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血阴就是一个仿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不管外面春夏秋冬,花谢雪落,始终如一地静静站在一隅,不悲不喜,看透亘古。
尖耸的城堡直入云霄,屹立于蓊郁的古虬高木之间,就如同一位高高在上的巨人,俯视着脚下的臣拜者。
洛弈静立在窗前,瞭望远方。从这个角度,恰好把无边的树木尽收眼底,旷远的感受一直萦绕在胸腔。朦胧里,依稀可见时光捎走的痕迹,天地没怎么变化,人却微妙地变了。
五年,过去了。在眼底缓缓滑过,嚣张而刻意地引起人的注意。
洛弈没有问,问了洛冕也不会回答自己。五年,足够洛冕恢复一切记忆了。那些逝去的,还有机会再次把握住的记忆,零零散散地,把快乐的和不快乐的统统倒出来,强制性地塞进现世安稳的生活里。一般人恐怕还会坚持不住,但换做是洛冕,就另当别论了,他过渡得很好,很自然,没有留下一丝毛脚,他在第一个晚上之后就能做到很好了。
洛冕并没有打算把恢复记忆这件事告诉洛弈,他表现如常,洛弈开始还旁敲侧击过,但后来兴致就慢慢淡了。杞人忧天是闲地没事干,洛弈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地照顾好洛冕。
关于“涅”这个名字,自那以后再没人提出来。
“在看什么呢?我也看看。”身后传来某人醇厚的声线,接着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环抱住洛弈。
洛弈清浅地笑笑:“没看什么。”
洛冕挑眉,臂膀收得更紧些:“你每次都这样说,却天天都站在这里,一看就是好半天。”
洛弈把手搭在洛冕的手掌上,即使两人的手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凉,洛冕还是被那凉意触动了。洛弈没有察觉洛冕的片刻走神,淡淡道:“拘血阴的一切都值得我仔细观赏,无论多少遍,一直都是让人百看不厌的。”
洛冕:“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从小住在这里,加上近些年,有十三年了吧,也觉得拘血阴是神奇的。怕是那天使族的族地都不及此吧。”
“说得这么肯定,那你是去过天使族族地了?”
洛冕扳过洛弈的身子,两只眼睛紧紧地打量,试探着说:“吃醋了?”
洛弈无奈地说:“你哪里看见我吃醋了?不要想太多。”
洛冕脸皮厚,坏笑着把脸凑近洛弈:“那你方才是什么语气?不要狡辩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就是嘴硬,脸皮薄。”
洛弈:“别把每个人都和你相提并论,即使是我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一样大了,我可一直没见你吃醋的样子。现在好了,原来只要我一提那什么天使的,你就会吃醋了。说,你是不是很在乎我啊?”洛冕好以整暇地望着洛弈。
“幼稚。”洛弈冷淡地丢下两个字。
洛冕咬牙:“真想捏捏你的脸,揪下你那张冷漠的脸皮。”
洛弈悄然一笑:“那你就涅啊。”
洛冕被这句话冲击了,他将信将疑地审视洛弈:“真的?”
洛弈只看着他笑。
洛冕心里躁动的气息在叫嚣着,连血液循环速度都加快了,这导致他脸色有点红,他显然被洛弈脸上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微笑鼓舞了,竟不受控制地伸手就摸上洛弈的脸。细腻的触感藏在冰冷的体温下,洛弈的脸颊滑腻地就像上好的羊脂玉,透着点点荧光,半点毛孔都看不到。
洛冕的手指有些抖,他暗骂自己不争气,有翻来覆去做了几遍心理建设,才稳定下来,全身心地去感受手指的触觉——很凉,凉地没有一点生机;很滑,手指可以在上面任意摩擦。
洛冕也确实那么做了。
洛弈的眼神有些迷离,他眯着狭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中传出呓语:“冕……”
洛冕没有阻止这样的气氛直线攀升,他点点头,也温情地注视着洛弈:“我在。”
洛弈接受到讯号,心领神会,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把洛冕推到在身后的床上。
先是温柔细致的吻,再是咬啮颈脖带来的颤栗的快感,接着,是衣饰的交缠、脱落,肢体的紧密接触。
洛弈牢牢把持住上首的位置,抚遍洛冕的全身,双手极具魔力地逐渐点洛冕内心的火焰,两人**般,几乎要使对方窒息,而这迫人的窒息感又带来丝丝入扣的感官刺激。
两人衣衫尽褪,赤诚相对。而在这时,洛弈的手指也探到了那处秘境。
洛冕打了个激灵,身体僵住。此情此景,熟悉地骇人。
洛弈的手指是进退不得,进,不被允许;退,他自己也不甘心。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局面形成。
“冕……”洛弈的声音化成了水,乞求的呢喃像酒一样醉人。洛冕撇开脸,没说话。洛弈眼睛一亮:“你不反对是吗?冕——把你交给我,我,我一定……若事后我让你不快活了,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不会有意见的。”说着,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拉住洛冕的胳膊撒起娇来。
洛冕闭着眼睛,皱着眉烦躁地斥责:“你烦死了,婆婆妈妈的,还做不做?”
洛弈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失语:“冕……”
洛冕猛地瞪向洛弈:“你还不快点,我可是都自我牺牲了,想来这档子事本就跟尊严什么的没什么关系吧,我还纠结什么?不过说好了,下次还我在上面,这次就先便宜你了!”
洛弈又想笑,又挤不出笑,只能摆着一张似喜似悲的脸。
如果洛冕都肯为自己做到这步的话,也许,他距离离开这里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洛弈忽然想到来这个世界之前黑影所说的话,那样无根据的要求,又那样残忍。爱是什么?见了这么多,他早已习以为常了,他自身的巍然不动又使他时常猜测,或许,这世上本就是没有爱情这种东西的,他只是可悲的人类渴望温暖的一种寄托,而这种寄托,一托就托了几千年……何尝的可悲,又何尝地让人叹息。
但他在否定的同时也怀疑着,就像蒙昧的未开化的原始人类一样,寻找、探求、失望、迷路,最后累到在茫茫的黄沙浩漠之中。
如果他如那黑影所愿,爱上了洛冕,那么离开后,他会伤心欲绝;如果他没有爱上任何人,那么,后果就是黑影接下来没有说完的话了吧。
洛弈凝重地想着,与洛冕融为一体。
洛冕呼吸一滞,默默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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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洛冕醒来时,平静极了,脸上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下床时动作只稍微迟钝,不注意看的话,半点看不出昨晚劳累过度的样子。
洛弈眼看不过去,说:“我来做吧,你先躺下休息会儿。”
洛冕飞去一个刀眼:“我没那么脆弱。”
洛弈翻身下床,把洛冕硬塞回被子里,不容置喙地命令:“躺下,我给你熬些粥,喝完了再睡会儿。”
洛冕涨红了脸:“你在干什么!”
洛弈勾勾唇角:“我在尽我的责任,为昨晚的事负责。”
洛冕顺顺心绪,冷冷地盯着洛弈,直到对方走出房间,眼光还胶着在对方的背上。洛冕收回目光,放在被子里的手掌紧紧握成拳,眼里晦涩。
像是想通了什么,洛冕如释重负地舒口气,闭上眼睛。
……
连续一周,两人不分日夜地黏在一起,如胶似漆,你侬我侬。
那张宽大的床也乱了收拾,收拾完了继续锲而不舍地乱……
这天晚上,洛冕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睡得很早,次日早上神采奕奕,但脸色很怪。
“我外出晨练了。”洛冕咬着一块面包,含糊说道。
洛弈没怎么在意,优雅地卷着袖子倒牛奶,乳白色的鲜奶倒进玻璃杯里,有一种很慢的节奏感:“要不要来一杯牛奶?”
洛冕嚼着嘴里涩然无味的面包,摆摆手:“不用了,你喝吧。”
“那你等一下,我陪你一起去。说来,我有很久没同你一起对练了,也不知道你进步多少了。”洛弈温柔地说,弯起好看的眉眼。
洛冕本想拒绝,但想了想,道:“嗯。”
洛弈把牛奶递到洛冕嘴边:“来,垫垫肚子。”见洛冕皱眉,忙假作生气地说:“不许拒绝,这是为你好。”
洛冕有些幸福地笑了,但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笑容僵硬化,突兀地挂在脸上。他接过牛奶,心不在焉地一口气喝完。
洛弈用手抹掉洛冕嘴边的白色奶渍,又暧昧地自己舔掉手指上的牛奶。抬眼,恬淡的笑容,像涓涓溪流,无声地滋润着河边细草。
洛冕转过身子:“走吧。”
他刚刚接收到消息,如果没出差错的话,裴清宁应该已经身在拘血阴外面了。
里应外合的话,应该会有机会离开这里的,即使他至今仍没有摸清楚洛弈的底牌,但融合了前世的本领,他是有一定的自信的。
只是,心里的阴翳聚积不化,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涅爱的是飞羽,洛冕爱的也应该是裴清宁,涅是向往自由的,洛冕也不能够被束缚住,一切都有其既定的方向,我们无力打破它,也不可以打破它。
洛弈,从来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来得突兀,去得也该干脆。如果这个过客已经在他的放纵下成为一首插曲的话,也该即使按停止键了。
也许他是爱他的,但那就像海市蜃楼,岌岌可危,随时会在人恍惚的时候泡沫般幻灭。
与其深爱后深痛,不如浅爱时浅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