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地撑起身子,肌肉仿佛浸到了盐水里又被拧干似的酸痛无力,每个关节都好像被拆开了又强行拼凑在一起,臀部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禁回忆起之前那些羞耻难堪的场景。然而轻柔滑落的被单却如同羽毛般抚慰了他的心灵,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胸口似乎昭示着一切都不过是幻梦一场,他伸手碰触着有些泛红的肌肤,不,不是幻梦,至少莱斯塔特剃掉了他的胸毛的那段不是。
囚室比起往常的拥挤显得有些空旷,压抑、互相提防的诡谲氛围如同阴云般被一扫而空,竟让他感觉这么个涂满了人性黑暗的房间突然变得沉寂,有些不适应了。他环视着周围,曾经睡在这里的人不知去了哪里,不,还有一个留下的,赵翼,那个饱受摧残的小年轻,正靠在床柱上望着他。
踌躇着,一时间他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是赵翼救了他吗?不,对方应该没有这个能力,也许赵翼只是将他被玩坏掉的身体捡了回来,帮他擦洗干净,那么对方应该看到了全部——他被那些人玩弄成了什么模样、曾经他的身体有多么肮脏。也许很多人都看到了。
“他们去了哪里?”最后他这样问道,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雷鬼死了。”对方言简意赅地回答,“整座监狱都疯了。”
静下心,他仔细聆听着,远处似乎有叫嚷和砸破东西的声音,可能是有人打架。雷鬼死了,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囚犯中出现了权力真空,每个人都想成为新的老大,想通过拳头威胁一些人服从自己,再用这些人去支配更多的人。但正常情况下他们都被限制在各自的牢房里,只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监狱里的人似乎就特别容易从自己的囚室里逃脱。
“他们叫不醒你,就自己出去了,我被留下来等着你醒。”赵翼抽了抽鼻子,拿起墙上挂的杯子,“我去帮你接点水。”
黄彪愣住了,这么说,他的手下从来没有背叛过他?那些可怕的事情,也不曾真正发生过?
墙上的小窗子里透出的光亮昭示着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天气晴朗但是有云,牢房里的光线时明时暗,看来风力也不弱。趁着赵翼不在身边,他偷偷掀起被单,自己的裤子穿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很干净,手腕和脚腕上也没有勒痕,但脸上的胡子和腋下的毛都不翼而飞,他将手伸进裤子里摸了摸,下面的毛也没了。
令人沮丧。
这一切都显得很不寻常。本应被困在牢房里的囚犯到处乱跑,昨晚应该在单间里度过的他似乎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房间,他所看到的,所经历的,那些超现实的东西,或许是幻觉,却又真实地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突然之间他居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彪哥,水来了。”赵翼的声音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伸手接过水杯,手指却不听使唤似的颤抖着,他尝试着用力握住,却无可奈何地让水杯从手中滑落,重心不稳的杯子在空中翻倒,晶莹剔透的清水流泻而出,在窗缝漏进来的阳光下耀眼如同水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他还维持着握住杯子的姿势,赵翼的表情定格在惊愕,泼洒的水珠凝结在空中,窗外的云停下了脚步,让阳光跨越亿万千米,精准地穿过牢房狭小的窗口,恰似不经意地从水的表面掠过,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这一室尘埃都因此而光彩夺目。
“美吗?时间停止的世界。”恶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惊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转过身,莱斯塔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脸上还挂着那副纯洁无害的笑容,灿烂如同晴日里的阳光,却让他不寒而栗。黄彪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世界被这个可怕的人玩弄了,也许对方是催眠师,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能进入到别人的脑子里把那里搅得一团糟,而他到现在都还不懂对方想做什么,乃至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些时候,我被心绪不宁所困扰,就喜欢这样坐在时光洪流的间隙。”对方在他身边坐下,头搁在他躲闪不及的肩膀上,“世界因此变得宁静而闪耀,你会注意到很多平时难以察觉的细节,而细节,它们构成了世界,了解细节,才能了解这个世界。”
他推开对方,将自己挪得远一些。
“不,不要怀疑,你所见的并非幻觉或者假象,而是世界的真实。”对方毫不介意地站起身,仿佛要碰触那悬浮空中的水珠,指尖却最终只是在附近虚晃一下。“只是你的思维仍旧被局限的世界观所蒙蔽,而拒绝接受真相的启示。”
黄彪很想问昨晚的噩梦是否为真实,但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那么,昨晚的提议考虑得怎样了呢?”莱斯塔特对着阳光伸出柔弱纤细的小手,让光线从指间漏进眼中,如同新娘欣赏着手上的钻戒一般沉浸在这片刻的炫目中,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而甜美,只是吐出的话语实在令人不爽,“现在你愿意服侍我了么?”
这是在威胁。事到如今他没法选择忽略对方制造的那些幻觉,也许只要对方愿意,昨晚那场似乎只发生与梦境中的□就会变成冷酷的真实,哪怕幻觉始终是幻觉,每天晚上梦见一群人在玩弄自己的身体,也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享受。
“似乎彪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啊。”见他不答话,对方只是笑笑,然后从不知哪里掏出一把手枪,抵在被定身在那里的赵翼的脑门上,“如果这样呢?”
“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欺负个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这下黄彪不得不动容了,赵翼这孩子平时被人欺负归欺负,和要人命终究是不同的。莱斯塔特说要杀人,就一定下得去手,这个疯子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哦~看来彪哥很在乎这位小朋友啊~”对方像是发现新大6似的放下枪,带着好奇的表情凑近了赵翼,捏着那孩子因为长期牢狱生活而变得瘦削的下巴,在那对薄唇上印下一吻,蹂躏着,厮磨着,如同久别重逢的恋人热吻着此生挚爱,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好像味道很不错呢~要不要用更美丽的死法来装饰呢?”
“你个丧心病狂的!他是无辜的!”连黄彪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他如此在意赵翼的生死,“他关心你,在乎你,你和刀疤一起在卫生间里的时候,他还想去救你!”
“听上去好感人哦~”嘴上这么说,莱斯塔特的神情却似丝毫看不出感动,有的只是对人命的漠然,“如果彪哥很在乎的话,就用自己来换这位小朋友一命嘛~听上去很高尚是不是?”
换,还是不换?这个问题似乎可以简化成,一个人的尊严和一个人的性命,哪个更重要?黄彪是个宁死不屈的人,如果是他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尊严放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这是赵翼的。那还是个孩子,有着无限的未来,而自己是个退休年龄的过了气的黑帮老大,他能让一个年轻人的性命为自己的矜持和骄傲所葬送吗?
从来没有哪一天能像今天这样,他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凄凉惨淡的一生如果能有什么意义,那便是在赵翼身上。这个孩子的命运轨迹和他是这么的相似,曾经被主流价值观所承认,在即将飞黄腾达的一刻,因为一个错误的选择,毁掉了整个青春。这坎坎坷坷一辈子犯过的错误,他不希望赵翼再去犯,这个年轻人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远比他好得多的结局。
而这样一个人不应该就这样死去,在做出一番事业之前,在成为社会瞩目的风云人物之前。为了这样一个辉煌美好的未来,他有什么不可牺牲的呢?
“你放过他。”黄彪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底闪烁着兴奋光彩的莱斯塔特,“我听你的,你想要什么尽管放马过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