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笼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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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鲛岛健二...」

    面对着一边默默地浮现出笑容一边走过来的男人,我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他那令人生厌的名字。

    「真是一场灾难哪...嘿嘿嘿。」

    鲛岛用因胜利而骄傲自满的表情看着我。在与那个眼神接触的瞬间,无需证据和推理,犯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yù出了。

    「这些...都是你干的吧。」

    面对着我暗含着怒气的话语,鲛岛得意地挑了挑浓眉,轻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只在他手中挣扎的仓鼠。

    「又说这种毫无根据的话...别怪我用损坏名誉的名义起诉你哦?」

    虽然十分不甘,但即使在此大声说出幕后凶手的名字也于事无补。在鹫见镇一手遮天,政经界也有庞大影响力的鲛岛面前,我完全没有与之为敌的手段。说出来的话只会让矛盾进一步激化,达成鲛岛分裂镇民的目的;然而即使隐忍下去不说出去,今天的大火也将身为鹫见镇jīng神领袖的近泽神社摧毁。

    从今以后,这个镇子里再也无人可以领导那些不欢迎鲛岛的人们一起对抗他了。即使不情愿,原本一直忤逆鲛岛的镇民们也会迫于各种威胁和诱惑而站到对面去,而不是在近泽叔叔的领导下坚定自己开始摇摆不定的立场。

    悟出我无法反驳的事实,鲛岛转身望着火势愈加猛烈起来的近泽神社,一边保持着不变的笑容一边吹起了口哨。

    「啊咧...全都烧毁了呢。明明是镇子的财产,真是太可惜了...只好全部拆掉重建了吧?」

    如果那个发言是出于真心,他早就参加到灭火活动中去了,而不是事后才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所以,那个家伙的言语有着完全相反的意味。全部烧毁,然后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建,把这片象征着传统与风俗的神灵栖息之地纳入他的度假区版图中,而且还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身为自己心腹大患的近泽神主。

    鲛岛最后瞅了一眼在火焰下倒塌成废墟的神社,转身朝停在路边的黑sè轿车走去。而向那边投去视线的我越过他的肩膀,随后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在轿车车门前的黑衣男人身旁看到了一个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

    星野乃正用无比空洞的眼神看着神社上空冲天的火势,炽热的火光照得她苍白的脸sè红彤彤的,就像一具提线人偶那样失去了象征着意志的心灵,亲眼目睹这场灾祸却对此毫无所觉。

    「乃...难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面对着我急切的发问,她什么也没有回答。这令不得不令我怀疑她是否听见了我的问话。如果是平时的乃,看到这样的光景是绝对不会像这样无动于衷的,尤其在被害者还是自己友人的情况下。

    怎么想都很奇怪。

    乃那平静的脸sè,就好像早就得知了这一切的发生一样。然而更令人在意的是,她似乎是被鲛岛的手下带到火灾现场的。这让我不得不对他的意图起疑。

    「鲛岛!你到底对乃灌输了些什么!」

    「喂喂,诽谤别人也要有个限度吧,即使我的胸襟十分广阔,但也不会容许你到这种程度哟?」

    一边说着,鲛岛一边打响了手指。

    话音刚落,身穿黑衣的男人马上接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像遇上了猛兽的冲击一样,我毫无反抗之力地踉跄着脚步后退,然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四肢一点气力都使不出来。

    在那个期间,鲛岛和乃一起进入了车内。原本想挣扎着站起来阻止,但黑衣男人在坐上驾驶席前一直持续对我怒目而视,最后才打开车门发动轿车离尘而去。

    背后的石阶上传来噼里啪啦木材的烧声,以及风吹动火卷成漩涡的声音。远处姗姗来迟的消防车响起了刺耳的汽笛声。马上这场大火就会被扑灭,可我却茫然地在那个场合站到最后,对时间的流逝毫无所觉。

    仅仅是一天,身旁的人们都陆续离我而去。

    又要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父亲由于工作的关系去了东京,现在一定已经见到母亲了吧。平时的我十分期待父亲归来后捎来的照片,然而此刻却更加渴望他能够在身边,以倾诉这场火灾背后给小镇带来的剧变。

    神社完全成了一片废墟。

    近泽叔叔生死未卜。

    今夜过后,小镇的势力将会发生本质上的改变吧。

    还不止如此,乃也...刚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由于被乃出现的事实感到惊愕,却忘记了她的处境也会因为这场火灾而产生相应的变化。即使近泽叔叔幸运地活下来并住院,也不可能再实现当初收养她的允诺了。

    换句话说,乃不得不在鲛岛的邸宅继续工作下去,直到他满意为止。

    但即便清醒地认识到这点,想到要与那个以狡诈和yīn险著称的鲛岛健二正面为敌,脚下却仍会因为恐惧而踌躇不前。

    太阳早已沉没在西山的对面,世界被幽静的深蓝所包围。到近泽神社的后山脚下为止,道路两旁仍旧亮着稀稀落落的几盏夜店的灯光。身下稍稍生锈的铁链咯吱作响,一边斜视着远处的光源,骑着自行车一边驶过满是砂石的路面。

    来到鲛岛家的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着车接近的同时,门口的年轻男人马上向这边投来了jǐng惕的视线。没有和对方对上目光,沿着高大的围墙走到了邸宅的背面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同样的守卫。虽然正门和后门都有护卫看守,但这间住宅的jǐng备并不是毫无破绽。

    来到空无一人的侧面,使得自行车紧靠围墙不会轻易倒下后,我踩到了座板上,向上方伸出两手。幸运的是,围墙的高度并非遥不可及。如果借助立足点的弹跳力,勉强能用两肘攀登上去。如果里面的守卫没有发觉还好,一旦这种侵入曝光了的话,被殴打一顿都算是轻的。

    深吸了口气镇静下来,做好被发现的觉悟后,我用力脚踢踏板,整个人凌空飞起,扑向了围墙的边沿。好不容易翻过墙后,视野中出现的是幽静而宽敞的庭院,池水里能看见几条肥硕的鲤鱼。

    虽然只是揣测,但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鲤鱼说不定一条就值几十万呢。在庭院种植的树也被悉心地照料得十分周到,从栽培到生长都被严格地控制着,没有多余枝桠的外形显得整齐而美观,和山上常见的杂乱树丛有着天壤之别。

    由于没听说过鹫见镇里有过以花匠为职的人,所以眼前的美景多半是定期从邻市请来的专业人士所为吧。借助屋檐下的红灯笼发出的烛光,我小心地隐藏在树丛的yīn影中,避开那些打手们看向这边的视线,打算抓住时机在刹那间通过眼前的庭院,然后从走廊进入没有亮灯的室内。

    「喂!我说你呢!」

    背后突然传来了粗鲁的声音,原本蠢蠢yù动的身体一下绷紧,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这么埋头在茂密的灌木丛中,倾听着自己胸口剧烈的心跳。如果就这么被发现的话,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去买瓶啤酒回来!」

    意识到那句话并非对自己所说后,全身的力量都像被扎破的气球那样泄漏出去,差点当场就要在那里坐下无法动弹了。

    但现在还远不是放松jǐng惕的时候。

    在守卫把视线投向门外的那一刻,我以尽可能不会发出声响的脚步闪过庭院的石阶,踏上走廊后,再往一旁轻轻地推开横拉门,往里面瞅了两眼发现没有人的气息后,才侧身而入。

    背靠墙壁轻吐了口浊气,平息了刚才因为孤注一掷地行险而呯呯乱跳的心脏,这才缓过来仔细观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室内。过了一会儿,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借助门外微弱的烛光看清了空无一人的室内。然而奇怪的是,这间和室并没有桌椅和衣柜之类的家具,只有空荡荡的地板从脚下延展开来,令人难以揣测它的用处。

    就在那时,原本幽静的室内发出了吱呀的短促声响,虽然十分微弱,但在这个远离喧嚣的房间里,简直和黑暗中的萤火一样明亮。

    慢慢地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瞳孔因为眼前超出所能想象的事物而放大,脑海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粗大的钢丝在门外依稀的微光下闪过狰狞的金属光泽,有规则地排列成道道曲线,最后化作一座铁笼。

    更准确地说,是被放大了几十倍的鸟笼。

    皎洁的月光从尚未关牢的门缝间透入,照亮了笼子里的半张脸庞,和那只泛出死灰sè的眼瞳。

    双手被镣铐禁锢在一起无法分离,脚镣上联结的铁链末端则是实心的铁球,这说明即使是在牢笼里的活动也是十分有限。

    星野乃就像一只无法展翅飞翔的金丝雀,不再执拗地撞击铁制的围栏直到遍体鳞伤,而选择了放弃与生俱来的天xìng,将自己的意志交给他人。

    所以即使遭到这样非人的对待,她也未曾做出任何反抗,反而接受了被强行给予的命运。

    我十分了解那个眼神。

    那是放弃了一切的眼神。

    那是遭到怎样过分的对待都若无其事的淡漠眼神。

    没错,多年前失去沙树时的我,同样曾有着这种眼神。可我却从未知道,从他人的视点去看待这种眼神,究竟会有多么痛心。一想到她那无可取代的温柔笑容即将远去,悲伤就化为无数雨点,降落在寸草不生的荒原上。

    「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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