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延当rì抱画延请嵩阳老道，老道过府诊断，声言尚有一线生机，留下几副内服外敷的内外金丹，吩咐每rì按时用药不可间断。
可问题就出在这些丹药上。
牛仙客服药后数rì，病情每况愈下，牛府发觉情形不对，前rì停用丹药，可为时已晚，终至牛仙客今rì奄奄一息，随时都会咽气归天。
“……”
李琅听后无语，抬手示意门房入府通传牛延，自个儿呆在一边，心凉了半截。
李琅推荐嵩阳老道本想挽救牛仙客，期待着能还牛延一份情义，送牛家一个顺水人情，牛仙客感激之下会帮衬他一把。
李琅准备“回应”尹子琦的挑衅，甚至不惜打脸刘骆谷，打砸平卢进奏院……为求自保先发制人是原因之一，同时也是为了杀一儆百。
李琅必须将敢于公然向他挑衅之人风卷残云一般强势打压下去，让长安城的各派势力都来瞧瞧，李琅不是好惹的，rì后别人便不敢轻易前来寻衅滋事。
只是，完事以后，李琅需要一个为他擦屁股的人。安禄山如今投靠的是李林甫，这一点不可不虑
牛仙客如果在世的话，以牛仙客与李林甫相对平和的关系，就影响力来说，将是最合适的人选，通过牛仙客，大抵可以将大事化小。
平卢进奏院相当于天朝那些地方驻京办，并非大唐合法官署，只要朝堂上有人替为说话，砸了也就砸了。
岂料人情落空，李琅向牛延推荐嵩阳老的丹药却成了杀人利器。
弄巧成拙，李琅如何自处……
嵩阳老道丹药毒死当朝左相，又该付出何等损失，甚至皇帝对老道的宠信都将不再，朝廷若是追究下来，李琅作为私下里的推荐人也要受到牵连。
害人又害己，李琅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丹药多含铅汞等重金属，历代不乏服丹后因毒热致死之人，仅仅唐代就有李二大帝等五位皇帝因服丹致死。
可李琅相信嵩阳老道是一个深明药理的真正炼丹士，断不会胡乱使用铅汞，当朝天子李三郎就是一个明证。
唐玄宗素来服用嵩阳老道的丹药，啥事没有，安史之乱退为太上皇以后，唐玄宗仍念念不忘嵩阳金灶炼丹的好处，年岁也活到近八十高寿。
铁的事实强过一切看似科学的药理辩证。
李琅在府门外静候胡思之间，进出牛府的医生穿梭数拨，入者惶急不安，出者摇头叹气，可见牛仙客病情已是危在旦夕，情况大为不妙。
“秦老请慢走……”
门房返身，牛延也随之出来了，顺道陪送一个面容清癯的花甲医生出府，看牛延的恭敬态度，这位花甲医生定是长安名医。
李琅与神sè悲戚的牛延相见时，不知该如何跟牛延道明自己的愧疚之心：
“我特意前来探听牛相病情，心中抱有转圜的希望，可没想到……要是当rì不……”
牛延明白李琅的心情，立即打断李琅的话头诚恳道：
“即便不用丹药，以家父的病情走势，终是会到这一步的，李兄若肯将牛某视作兄弟，就不要在意……”
说实话，李琅从未将牛延这样的官宦子弟当成同类兄弟，牛延溢于言表的情义令李琅一阵羞愧。
牛延故作轻松但难以掩饰的悲痛之情让李琅愈加内疚，不甘心地拦住牛延顺道陪送出府，唤作秦老的花甲医生问道：
“敢问老丈，牛相究竟身患何疾？”
“阳虚胃寒，痈肿宿食不消，是为噎疾无疑。”
“胃部有肿块，不能进食，似乎……真就束手无策了么？”
听秦老所述，牛仙客得的很可能是胃癌，李琅心中起一线希望，胃癌在古时并非绝症，自汉代张仲景起就不乏治愈者。
而且炼丹的道士们治此病最为拿手。
当着病患家属牛延的面，秦老毫不讳言道：
“有些噎膈可治，有些不能，取决于病灶所在，牛相的噎膈病灶当在不可治之处，兼之脏腑寒气扩散，身子羸弱不堪，恐已入膏肓，无力回天了。”
出于对嵩阳老道医术的崇信，李琅认为嵩阳老道声言可以治愈必有道理，祭出道家yīn阳替嵩阳老道辩证道：
“气虚脏寒属于yīn伤，正好可用金石之阳火克制，道家金丹当收奇效，嵩阳真人的丹药又怎会加剧病情？”
秦老稍显诧异地审视了李琅一眼，叹道：
“老夫行医数十年，接触过不少炼丹术士，对金丹医道颇多了解。按医理你说得确是没错，只是金丹大道凶险异常，服丹后病症也难以把握，容易令人作出误判……各家炼制的金丹又是用料不同药xìng迥异，唯有深谙药理的炼丹高人方能将各种药料通过合理的搭配消融炼制成可活人的金丹，且用丹必须适时有度，适度则可痊愈，轻度或过度都会反伤……”
秦老说到此处，瞥了一眼牛延，住嘴不言了。
李琅听出一丝弦外之音来，貌似嵩阳老道的丹药问题不大，缘故主要出在牛家未遵照老道的嘱咐按时定量用药上，当下直言道：
“如果没有遵照每rì按时用药不可间断的医嘱，一发现疑似恶化的病情后就停用丹药，用量不足，是否就会反伤？”
秦老再度惊奇地望着李琅，点头道：
“正是如此，若是用丹过迟或过少，病灶升发后，气机便无法适时收敛……”
“既是无法收敛之故，施药收敛不就可以了吗？”
秦老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病人本就胃寒脾弱，早食晚吐，气机微无，再施药强行收敛，身子怕是经得起这么一番折腾……再说，而今又上哪去找金石猛药，牛相先前服用的内丹药xìng也是远远不够的……”
“内丹药xìng不够，嵩阳真人不是还留下敷用外丹吗？”
“外丹内服……闻所未闻。”
秦老大惊，这是嫌病人死得不够快么。
“如若正常医道无力回天，死里求生也是选择。”
用外丹内服治病在唐代也许闻所未闻，但在后代用于医病的例子不胜枚举，曾载入过明清医书，有何不可。
秦老沉吟片刻，瞧向牛延，肃容道：
“牛三郎，以老夫多年的行医经历来看，此法可以一试，可由老夫放手施为……至少比孙御史闭门祈福要靠谱得多。”
李琅听秦老只在片刻之间就断然支持自己的看法，还主动承担有损医名的极大风险亲自医治，诧异之余也陡然忆起史载一事，道：
“孙御史还在祈福？”
牛延点头道：“家父药石无效，孙御史将我等全都劝出主房，只留他一人闭门在家父榻前虔诚祈福。”
李琅急道：“祈福何必要将众人悉数劝离，此事大有蹊跷，咱们速去瞧上一瞧。”最快阅读小说尽在看书啦，http:../book/dzhuzi/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