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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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瞎子跟江流两个人仔细的听着,韩贵一气说的嗓子冒烟、嘴发干,韩金德媳妇赶忙的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喝了一口水后,韩贵接着说。

    再说韩贵,这三个人上吊被大伙儿发现以后,他都去瞅了。仨孩子死的时候脸上一模一样,眼睛瞪的牛眼珠子似得,舌头还都是从左边嘴角耷拉出来,韩贵心里头就记住了。趁着大伙吵吵吆吆的乱劲,他回家一趟。干什么去了?跟自己媳妇汇报工作去。他当着这么多年村长,始终不倒,跟这个有着莫大的关系。看来多跟领导汇报工作是没坏处滴。

    按理来说韩贵活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少经过事儿。再说这事瞎子一看都知道绝对是有什么说法,极有可能就是死人犯呼了,要另外找yīn阳先生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呗。可他没有,非得跑回去跟媳妇商量,也可能是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他媳妇这只拐棍了。

    他媳妇听完后说,你自己看着办这个事,你可以指使别人说,但是你不能出头。万一将来真出了啥事也找不到你这个党员身上。当然这些见不得光的话,韩贵才不会说。江流是听着韩贵说,又看着韩贵不自然地表情,心里想到的。

    领导的方针政策定了,下面就是怎么具体实施了。韩贵正想着找谁来说这个事呢?这时候正好有人提出来了,韩贵顺势来了个就坡下驴。就这样大家伙又找了一个叫吴占忠的yīn阳先生来。吴占忠家离韩家窝铺有个十里多地,好像是叫哈拉海土。刚出徒没多长时间,小伙子年轻,火力又壮,出过几次黑儿事儿办的都挺漂亮的。

    来了之后,见谁都客客气气的,大伙也都挺待见他的。结果小伙子一查时辰什么的,什么都不犯啊。还特意的跑到前面那两个人坟跟前放了放罗盘,也不犯什么煞啊,给小伙子纳闷的啥似的。最后小伙子也没辙了,干脆写几道镇煞符帖在了棺材头上。又用白纸做了一个信封,里面放上一张用朱砂笔写了平安无事四个大字的黄纸,封好了之后,放韩胖子棺材上一起埋了。小伙子可能还觉得不保险,又给每家每户都写一道符,贴到屋门框上。韩家窝铺也算是个大村,整个都弄完把个小伙子给累够呛。

    小伙子按照自己的想法都安置弄完后,走了。当时村里的人确实觉得沉闷的心豁亮了几天,可是从第七天头上,大伙又觉得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按理人yīn阳先生说了,啥都不犯,又都给安置了,家里门框上还贴着符呢,还有啥可怕的。可是大伙总是觉得心里头一阵阵说不上来的害怕,可是害怕也没用。等着吧,到28天头上要没事就真没事了,也都盼着别再有事了。

    人生就是这样,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上个月,也就是韩胖子死了第二十八天头上,韩宝林又上吊了。这一下子村子里面炸了营了,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造谣说今年就是收人的年头,还说要给阎王爷抬轿子去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本来大伙这几天心就提溜着呢,你说这玩意儿的,连着三个月了,一月一个,还都是上吊,还都间隔二十八天,这要干啥啊?难不成yīn间也讲究革命友谊不成?最主要的平时都是一个村住着,冷不丁的人就没了,死相还那么吓人,搁谁都有点毛的嗖的。这个时候,再来个这样的谣言,把个好好地村子弄的人心惶惶的,气的韩贵拎个破洋漆盆子站大街上边敲打边骂,溜溜骂了两天。韩贵一顿臭骂,也可能是把大家伙的胆子骂肥了,村里人情绪才稍微好点。

    村里人的情绪让老村长一骂,相对来说缓和了点,可是也没有彻底的平复。再说这也不是骂几句就能解决的问题,在未知的恐惧面前。你就是骂三年,也不好使。不过也没准管用,时间那么长了,该发生的早发生完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说一千道一万,该咋办还得咋办。rì子还得过,生活还的继续,怎么办?最后大家一致的认为,再找yīn阳先生估计还是白搭了,找个香头看看吧。那时候,消息相对来说也闭塞,地广人稀的,再加上当地又没有道行特别高得法师什么的。其实别说法师了,围场原来有个上广城庙,破四旧的时候都拆了。找谁呢?找村里的老韩婆子,她原来是个香头。

    香头是围场当地的叫法,也有的地方叫出马仙、顶香的、看香、出堂;还有的地方叫明眼儿,各地叫法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都是指也从事出马职业的仙家。出马是继承了上古萨满化的传承,在我国北方地区发扬成的一种巫化。

    萨满化是满族人的信仰,至今还保留不少萨满化的传统。围场北控蒙古,南近京师,右接察哈尔,地处漠南蒙古诸部之中。是一个满、汉、蒙古、回、维等多民族融合的一个县城。满族人口居多,相对来说,满族化影响比较深,萨满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但是却很少有东北传统的家萨满,野萨满居多,可能跟多民族融合有关系。

    当然对这个事情的看法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说灵验的,有说不灵验的,各执一词。有的还争吵不休,其实我觉得大没必要。世界万物,存在即是合理。

    这次韩贵也顾不得党员不党员的了,自己带着好几个人到了老韩婆子家里。老韩婆子看村长他们进屋了,在炕上连地都没下,都没拿正眼看大伙。韩贵看老韩婆子这样,心里头挺来气的,没好气的说:“嫂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啥事你直接冲我说,这次大伙来是因为村里的事,要是我自己的事,你放心我还真不来找你。”说着拽过跟在后面的韩得水,“来你跟这个老婆子说,我懒得搭理她。”也没等老韩婆子说话,自己拉过来一个凳子,上后面坐着去了。

    韩贵跟老韩婆子之间有啥恩怨呢?还得从破四旧刚那会儿说起。那会,破四旧运动刚开始,韩贵有一次在乡里开会,学习上头的jīng神,响应上头破除“旧思想、旧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口号。韩贵本来想着等开完会后,赶紧的回村子了跟大家伙说说,让看香的先收起那一套来,躲躲风头。结果没成想那天,老韩婆子也在乡里,还正给乡里的会计家看事呢。也不知道让谁给举报了,这下正抓个现行。

    于是,挂牌子批斗,关牛棚,剃yīn阳头,戴高帽子游街。一通下来,把老韩婆子折腾的差点没死了。最后,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说以后再也不敢了,乡里一看老婆子也确实折腾够呛了,怕再折腾死了,没法交代,这才让家里来人给接回去。

    老韩婆子回去后,养了半年多才好。后来村子里也不知道谁嘴欠,跟她说她给抓起来那天韩贵也在乡里。这下子,老婆子不干了,心想肯定这韩贵为了在上头买好,把自己推出去了。你说都一个村住着,在咋这你也不能这样干啊。就算你是村长又咋了,真论起来你还得管我叫声嫂子呢。

    从哪以后两个人除非别见面,一见面了老韩婆子连说带逗带损的挖苦韩贵。韩贵心里有他的想法,跟个老婆子讲理,有理也讲不清,干脆见老韩婆子就绕着走。老韩婆子一看韩贵这样,反而觉得韩贵肯定是理亏,要不咋躲着自己呢。就这样,两个人算是别下仇了。

    今天看韩贵来找她了,老韩婆子心想,怎么样,你也有求到我的时候吧,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拿韩贵一把的。结果韩贵更jīng,把韩得水往前面一推,自己稍后了。老婆子干气也没办法,牙一咬心说,你等以后有机会的。

    韩老婆子想到这,下地穿鞋到了西屋,大伙也跟着过去了。推开西屋门,看见柜子上面放着好一溜几个香炉碗,后面墙上帖着黄纸叠的仙家码,上面写着供奉某某仙家之神位等。旁边还有红纸写的对联,上联是洞中方七rì,下联是世上几千年,横批保佑平安。

    大伙都挤在门口站着,不敢往前去看,生怕站错了位置。老韩婆子也没管大伙,走到柜子跟前,掀开柜盖,拿出三炉香来,又拿了三张黄钱,把黄钱叠好了。然后才点着香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个香炉碗前面,嘴里默念了几句,把香举过头顶,举了三举,然后插在香炉碗里。又默念了几句话以后,转回身儿上炕上盘腿坐下了。

    也就过了一分多钟,老韩婆子忽然哈欠连天的,接着又是伸胳膊,又是转脑袋的闹了一会,突然身子一哆嗦,跟打了个冷战一样,然后身子拔的倍儿直,坐炕上一动不动的抬头看着大伙。

    大伙都不错眼珠的盯着老韩婆子看呢,猛的来这么一下,吓了大家伙一跳,正寻思这是咋了?老韩婆子突然说起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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