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弈推门而入,见到洛冕醒来,没有丝毫惊讶,颜色变得温柔,缓和了坚毅的脸部线条,他端着碗,走近洛冕,坐在床边:“头还昏吗?先喝点汤药缓缓吧。”
洛冕出乎意料地平静,想是即使他拒绝喝药,也不过是逞一时的痛快,该头疼的又不是洛弈,索性也不矫情,弯弯无力的手指,从洛弈手中接过药碗。闻到浓郁的苦涩味道,洛冕几不可察地顿顿,才一饮而尽。毕了,他擦拭嘴角,嘟囔着说:“真不了解你的怪癖,这种时候还是记着给我拿中药。”
听了这埋怨似的话,洛弈心里轻松了许多,至少洛冕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就标志着他不是很生气。至于忖度对方是不是委曲求全,洛弈不会没事到自找烦恼。“你就别抱怨了,以后都住在这里,我让你吃好住好,绝对不沾半点药。”
洛冕抿唇笑,面上无害地看向洛弈,问:“我不是在海边吗?怎么一觉睡过去就回来了?”洛冕斟酌着用词,试图不要拨动到洛弈的底线。
洛弈温情款款地解释:“因为我想与你多处处,培养培养感情,不好吗?”说着把药碗放在一旁,揉揉洛冕松散的头发。
洛冕撇撇头,也笑着:“嗯,自然没什么不对,只是,一定要在拘血阴吗?我们可以去外面旅行,一边看遍名山大川,名胜古迹,一边增进感情。”洛冕还惦记着洛弈刚才的“以后都住在这里”。
洛弈宠溺地捏捏洛冕的鼻子:“不行的,我家的冕冕太调皮了,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的。”
洛冕强忍着冲动,皮笑肉不笑地与洛弈周旋:“可是只待在一个地方的话,不就等于禁锢了吗?没有自由的爱情很难走远。”洛冕话刚出口,就暗恨不已,他还是太稚嫩了,只被洛弈的一句话刺激到,就控制不好情绪,这话说得过了,只怕会让洛弈不舒服。这样想着,洛冕不动声色地观察洛弈的面部表情。
洛弈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声音依旧如春阳一般温温和和:“原来我们之间是有爱情的呀,我之前怎么恁是没发现呢?”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摆了摆,最后,在洛冕惊讶的眼神中,那根手指落在了洛冕的嘴唇上:“说谎的孩子可讨不得大人喜欢,你——刚刚是在说谎吗?”
洛冕面色有一瞬的涨红,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蛊惑,他竟感觉到嘴唇有些微的不受控制,在悄悄地小幅度颤动。“父亲,我们这样真的正确吗?”
这句话一出,气氛有一刹那的凝滞。
良久,洛弈开口道:“不,你忘了么?我不是你父亲。”
洛冕这才意识到自己由于慌乱问出了什么愚蠢问题,他底气不足地眼神乱飘,但很快坚定下来:“你至少抚育了我八年。这一声‘父亲’你当得起。”
这种大义凛然的语气……洛弈收起笑容,换上黯然的神色:“你不用刻意束缚自己,也不要想着这可以束缚我,我们,毕竟曾经当过恋人不是吗?”
洛冕沉默,紫到极致而妖娆魅惑到极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洛弈。洛弈用手描摹着洛弈眼角的轮廓,温热的气息吐在洛冕脸边:“真好看,就像最珍贵的宝石一样,他该被人珍藏着,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捧在手心里——而不是放在外面狰狞的世界里,被无数人觊觎。”洛弈说着,虔诚地轻吻洛弈的眼睛。
洛冕被动地闭上眼睛,在闭上眼睛后,听觉和触觉蓦然清晰了不止一倍。
“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即使是禁锢你,即使是被你讨厌,我也在所不惜。”洛弈呢喃,放过洛冕的眼睛,转而极为亲昵地把冰凉的脸颊贴在洛冕的脸上,这样亲密的动作和从未体验过的奇特触觉让两人皆是一震,等到身体和心湖平静下来,仿佛再也不剩一点微澜时,只有暧暧的气氛还驻足在方才的宁静里。
“所以,请相信我,给我一个争取的机会好吗?她也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么适合你,也许,还有比她与你更为契合的人正站在河岸的另一边,那个人正溯流而上,请一定不要抛弃他。好吗?涅?”洛弈的声音低低地在室内回荡,像轻捷的羽毛在洛冕心间刷过。
而那最后一个字更是让洛冕神思恍惚,涅——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记忆潮水般涌来,仿佛穿过无边的镜花水月,才在遥远到已被记忆埋葬的地方拾回这枚珍稀的贝壳。
血帝,涅。
洛弈趁着洛冕发怔的时机,撬开洛冕的牙齿,与之唇齿缠绵。
洛冕无意识地回应,两眼放空地望着不知名的某处,直到渐渐被挑动□,神思才被缓缓勾回,他看着洛弈万分专注的表情,闭上眼睛,开始回应……
洛弈——他的属下。他最忠诚的属下,也是最以下犯上的属下。
这个属下会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踏着敌人的鲜血为他抵挡每一刀每一剑,也会在帐篷里温声细语,无知无畏地表露出对他炽热的情感。
洛冕想起了很多,也其实并没有想起什么。他与洛弈之间为数不多的回忆在慢慢冲出紧闭的木匣,而他与裴清宁之间的记忆还静静地沉睡着。
——————————————————————
“喝完这碗药,我奖你一颗梅子。”洛弈笑眯眯地诱惑着。
这种低级诱惑换来的是洛冕毫不客气的白眼一个:“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爱吃梅子的男人。”话尾拉得很长,别有一番嘲笑意味。
“你忘了么?你小时候不肯喝药,就是被我用梅子引的。”言下之意,爱吃梅子的男人是洛冕。
洛冕耳根微红,羞恼道:“那是因为这里除了梅子就没有别的吃食了。”
洛弈笑而不语,只从盘子里捻起一颗梅子,暗示性地在洛冕眼前晃悠晃悠。
洛冕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自从那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明显缓和。当然,也许“缓和”这个词是他独自幻构出来的,因为貌似在洛弈看来,他们已经陷入“热恋期”了,每天挂着一张笑脸,在他面前晃荡,真真是…怪异得可以。
这种大前提下,洛冕心里仅存的一丝警惕都被他努力地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果然,“绑架”这个词还是他太高看洛弈了,主动权,就表面看来,完全掌握在他手上。
洛弈说到做到,除了依旧禁锢他外,确实把他照顾得很好,目前,他已经可以走出城堡,在拘血阴里的树林里随意走动了。
见洛冕喝完药,洛弈把梅子放在洛冕嘴前:“张嘴——”
洛冕不配合地准备从洛弈手里夺过梅子,洛弈莞尔一笑,把手缩回来。洛冕好笑地看着他,僵持了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张开嘴。
洛弈嗤地笑出声,把梅子放进自己嘴里,然后俯□,把梅子喂给洛冕。
于是,又是一番温情脉脉。
喝完药,洛冕都会身心舒畅地休憩上一会儿,等到醒来,就例行到了他们阅读的时间。
洛弈拿来的是一本《红楼梦》。
洛冕:“我还以为你会拿来一本魔法书,哪怕是史籍都比较有意义。”
洛弈:“这本书很好啊,很多人喜欢看。”
“那你也看过了?”
“没有。”
洛冕抽出洛弈手里的书,随手扔到一边:“陪我出去散步吧,我最近都没怎么锻炼。”
洛弈瞥眼被丢掉的国粹,很主动地牵住洛冕的手:“要不要我陪你训练?”
“你不怕我比你厉害了然后打败你逃出去?”洛冕开玩笑道。
洛弈吻吻洛冕的嘴角,笑得豁达:“没关系,因为我会不顾一切阻止你的。”
“如果阻止不了呢?”洛冕顺着话自然而然地接下去。
洛弈:“不会的,我一定能阻止的。”
洛冕无法理解洛弈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自信感。
树林里,嶙峋的树木丛生,天上永远是罩着一层暗紫色灰布的。
刚刚经过一场酣战,洛冕大口喘着气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上生了些青苔,之前被洛弈细致地擦干净了。
洛弈坐在洛冕旁边,借着休息的时间指向前面的一条小路:“那条路,还记得吗?你第一次来拘血阴的时候,就是从那里经过的。”
洛冕顺着看过去,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阵,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路。”
洛弈敲了洛冕头一下:“都不会撒谎,你那马车是全封闭的,你怎么可能看得到。且不说,你那时忐忑伤心的状态,又怎么还会有心思欣赏这些。”
洛冕勾起唇角,调侃道:“你这么了解我,你怎么知道我有经过这条路?难不成,其实你一直隐在暗处偷看?”
洛弈笑着默认。
洛冕揽过洛弈,两人肩并着肩坐在石块上。
这一坐,似乎一辈子就过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