个仁义的君主,勤勤恳恳,为国为民,加上他一直注重培养人才,发展商业,注意民生,百姓的心是向着老皇帝的,就算凌雨泽和凌染墨迫不得已,但谁又知道他们的苦衷?天下百姓看到的是这些年谁给了他们安居乐业的生活,民心所向,单论这一点,凌雨泽和凌染墨就输了。”
“你可会出手相助?”玉华抬眸看了一眼安心,温声问道。
闻言,安心犹豫了一下,缓缓道,“我不知道,凌亦痕若是登上皇位,对我不利,但无疑他是最好的人选,老皇帝既然认同他,就证明他比凌染墨和凌雨泽优秀,东凌总归是娘亲的家,也是将军府和玉王府要誓死效忠的对象,假如我真的有心帮凌雨泽,东凌会很久过不上安宁的日子,而玄族和西楚又在虎视眈眈,我觉得这场乱局早日平定会更好。”
“夫人,你该想的是我们何时大婚。”玉华无奈的笑笑,提醒道。
“年纪摆在那儿呢,我再多想也得等待。”安心挖了他一眼,闷闷的道,“庄稼可以拔苗助长,要是人也可以就好了。”
“人的命数,自有天定。”玉华沉思了半响,他和安心的婚事却是还需些日子,不禁脸色郁郁的道,“皇上最近身体不好,最多一年半,就会驾崩西归。”
“没事,来得及,我还有压箱底的宝贝,就算老皇帝被阎王爷请去喝茶,我也能让他在死亡线上多挣扎些日子,等我们大婚,再死不迟。”安心看着玉华郁郁的脸色,觉得好笑,心底蔓延的压抑突然就一扫而空,声音软软的道,“等东凌内乱平复,就该轮到我们大婚了,你可要提前准备,太寒酸的婚礼姑奶奶可不要,一定要盛大。”
听到安心软的可以滴出水的柔软声音,玉华眉宇间郁色顿时消散,唇角绽开一抹笑意,眉开眼笑的道,“爷有一个好主意,我们去轮回海大婚好不好?那里都是爷的人,轮回海是一个小岛,可以随意折腾。”
安心双目陡然亮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兴奋道,“我要一个西式的婚礼。”
“西式?”玉华眨了眨眼睛。
“就是我那个时代结婚的一种模式,女子穿婚纱,男子穿西装,还有证婚人和观礼的宾客为我们见证,许下一辈子永不分开的誓言。”安心越说越激动,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如珠玉璀璨,小嘴喋喋不休的道,“就是婚纱是纯白色的,在这里,白色好像是丧礼时穿的颜色,不太吉利。”
“你若是喜欢,也无不可。”玉华轻笑着道。
安心贼兮兮的目光落在玉华的发髻上,摇头晃脑的道,“我不敢想象,男子穿西装却束着古人的发髻,想想就觉得很违和啊,还是算了,入乡随俗,嫁夫从夫,还是按这里的套路来,凤冠霞帔我没见过,尝试一番也很好,大不了我觉得不满意,离婚我们再结一次就好。”
“离婚?”玉华敏感的觉得这两个字不对劲。
“就是和离。”安心没心没肺的道,话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和离?”玉华咬牙切齿的重复道,几乎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跟爷还没大婚,你就想着和离?”
安心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冷飕飕的视线,头皮顿时发麻,拿着筷子的手颤了几下,哆哆嗦嗦的去夹菜,好几次筷子都险些拿不稳。
“爷是不是太纵容你了?嗯?”玉华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心,最后一个尾音拖的老长,带着浓浓的怒气。
“不是你说要将我宠的无法无天的吗?现在后悔了?”安心不敢抬头去看他,小声的嘀咕道。
“宠你的结果就是让你生出和爷和离的心思,还是不宠了罢。”玉华啼笑皆非,想着他是否对这个小女人太好了?所以才惯的她屡次语出惊人死不休。
“那怎么行?”安心顿时不乐意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反悔的都是小人。”
“若你要与爷和离,别说小人,伪君子,说话不算话,种种骂名,爷都全盘接受。”玉华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我就那么一说。”安心放下筷子,“我怎么舍得和你和离,我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夫君?”
“你明白就好。”玉华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一举一动端的是雅致风华,行云流水。
她哪敢不明白啊,玉华就是她的债主,还是高利贷,安心翻了翻眼皮,懒懒的靠着椅背,看着他用饭,只觉赏心悦目至极。
连吃个饭,都像副画似的,真是不得不叹。
用膳完毕后,安心命人准备马车,往将军府而去。
挑开车帘,大街上人来人往又恢复了生机,老皇帝前两日颁布了榜,言曰东凌京城有贼人出没,宁小王爷带兵擒贼,保东凌江山的安稳,一切照旧,不必惊慌。
“老皇帝已经开始将对凌亦痕的心思摆在台面上了。”安心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语气懒散,“连铲除眼线,都不动声色的为他树立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以助于将来继位时,百姓会多加推崇。”
玉华不置可否。
“你可还记得凌亦痕出游的事?”玉华道。
“嗯?”安心道,“记得,是一种历练,就如楚逸绝一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去了解一下别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又怎能纵观全局,事事了然于胸呢。”
“他在外几年,一则是为了找寻你的踪迹,二则锻炼自己,好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储君之位。”玉华道。
“老皇帝既然早就决定了人选,为何不旁敲侧击的点醒凌雨泽和凌染墨,省的他们还在做黄粱美梦,梦境美好,可当醒过来的时候,却远不如梦中,落差太大,谁都接受不了。”安心摇头道。
“三王府这些年一直不平静,暗杀,嫁祸等手段层出不穷,太过顺风顺水的生活不能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玉华半阖着眼眸,声音清润。
安心默然,帝王之道,为君之道,每一代皇室的继承人都必须要深谙,踏着自己兄弟的血肉踩上高位,才能俯瞰众生,高高在上。
这就是古代的残酷了,她作为一个现代人,不好评说,时事变化,造化弄人,生在不同的时代,命运的轨迹自然不同。
突然前方响起一阵马蹄声,安心循声看去,街道的远处,凌亦痕一身淡紫色锦袍,长身玉立在马上,嗜杀冰寒的气息环绕在他周身,铁蹄铮铮,俊颜一片凛然肃杀,身后跟着接近一万人马。
安心从哪些人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在老皇帝的御书房中从接触过,是皇室的龙卫,个个武功高强。
随着凌亦痕前进,摩肩擦踵的人群顿时退开,让出了一条可供人通行的道路。
察觉到凌亦痕朝她这边看过来的视线,安心立即放下帘幕,不再观看,身子偎依在玉华怀里。
即使马车上没有挂任何表明身份的牌子,即使他那一眼只看到了车内人儿的冰山一角,凌亦痕还是认出了她就是安心,双目盯着徐徐前行的马车,目光一错不错。
飞扬的马蹄速度很快,半响就从马车前经过,凌亦痕抿了抿唇,衣袖一挥,车帘一角刚刚扬起就被一股强烈的劲风打的摇摆了两下,随即恢复原状,帘幕静静的垂下,一丝一毫也未被掀开。
没看到日思夜想的娇颜,凌亦痕有些不甘,正待再次出手,旁边的副将见凌亦痕勒住了缰绳,停驻不前,不由问道,“宁小王爷?…”
闻言,凌亦痕神智回笼了几分,这是人潮拥挤的大街上,的确不宜发生口角争执,按了按太阳穴,一挥手,寒声命令道,“继续出发!”
随着话音落地,他一夹马腹,马儿顿时奔跑了起来,后面跟着的人也立即打马追上,马蹄踏过地面,扬起一大片的灰尘。
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见一万人马消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躲避的百姓才重新聚回在街道各处,小声的议论着。
“你知道吗?宁小王爷这次是带兵剿匪,还东凌一个太平盛世呢。”一男声道。
“宁小王爷能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着想,真是好人啊。”另外一男声不甘落后。
“是啊,谁说不是呢,东凌有这样的小王爷,才能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
“要是宁小王爷是将来的皇上就好了…”一粗狂的男声突然道。
他此话一出,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安静了,这话太大逆不道了,传到皇上耳中,可是妄议的大罪。
“难道你们不想宁小王爷做皇上吗?有他继位,东凌一定会更加强大,无人敢侵。”粗狂的男声又道。
“我们当然想,只是还得看当今皇上的决断了。”又有人道。
…
安心侧耳倾听着,老皇帝借此机会给凌亦痕造势,的确棋高一着,民心的归属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最起码,凌雨泽和凌染墨在这点,就不及凌亦痕。
或许,从今日为起始点,凌亦痕就开始踏上了他的帝王之路。
“楚梦如还在将军府?”安心突然想起了唐潇,看向玉华,问道。
“嗯。”玉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好个楚梦如,敢给爹爹带绿帽子,爹爹虽然没有宠幸她,但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她,她还不满意?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等回府后,看我怎么修理她!”安心恶狠狠的道。
“她和云明月如今都已是废子。”玉华意味深长的道。
安心一怔,随即明悟,有了八公主和凌雨泽的联姻,云明月已经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了,楚梦如嘛,倒是还有点利用的价值。
“一个儿子,加一个孙子,换唐家堡佛怒唐莲的图纸,我亏没亏?”安心笑意盈盈的询问玉华。
“亏了。”玉华不假思索的道。
“真亏了?”安心皱眉。
“真亏了!”玉华斩钉截铁的道,“佛怒唐莲从制作到成品,打造的时间最起码也要好几年,等你完成了,黄花菜都凉了。”
“那换唐家堡的佛怒唐莲?那张破纸不要了。”安心咋舌,几年的时间,估计她孩子都会打酱油了,的确不划算。
“可以考虑。”玉华笑着道。
安心眼珠转了转,想着怎么样交易才能获取更大的利益,自从和老皇帝做了一场交易后,她就对以物易物的事儿很感兴趣。
佛怒唐莲啊,唐家堡最顶尖的暗器,世间就一份,好想见识,看看是否当真如传言般的厉害,还是浪得虚名。
“爹爹就是太心慈手软了。”安息一想到将军府还有两个上蹿下跳的女人,心情顿时不好,忍不住抱怨道。
“安将军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物。”玉华失笑,“你要是看到他在战场上的英姿后绝不会如此形容。”
“那又如何,英雄难过美人关,爹爹是英雄,还不是照样被娘亲吃的死死的,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安心得意洋洋的道。
玉华好笑的摇摇头,想着他估计要步安连城的后尘了,他还不是被安心吃的死死的?
两人不再说话,片刻的时间,就到了将军府的门口,下车后,看门的守卫见安心和玉华携手而今,也不通报,行礼让两人进府。
走到花园时,见安沐尘乐悠悠的正在散步,神色不似一贯的冰块脸,脸色浅笑莹然,唇角微勾,眼波流转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千羽公子易容成我哥哥的模样,是何居心?”安心慵懒的声音响起。
玉华轻笑,看着‘安沐尘’怔怔的样子只觉好笑。
“这你也能认得出来。”千羽不可思议的看着安心,“我收敛了气息,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是安郡王的?”
“破绽太多了。”安心撇了撇嘴,“第一,哥哥没你这么好的闲情逸致,第二,他就是一块冰,不苟言笑,而你笑的像个白痴,第三,即使你伪装成哥哥的气息,但我还是能感觉的到。”
听了安心一一指出来的破绽,千羽顿时垂头丧气,就易容这方面,他一直自视甚高,认为甚少有人能拆穿他的身份,月弦已经是一个例外,没想到安心也如此,一眼便识破了,实在令人大受打击。
“别郁闷了,性子不同,表现自然也不同,你多观察一些哥哥举手投足时的模样,就能很好的模仿了。”安心看着千羽愤愤不平的脸,想着不能太过分了,万一气跑了他,谁来假冒爹爹坐镇将军府?
闻言,千羽心中的不舒服消散了一些,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意随心动,大手扬起,在脸上从上至下的缓缓一滑,安沐尘的容貌一改,‘安心’的面容顿时呈现在两人眼前。
“怎么样?玉世子,是不是有种想把我拥入怀中的感觉?”千羽顶着和安心一模一样的相貌,朝玉华抛了一个媚眼,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极为诱人。
安心干干一笑,千羽倒是把她还未来得及实施的想法演绎的淋漓尽致,偏头看向玉华,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神色,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
玉华如玉的脸一黑,眸光带着警告的意味瞪着千羽,“给爷换回去,不然爷不介意将你本来的脸都给撕了。”
千羽脸色一白,连退三步,拉开了与玉华之间的距离,用手捂着脸,嘟囔道,“这张脸你不喜欢?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安心也很想知道,明明是一样的脸,且千羽展现出的风情与她自己表现的大相径庭,玉华就算不心动,也该会觉得新奇好玩啊。
“不男不女!”玉华叱了一声,嗤笑道,“爷还不想让自己女人的脸与男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尤其是你这副破竹竿的身材,丢人现眼!”
安心嘴角一抽,论起竹竿,他比千羽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华,老子千辛万苦给你跑腿,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我真是鬼迷心窍,才心甘情愿的为你鞍前马后,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千羽顿时暴跳如雷,眉毛竖了起来,怒气冲冲的道。
“不干就不干,爷也不缺你。”玉华冷哼,瞥了一眼他的脸,“走之前把脸换了,看了就不舒服。”安心的脸应该是温柔似水的,这般气急跳脚的模样,丑死了。
闻言,本就怒气盈胸的千羽顿时炸毛了,眉心猛跳,火气十足的道,“老子这就走!”话落,转身就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安心见他气的不轻,眼疾手快的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言软语的道,“别听他的,他不缺,我缺,帮我这一回,日后自当回报。”
玉华见安心去拉他的手,脸色刹那难看,霸道的将她圈在怀里,不满的道,“你干嘛求他,他就是个没本事的草包,你好好求求爷,爷定让你心想事成。”
脸色好看了几分的千羽听到玉华数落他的话后,眸光顷刻间倾盆暴雨,风浪滚滚,面色青红交加,五彩纷呈。
安心不理会他的不满,看着千羽,细声细气的道,“他小心眼着呢,你别招惹他,他其实就是一只没牙的老虎,说说就算了,他心里其实也很在意你的。”
话落,安心自己在心中恶寒了一把,瞧她说的什么,玉华在意千羽?
“爷再次重申,爷不是断袖!”玉华圈着安心的手臂收紧,森森冰凉的话语吐出唇瓣。
安心怜悯了看了一眼自己的腰,每次他一发怒就拿自己的腰撒气,本就瘦的没几两肉,再勒下去,哪日说不准真要断了。
“我也没说你是断袖啊。”安心抚了抚额头,有气无力的道,“朋友之情而已。”
闻言,玉华脸色好看了几分,松了手臂的力道,轻轻的搂着她的纤腰。
“说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老子不是天生供你驱使的。”千羽眸光不自然的闪躲着安心促狭的视线,别扭的换回了他本来面目,俊美清隽的容颜一如往昔。
安心点头,余光扫见玉华似乎还想跟千羽呛声,立刻扯了扯他的袖子,眸光带着威胁瞥了他一眼。
玉华损人的话顿时吞了肚子里,沉思了一会,才硬邦邦的道,“那你下次不许和他说话说的如此客气。”她温软的声音只能让他听到。
真是没救了,一颗心比针眼还小,安心无语。
招呼千羽往安连城的院子走去,途中安心将她心中对安连城的形象全面的概括了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千羽易容的本领的确无人能及,就从表面来检查,找不到一丝的瑕疵,他欠缺的只是被模仿者的认知和内在气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和气息,安连城如今受伤,佯装成重病缠身的模样,气息微弱,这点可以很轻松的掩盖,唯一的漏洞就是安连城接人待物的表现形式了。
边走边讲解的到了安连城的院子,缓步走进了房间,见他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捧了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翻阅着。
“爹爹。”安心声音放柔,唤了一声。
安连城放下书籍,抬头看向正走过来的三人,笑容带着暖意,温声道,“心儿来了,爹爹很感激你。”
安心当然知道他的感激从何而来,暖暖一笑,不以为意的道,“女儿也希望爹爹日日和娘亲厮守在一起,分隔两地,实在伤怀。”
“千羽,我爹爹可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你扮演的要好一些,不要整天嬉皮笑脸的,像个二世祖,一眼就被别人识破了。”安心又提醒千羽。
千羽横眉怒对的瞪向她,好心来帮忙,他招谁惹谁了?真是好心没好报,嫌弃他就别找他啊。
玉华脚步一移,秀挺的身子挡在安心和千羽的中间,阻隔了千羽的视线。
千羽摸了摸鼻子,醋缸。
“既然素素恢复了身份,那我就别去找她了,也不急于一时。”安连城忽然蹙眉道。
“爹爹,如今天下不安生,东凌更是水深火热,你若不现在出城,怕是好久没见不到娘亲,你忍得住么?”安心道,说完,清楚的从安连城脸上看到了深深的不舍和眷恋,忍住大笑,一本正经的道,“如果爹爹忍得住,女儿自然没话说。”
“不…”安连城眸内漫上焦急之色,脱口而出。
话落,见安心眼中盛满揶揄,顿时有些尴尬,掩唇干咳了一声,呐呐的给自己找理由,“素素一个人在灵山,难免无趣。”
安心嘿嘿一笑,转头对着千羽道,“这两日你和爹爹吃住在一起,熟悉一下爹爹的模样。”
“吃住?”千羽立即摇摇头,他才不要和一个大男人同处一室。
安心眼珠转了转,换上一副委屈的神色哀怨的看向玉华。
玉华眨眨眼,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安心咬了咬牙,不着痕迹的点了一下头。
“千羽,只要你按她的话去做,上次你提的要求本世子答应了。”玉华满意的笑了笑,看向千羽,抛出诱惑。
千羽一脸惊喜的立即点头,没有一丝的犹豫,“没问题。”不就是吃睡在一个屋子吗?稍微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能从玉华口中夺食,世间少有。
“我安排醉情阁的人在一路上接应爹爹。”安心道。
安连城轻轻阖首,一双染了沧桑的眸子满满的都是欣慰,他的女儿,是如此的不凡,巾帼不让须眉。
聊了几句,商讨了一下出京的事宜,安心和玉华出了内室,在将军府中闲逛似的晃来晃去。
“如梦阁在哪里,你带我去。”叫住一个忙碌的婢女,安心吩咐道。
婢女福了福身,立时领路。
“你不是该回府补偿爷吗?”玉华内涵丰富的目光锁定着安心的小脸,轻声问道。
安心小脸一红,说谎话不打草稿的道,“为什么要补偿你,你又没给我什么好处。”
见安心不认账,玉华玉颜一黑,清凉入骨的吐出几个字,“不然爷帮你长点记性?”
安心感受到他视线中蕴含的清透寒意,顿时身子一颤,声音低若蚊蝇,“等回府后再说。”
这算是间接的承认了,玉华眉眼凉意一改,笑如春花,灼灼其华,“你肯承认就好。”
安心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张小脸红的彻底,垂着眼帘,死死盯着脚下的路。
玉华志得意满的拉着安心的手,步履轻快,唇角始终勾着。
“郡主,如梦阁到了。”那婢女走到一处院落时,顿足转身行礼道。
“多谢你了。”安心道,“快回去。”
“是奴婢应该的。”婢女受宠若惊,立即告退,一溜烟的跑了。
安心笑了笑,跨进了院子,刚走进院中,就察觉到四周隐匿了许多高手,顿时了然,爹爹是把如梦阁给封锁起来了。
虽然暗地里软禁了楚梦如,但吃穿用度却没有少一分,依旧是一堆丫鬟来来回回的伺候着。
安心挥退了请安的婢女,漫步进了内室,刚掀开珠帘,就见楚梦如抱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孩哄他睡觉,神色间散发着母性的光辉,表情温婉,神情柔和,眸内荡漾着慈爱之情。
“如夫人,你和唐潇暗通款曲生下了孩子,却让我爹爹给你养着,你打的好算盘。”安心淡淡的声音透着一丝凉寒之气。
楚梦如一惊,抬头看到了安心和玉华,脸色霎时惨白。
“没话可说?”安心不屑的嗤道,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云烈已经被废,你这颗棋子也随之报废了,唐潇现在在我手中,我给你一条生路,回唐家堡用佛怒唐莲交换你儿子和唐潇的性命,不然你们一家三口,姑奶奶绝不手软!”
楚梦如眸子瞬间布满慌色,将孩子轻柔的放在软榻上,双膝跪倒在地,不断的磕头求饶,“郡主请放过唐潇,都是婢妾的错,是婢妾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你要杀就杀婢妾…不关唐潇和枫儿的事,请郡主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没得商量,你若是同意我的提议,我就放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从此天伦之乐,你若不同意,还是那句话,下手绝不留情。”安心语气闲散,却不容置喙。
闻言,楚梦如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目光涣散,泪珠无知觉的滚落,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软榻上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哇哇的哭声惊醒了颓败哭泣的楚梦如,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去抱孩子,眼泪止不住的掉,哽咽着道,“枫儿,不哭,娘亲在这里…”
孩子躺在他母亲怀里,很快就再次睡过去,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安心撇开眼睛,不去看眼前的这一幕,她承认,她又心软了,总看不得如此伤感离别的场面,但一想到她是个细作,还给爹爹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怎么也不甘心的放过她。
玉华明白安心所想,攥着她的手紧了紧,他的安心啊,心软的一塌糊涂,冷情冷面只是她的假象,她内心的柔软无人能及。
“再给你一个选择。”安心叹气,眼神幽幽的道。
“郡主请说。”沉浸在惶恐中的楚梦如一听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忙不迭的开口。
“你是南云培养在西楚的探子,阴差阳错被送来将军府,想必你知道很多秘密,都说出来,本郡主也愿意饶了你们母子,但唐潇的生死就容不得你再提条件了。”安心缓缓道。
------题外话------
多谢18772789279,老虎,樱雨,樱花的,花花,么么哒,多多才发现,终于有一个秀才了,
13801162370,么么哒,的第一个秀才~(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