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徵很想伸手拍掉脸上灼热的感觉,暗自庆幸现在是晚上,灯火阑珊的,对方观察得不是那么仔细,否则自己可就丢大脸了。他嚣张地说:“那是,小爷当然好看,哪用得着你说?”
苍弈宠溺地伸出手揉揉对方的头发,“是,你最好看,但我方才说的是玉剑。”
宫徵面肌一僵,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屑。“那死物有什么好看的?对了,你哪来的钱?我们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带吧。”
“行走江湖,总得有一技傍身,以免不时之需。”苍弈说得很委婉。
“到底是怎么弄到的?你也教教我。”宫徵雀跃道。
“顺手牵羊。”
宫徵脑子机灵地很,眼珠一转就了解了,他坏笑,痞子精神乍现无遗,“没想到啊,你看着到正经,也会干这事。”
苍弈漠然道:“这也是最轻松的。你大少爷也不会愿意抛头露面,否则,赚钱的方式多得很。”
宫徵掐了苍弈手腕一把,“我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股子讽刺味道?”
“你想多了。”
“真的?……”
月上柳梢头,今夜,两人决定宿在野外。
把柴火扔在地上,苍弈点起火石,暗红色的火焰很快灼灼地摇曳起来。摇动的火焰恍惚了对面宫徵白皙的脸。
宫徵伸出手放在火焰上烘烤,“有点热。”
“我知道,不是用来取暖的。”
宫徵知道自己又无知了,默默地收回手掌。
看少年一眼,对方穿的是一件单薄的黑色轻衫,看着很朴素,没有什么镶边。顿了顿,苍弈说:“你等着,我去捕鱼。”
宫徵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妥,“你慢点,我跟你一起去。”
停住脚步,苍弈回头问:“你来干什么?”
“捉鱼啊。”宫徵扬起两只手掌,露出一口白齿。“本少爷天资聪颖,不需要经验。”
苍弈总算见识了对方的无耻,默默摇头,“那你跟着吧。”
……
“怎么…这么冷啊……”宫徵抱着肩,缩在火堆旁,一颤一颤地抱怨。
无语地看了少年一眼,“等衣服干了再穿吧。”
要说宫徵捉鱼可真是笨手笨脚,闹了半晌,一条鱼都没逮到不说,衣裳也全被水沾湿了。一滴一滴的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手臂上,宫徵打了个激灵,“冷死我了。”
“让你不听我的。”
“别训斥我,其实,认真算来…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十年。”
“什么?”
苍弈回看少年,温柔地说:“十年,我比你大十年,都可以做你爹了。”
宫徵压下心里的郁闷,“你怎么知道?你看起来这么年轻。”
苍弈但笑不语,来宫家之前,他早就调查好了。
“你总是这样,问你什么都不说,感觉很神秘。”宫徵黯然。
“如果……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苍弈说着连他自己都感到飘渺的话。果不其然,宫徵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我饿了。”
把手里烘烤过的小鱼递给宫徵,“没有佐料,将就点吧。”
宫徵这会儿真饿了,接过烤鱼就吃起来,也没见他皱眉,如此也就忽略了淡淡的鱼腥味。他忽然嘟囔着说:“我真冷了,衣服一时半会也干不了,你抱着小爷睡吧。”
苍弈装没听清:“你说什么?”
烤鱼还竖在鼻尖处,宫徵悄悄瞥苍弈,尽量无所谓的样子说:“小爷冷,你让我抱着取暖。”
苍弈似笑非笑地瞅他:“真的要吗?”
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宫徵屁股挪了挪,低头继续啃鱼,“嗯。”本来是他打算占对方便宜的,怎么这回倒像是对方在调戏自己?果然,小爷还是脸皮太薄了,那冰山太狡猾了。不行,改日一定要一振雄风,把他压得死死的。
苍弈想着,少年大概是想要做出一点突破了,自己好歹也要有些表示。他三两下解决掉一条鱼,解开自己的外衫,铺在软绵绵的青草地上,见少年已经吃完,便伸手圈住对方,把对方压倒在外衫上,自己顺势滚到少年身旁,手臂紧紧地拥住宫徵的腰身,“吃完就睡吧。”
宫徵猝不及防,躺在地上全身僵硬,都不知道四肢往哪里放,整个变成了一块木头。他似乎听见苍弈轻笑了一声,“放轻松,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句话……宫徵脑袋都快爆炸了,他慢慢挪动着背对苍弈,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些,感受对方灼热的呼吸打在自己颈脖间,怕是都起了细小的疙瘩。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上身没穿衣服!宫徵都快哭了,自作孽不可活啊,他光想着增进关系了,这样子看,增进得也太快了,自己在这里苦恼极了,恐怕对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实在是……唉!
苍弈虽然看不见少年纠结着的脸,但多少能猜到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对方心情不好,他心情也就好了。
所以,这一夜,苍弈一觉好眠,宫徵彻夜难眠。
接连赶了几天路,估计这时宫家人早已发现他们两人出逃了,而他们也已经离开了宫家管辖地,在朝北上。因为北上是中州中央,那里也算是中州最为繁华的地方。
这天,苍弈和宫徵在一座中等规模的城镇里选马。这些天他们也换了几匹马了,因为要尽快赶路,所以没来得及选什么好马。苍弈游走在马厩里,接连淘汰掉很多马了。宫徵在宫家也算玩马的好手了,也在严肃地选马。最后,他们各自选了纯色鬓毛的骏马,牵了马往外走。
刚出马厩,宫徵只感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形卓朗的男子就夺了他的马,骑马绝尘而去。厚重的灰尘扬在宫徵脸上,他的脸顿时阴沉下来。还没等他眼前清明,又是一阵旋风刮过,几道人影追着方才那窃马的人飞奔过去。
苍弈的武功比那些人好得多,自然看清了前面的情景,像是江湖恩怨。他也不是多事的人,自扫门前雪就够了,便要往相反的方向离开。未料宫徵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我们追上去看看。”说着,就飞身上了苍弈的马,甩起马鞭追了上去。见这事还没完,苍弈纵然心有不满,还是施展轻功向前。
夺马的男子马术是相当好的,让宫徵一时竟追不上。他们这三群人绕着这座城镇跑了一圈,直到追击那男子的几人甩出暗器终于打瘸了马匹,那男子才弃马逃匿到街边的一座花楼里。此时尚是青天白日,花楼里虽然也有一些恩客,但远不及夜里繁荣喧闹,只有女子的娇媚声音,男子的嬉笑声和不绝的丝竹声。那男子一进花楼就迅速藏匿起来,这里那么多房间,一时还真不好找。不过那帮追击的人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二话不说便大开了杀戒,凡是挡道的人一律杀死,不出片刻,花楼就被血洗。宫徵强忍住喉咙里不适的感觉,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他们见门就踢,见人就斩,从一楼来到二楼。
苍弈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二楼。二楼全是一些隔间,找起来要比一楼难得多。他飞身拉住向里面冲的宫徵,“你不要命了!他们要是转过来对付你怎么办?”
宫徵头也不回道:“不是还有你吗?”
“我刚刚可不在这里,你快随我离开。”
宫徵现在很激动,他早就想见识见识所谓的江湖了,此时不见,更待何时?所以说什么也是不愿意离开的。他大力甩开苍弈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破门而入。里面是正忙着穿衣的一男一女,女子脸上的妆容全都花了,一脸惊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男子连衣服都来不及拢,只堪堪合住,也是恐惧的样子。屋子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宫徵刚刚闻过冲天的血腥味,再被这味道一冲,喉咙霎时受不了了,出门就倚在墙角呕吐。
苍弈留在屋子里没有离开,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窗台,然后一把掀起窗帘,而窗台下面挂着的,可不就是那个夺马的男子吗?男子见藏地被识破,面色凝重,一个翻身跃上来,举起长剑就砍。苍弈的武功比他高很多,要不然也找不出他来,早就做好准备等他立刻挥剑应对。两兵相接,庞大的气流冲击在脸上,逼得两人皆是后退。男子知道两人实力悬殊,不多做纠缠,借着气流连连后退,“这位兄弟,想必你不与那帮人一道,为什么要来对付在下?”
苍弈这才得空看清那人的相貌,剑眉星目,英姿飒爽,长相是典型的北方人模子,看着不像是心术不正之辈。“你夺了我徒弟的马,我是来缩偿的。”
男子一愣,随即爽朗地笑开:“我以为是什么?一匹马而已,等兄弟我甩掉那群人,一定还给兄台。”男子的眉目本就张扬,笑起来更显得豪气无双,相貌卓绝。
苍弈本就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眼下对男子也是多了一份好感,握拳道:“还马就不必了,小徒顽劣而已,既然没事,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
秦嵇行走江湖,最爱好结友,见苍弈与自己同辈,无数却高出自己万分,心里是佩服的,便出言相拦:“不知兄弟姓名是什么,日后相见,我一定请你喝上几杯。”
苍弈不愿意轻率地就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正巧这时,宫徵匆忙进来,跟在后面的,是十几个蒙面刺客。
“他们是百里阁的人。”秦嵇低声说。百里阁的人一般出手都是接了任务的,说明背后有人想要杀了他。
苍弈对于百里阁是没有归属感的,甚至还有些隐隐的仇视,当下挺身上前,与那帮人打成一片。宫徵在后面担心得直欲加入战斗,多次被秦嵇拦住,“你师傅武功很高,他们不是对手,你上去了反而添乱。”宫徵恶狠狠地踩了秦嵇几脚。
苍弈以一敌十,毫不落下风,如今他武功已经临近大成,几招下去,地上就倒了一片。
危机解除,秦嵇大步向前,握拳拜谢,“多谢兄台出手相救,秦嵇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涌泉相报。”
见对方那么赤诚,苍弈也不好再推辞什么,“秦公子多礼了,我叫乔弈。”
宫徵凑上去,“我叫乔徵。还有,我不是他徒弟。”
秦嵇笑笑,“我可是听你师傅的。”
宫徵没等苍弈说话,自我解释:“他总是一厢情愿,即使现在他是我师傅,以后也一定不是的。”
秦嵇是不懂宫徵的意思,一笑而过罢了。他转而对苍弈说:“乔兄弟,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呢?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道走。”
宫徵听了脸色瞬间不好看。
“我们打算北上。”
“哈哈,我们缘分很足啊,我正好也打算北上,我们一路结伴,也多些照应。”秦嵇英俊不凡的相貌此刻就显示出好处来了,即使这么擅作主张,也让人讨厌不起来。当然,宫徵例外。他有心拒绝,但顾着面子和良好的礼仪,只是幽怨地看着苍弈。
“我们出来纯粹是为了游玩,恐怕会耽误秦兄弟的行程。”苍弈婉拒。
秦嵇一把揽住苍弈,“既然是兄弟,我又怎么会在意这些?走吧,我带你们去食楼用膳。”
苍弈挣脱掉对方的手臂,有些无语地走在一旁。于是,宫徵更憋屈。
就这样,他们的队伍多了一个人,径直北上,也离百里阁愈发接近,而当苍弈再一次回到百里阁,迎接他的,是他,晏茗,百里衿三人之间彻底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