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美人


本站公告

    苍弈和宫徵离开宫家的时节还算是好的,一路走来,天高气爽,看山玩水的,心里压抑了很多年的郁气不觉中竟得到了释放。不仅仅宫徵沉溺其中,更重要的是,苍弈的心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开阔。之前被困在百里阁那么多年,他的性格早在潜移默化中多了些戾气,这些负面情绪虽说一时按捺得住,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如江水决堤一般,在某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时刻爆发出来。心底里,他是有些感激宫徵的无心之作的。

    这一日,一行三人抵达明洛城。明洛城不是大城镇,说来圈地还比较小,但却能闻名于中州,全凭明洛城的两楼一府。两楼分别是飞鸿楼和蒹葭楼,一府是沧海府。名字乍一听很有气魄,其实飞鸿楼是名满天下的赌场,意指进来参赌的人钱袋里的金银财宝如飞鸿般流逝;蒹葭楼是让男人心驰神往的天下第一青楼,只是楼中的佳人多卖艺不卖身,其独特的经营方式引得客源不断;沧海府是一座食府,收尽天下美食,来到这里,只要你有钱,就什么都尝得到。

    明洛城的城门极高,白墙青瓦,厚厚的白色粉末的涂抹在城门上,顶端是龙头青铜雕像,周边镶着紫金,奢华与朴素结合在一起,突兀地又莫名和谐地正如这座城镇本身。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侠客每日出入于明洛城,使得这座城里鱼龙混杂,没有较好的治安,所以在这里,因为金钱而发生的斗殴已经常出不鲜了。主街道很长,南北贯穿整座城镇,沿街商贩如米粒般一个挨着一个,各色的商品玲琅满目。最让人惊异的是这里两道种满了牡丹花,意喻富贵繁花。宫徵一路上对于秦嵇的不满在到达这里的时候被暂时置之脑后,到底还是少年,对于一切新奇事物跃跃欲试。

    秦嵇在一旁看了,对着苍弈笑道:“你这徒弟,高兴地很。”

    苍弈点头,算是赞同了对方的看法。

    秦嵇站在苍弈身旁,介绍说:“这明洛城,算上这一回,我来了两次。唯一的感慨是,不愧为天下第一销金窟。这沿街的小玩意没多少新奇的,再往东边的一条街,是出了名的古董街,真假参半,能不能买到真货,单看眼力和运气。不过要兄弟我说,最好的去处,莫属沧海府了。想必乔兄对于飞鸿楼是没什么兴趣的,蒹葭楼等晚上再去不迟。”

    苍弈本着出来散心的意图,对此没什么意见,“先找一处客栈吧。”

    “也是。”

    走在前面偷听了半晌的宫徵内心不屑,秦嵇就知道讨好苍弈,还学着苍弈长辈的口吻教导他,这让他十分不爽快,什么时候随便冒出一个人就能对着他指手画脚?作为宫家小少爷,宫徵接触的平常阴暗面并不多,他被家人保护得太好,这是不正常的,也许他本人也隐隐感觉出来了,所以趁着这次机会逃了出来,他心里知道迟早是会被拿回去的,只是想要把握时机放纵自己而已,也算是一种抗争方式。

    走上沧海府的二楼,找处空位坐下来,一个女子就尾随在他们后面,“请问各位,需要点什么?”

    宫徵把手撑在擦得透亮的香木餐桌上,直勾勾地看着女子,打趣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何时轮到女子代替小二了?”

    女子笑得很矜持,“这是我们沧海府特有的。”

    宫徵抛了个媚眼,不得不说,单凭他那俊俏无双的模样,能勾走世上许多女子的心魂。这女子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只看怔了一息时间,又恢复了矜持的笑容,“请问,客官需要点什么?只要您提出来,沧海府一定竭尽所能满足您的要求。”

    宫徵聊赖地撇撇嘴,白玉般的纤长手指敲击桌面,“你们有什么招牌菜,一并拿上来。”

    苍弈凑近低声说:“我们钱财有限。”

    宫徵顿时气焉,“那你们点好了。”

    秦嵇疑惑地看向苍弈,苍弈对他点点头。他一笑,满不在乎道:“就依你徒弟的,招牌菜都拿上来吧。”

    “谁要你假好心。”宫徵嘀咕,他的眉毛揪成一团,心里更看不上秦嵇豪爽的样子,对比之下,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如他。宫徵把目光对转向苍弈,心里有些黯然。他想,自己又矫情了,这样只会愈发显得他幼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有时间而已,还有更多更多,就像他一直读不懂苍弈一样,这些无措和茫然像深海的冰水,让他一点一点窒息,心里隐隐刺痛。

    宫徵表达得很隐晦,苍弈只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这些情绪。他约莫知道宫徵是一时心理不平衡,却不知道这种执念深深地在少年的心里扎根,很久以后,他们或许已经不知道这是爱,还是执着,催使那时已是青年的宫徵跨过千山万水,即使不顾一切也要陪着苍弈活到老,走向死。

    一顿饭,宫徵吃得郁郁寡欢,尽管,他也暗暗承认沧海府食物还不错,只是,想到这是秦嵇请的,他就快要吃不下了。这期间,苍弈和秦嵇推杯换盏,相谈甚欢,大多数时间都是秦嵇在说,有时苍弈也应和两句。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宫徵小少爷安心很多。

    晚上,在秦嵇的一再邀请下,他们来到蒹葭楼。

    蒹葭楼里,灯红酒绿,香风扑鼻。一楼是一个大厅,墙壁上挂满了罩着美人图的小红灯笼,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氛。充耳的丝竹声比之当初秦嵇藏身的青楼高雅很多,慢悠悠的,就像慢步渭河畔的浪漫。二楼则是全然不同的感觉,那些璀璨的颜色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色装饰,青色,瓦蓝色,浅红色,月黄色,完全照着清雅的风格雕塑出的一个迥乎于靡靡的世界。

    秦嵇挥退了那些上前介绍的人,径自对苍弈说:“我打听到,今天晚上有蒹葭楼的第一美人出场献艺,我们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找一处视角好的座位吧。”

    苍弈会心一笑,“希望那位第一美人能名不虚传吧。”其实见惯了美人,再加上几次任务对象都是男人,他对于女人的兴趣在直线下降,他对此没多少感慨,只是多少反感被这场游戏左右出来的变化。

    “怎么?乔兄对于美人没多大兴趣?”秦嵇好奇地问。

    宫徵插话:“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吗?见到女人就眼馋?”

    秦嵇苦笑,他这一路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专门跟他作对的。

    观众席很大,他们坐在中后席位,视野很宽,稍微低头就是中央舞台。有侍者上前收了费用后,便上了一些瓜果茶膏。这个时候已经有半数的人闻风而来了。

    宫徵坐在苍弈身边,隔着不足半米的距离偷看苍弈隐在朦胧灯光里的侧脸。

    66续续的,观众渐渐到齐。此次献艺是蒹葭楼临时决定的,让许多人措手不及,在表演伊始,整个蒹葭楼才被人流挤得水泄不通。

    幕帘拉开,连报幕的女子都生得国色天香。台下有不少人呼喊出女子的名号,看来也是在蒹葭楼小有名气的姑娘。兴许第一美人的表演作为压轴,接连许多姑娘上场进行表演。

    “还有男子?”苍弈惊异地问。

    秦嵇颔首,“嗯,蒹葭楼是有少年卖艺的,因为顾客面很广,中州好男色的不多也不少,东方甚至以之为风雅。”

    宫徵心里漏跳一拍,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所以,好男色算是无伤大雅的事?”

    秦嵇点头:“话是这样说,但纵观天下,能真正接受这种事的人还只是小部分,男女结合才是正道吧。”

    宫徵“哦”了一声,抓起一只桃子边吃边看表演。

    “说来也好笑,蒹葭楼的第一美人可也是男子呢。”秦嵇玩味道。

    “有小爷我好看吗?”

    秦嵇看看宫徵稚嫩的脸,缄默。

    “你什么意思?”宫徵有些气恼,随即为自己开脱,“男人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还不是沦落到这里来了?”

    苍弈笑笑,伸手揉揉少年又软又黑的长发。

    宫徵僵住,默默地,转头,吃桃子。

    秦嵇眼睛笑成一条缝,“你们师徒感情真好。”

    “……”

    终于,在万众瞩目中,艳红色的幕帘再次拉开,给苍弈一种不好的预感。

    雷鸣般的掌声结束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一道火红色的长袖甩出,音乐声乍响,场面又陷入火热。那是一个为火献祭的人,用钟灵隽秀已经远远不能形容他带给人的感觉,他更符合每个人见过他后的第一感觉:妖孽。

    过多的描述已经不用,因为所谓的第一美人就是百里衿。当然,此时的苍弈是不认识他的。只是,心里残留的忌惮不会消失。苍弈是想站起来出场的,但内心极大的好奇却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类似临阵脱逃的行为。

    百里衿的舞蹈是一场蛊惑人的迷幻,也是一杯世界上最毒的毒酒,刚入口时,是浓郁的甘醇,残留下的是让人舍不得呼吸的余香,咽进喉咙里的,是深刻的迷醉与疼痛。翩翩飞舞的火红色舞衣遮掩了他的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勾动了人心底最深处的罪恶。他飞身,旋转,邪笑,然后,朝观众席这里飘落。

    苍弈几乎在一瞬间与他对上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他说不出感觉。那是岁月与经历沉淀下来的。

    有了预感,所以当百里衿一把将苍弈拥住,并带着他飞离蒹葭楼的时候,苍弈没有抗拒,他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从头至尾,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这让一直注意着他的百里衿暗自冷笑,果然越来越像苍羽楼,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冷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