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苏颢束发时,长宁忽地说道。
苏颢的视线正放在衣柜上,发现昨晚自己随意收拾的衣裳已被重新整理过,叠的整整齐齐,侍女们今天早上还没有被获准进入寝房,不用说一定是长宁亲手所为,不由微微而笑。
“……父皇已经回到京城了?”
因为走神,苏颢回应的晚了些。
长宁并未在意,一边帮苏颢插上发簪,一边道,“太子也一起回来了,因为兰妃母子的事,太子身心均受重创,今天驸马和本宫一起去看看太子,论起来,太子可是你的兄长。”
苏颢点头,“嗯,我早想去安慰太子殿下。”
长宁又道,“顺便去给父皇母后皇祖母请安,母后和皇祖母都说有些日子没见驸马,想念驸马了。”
苏颢心中一暖,“我也想他们了。”
乾和殿。
皇帝只睡了两个时辰便即起身。
昨晚甫一回到京城便连夜招集由其亲自掌控的京师三大营——三千营、十团营和神策营三营提督,重新布置京城防卫。
其中十团营是步兵营,派去京城街巷巡哨,凡见纵火匪盗,格杀勿论;三千营为弓箭营,命其增缓守门士兵,拱卫京城九门,严格盘查进出城门者,遇可疑之人,即行羁押,加以细审。
神策营是骑兵营,皇帝认为当前形势还没有严峻到需要这支精锐之师出马,因此并未分配任务,只命其加强冲锋和布阵练习。
“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
守在寝殿外的太监总管李公公听到里面皇帝起床的动静,一面命宫女捧了金盆净巾进来侍候皇帝洗漱,一面上前进谏皇帝多加休息。
皇帝叹了口气,“如今京城乌烟瘴气,让朕如何能高枕安眠?”
李公公道,“皇下请恕老臣直言,越是在非常时刻,皇上越是要保重龙体,尤其现在太子神思不振,太孙又不幸夭折……”
“好了,”皇帝摆摆手示意李公公不要再说下去,在龙椅上坐下,看着御榻后的一列高耸的山水屏风出神。
李公公见了,心中一动,“皇上莫非……”
皇帝点点头,“是啊,朕这些日子心里空落落的,总是担心太祖皇帝的江山丢在朕手里,果真如此叫朕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齐明帝说着叹了口气,“早在承仁避暑山庄时朕便打算派一名皇族心腹镇守太山,奈何至今没有想到合适人选。”
李公公心中倒想到一个人,只怕皇帝也早已想到了,因为有所疑虑,所以还未做出定夺,因此并未开口。
长宁和苏颢到寿昌宫给皇太后请安时,齐明帝和皇后恰好也在坐。
苏颢便上前一一行礼问安。
皇太后拉着苏颢的小手不肯放,齐明帝便命人在皇太后身边增设座位赐苏颢就坐。
“真真是拔尽天地间秀气生成的可人儿,这些日子没见,这小脸越发生的秀美了。”皇太后摸着苏颢的手背说道,“那天哀家听到驸马遇袭受伤的消息,可是心疼的一夜没睡呢。”
苏颢忙道,“孙儿不孝,令皇祖母担忧了。”
皇后问道,“岂只你皇祖母担忧,母后和你父皇也心疼的紧呢。”
苏颢由衷道,“儿臣自蒙父皇赏识,钦定为新科状元,后又赐婚公主殿下,享尽富贵荣华,却于国于家无补,反令父皇母后牵挂担忧,儿臣心中实在愧疚不已。”
她说话间目光流转,仿佛清泉沁入人心,声音更是清澈悦耳,加之言语中透着一股发自肺腑的真挚之情,直令皇太后、皇帝、皇后看的眉开眼笑,听的心花怒放,恨不能捧在手心亲一口才好。
偏在这时,只见长宁轻启丹唇,冷冷地道,“驸马还是专心练字吧。”
皇后听了嗔怪地推了长宁一下,瞧你是什么态度,驸马一片孝心,给你一句话冷到骨头里去。
皇帝也瞪了长宁一眼,转而笑着对苏颢道,“朕这女儿就是这样脾气,只怕平日没少令驸马难堪,”见苏颢脸红不语,便岔开话题,“驸马的字朕瞧着已经写的很好了,怎么现在还在练字?”
苏颢回道,“儿臣现在在练写大字,一来活动筋骨,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休身养性。”
“不错,不错,”皇帝连连点头,“朕少时太傅也曾教朕写过大字,奈何朕没有什么耐心,学了没几天便坚持不下去了,哈哈哈。”
皇太后嗔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亏皇帝还笑得出来。”
皇帝笑道,“朕今天开心,所以多说两句。”说到这里拍了拍大腿,叹气道,“仔细想来,已经有些日子没这样开怀笑过了。”说毕陷入沉思。
皇太后怕皇帝想到伤心事上去,忙道,“皇帝政务繁忙,还是不要在哀家这里耽误功夫的好,早些回去处理朝政吧。”
皇帝听了,回过神来,起身向皇太后行礼告退,临行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颢一眼,点点头,走了出去。
皇后对苏颢道,“太子这些日子一直病着,驸马既然进宫来了,顺便去看看太子也好。”
苏颢道,“儿臣正有此打算。”说毕站起身,与长宁一起向皇太后告辞。
皇太后道,“驸马是开心果,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喜庆,去看看太子,也给太子带点喜色,”说着摇了摇头,“太子身为国之储君,总这样不思振作可不行。”又道,“哀家后花园里湖景蜜露一树树都熟了,公主和驸马带两篮去,送一篮给太子,留一篮自己吃。”说毕命宫女去摘,“这个湖景蜜露必要现摘的才好吃。”
苏颢道,“不如我亲手去摘些,母后和皇祖母也都尝尝。”
皇太后道,“那些桃树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你嫩胳膊嫩腿的,万一摔着,可不心疼死人。”
长宁道,“祖母就让驸马去吧,朝政大事驸马难以有所作为,摘桃还是可以的,权当尽一份孝心。”
皇后听了,对皇太后笑道,“听听,人家都不心疼自己的驸马,咱们娘俩还在这里多情什么。”
皇太后不由笑道,“好好好,让驸马去摘桃,哀家也好出去走走。”
当下苏颢前行,长宁和皇后一左一右扶着皇太后,来到后花园,只觉一股沁人肺腑的桃香扑鼻而来,令人舌口生津垂涎欲滴。
湖景蜜露原是水蜜桃的一种,源起于无锡太湖之滨,汁多而甜,一撕开皮,汁水便会流出,是以有“蜜露”之美名。
宫女搬来梯子放在一株桃树下,苏颢攀上去,只见颗颗粒粒果压枝,已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坠的枝头都低了下去,她仰目看了看,拣了一颗个儿大、果实缝合线对称、果皮呈鲜艳的紫红色的桃子以手压下,转目看长宁,唤她以询问:“殿下?”见长宁点头,就把那桃摘下。
皇后见了忍不住以袖掩唇“哧”的手,靠近太后耳边道,“这驸马根本还是个孩子,连摘个桃儿也要宁儿作主。”
皇太后道,“是不是孩子不打紧,只要会摘桃就行,”说完怕皇后听不明白她意思,便向皇后招了招手,示意皇后再靠她近些,这才压低声音道,“古人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其意乃是所娶新妇胸乳饱满丰腴,必使子孙昌盛……所以说驸马只要懂得‘摘桃’,便是好的。”
皇后听了,不由笑出声来,“太后说的极是,”又道,“只是摘桃也要宁儿同意,这未免有失男儿颜面。”
皇太后道,“什么颜面不颜面,只要宁儿肯让驸马摘桃不就行了,”,又道,“刚才不就是宁儿让驸马摘桃来的吗?”
这婆媳二人说着咯儿咯儿的笑成一对。
长宁站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脸上不由罩上一层黑色冰霜,母后和皇祖母真的是……
等苏颢摘完桃,长宁立即带着苏颢离开寿昌宫。
“殿下,你走的太快,我都跟不上了。”
去往东宫的路上,苏颢擦着额头的汗道。
几个挎着桃篮的宫女也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公主殿下怎么走这么快呀?
长宁步子这才慢了下来。
太子近半个月不思饮食,气色极差,长宁和苏颢走进寝殿时,他还没有起床,神情哀凄地躺在榻上。
“驸马看我来了?”
看到苏颢,太子神色一振,挣扎着坐起身,立即有侍女在他身后放了两个靠枕,他便倚在枕上看着苏颢。
苏颢忙道,“殿□体不好,不必勉强,还是躺下来吧。”
太子摆摆手,“没事,我这会儿精神还算不错。”
苏颢道,“皇祖母让我从寿昌宫带了湖景蜜露来给殿下。”命侍女将篮子提上前来。
太子听了,目光变得悠远,“今年的湖景蜜露又熟了……”忆起往年和太子妃一起摘桃的情景。
“这些桃可是驸马爷亲手摘的呢。”
侍女忍不住说道。
“是吗?”太子目光回神,“那我一定要尝尝才行。”
苏颢听说,忙拿了一颗在手,撕了皮,送到太子嘴前,太子伸手接过桃子,连苏颢的手也一起握着,咬了一口桃肉,嚼了嚼,咽入腹中,连声道,“好吃,好吃。”
见太子终于肯开口吃东西,东宫的侍女和提着篮子的侍女们都开心不已,
长宁却背过身去,独自向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