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周玉玲起来。她以为是一帮小姐妹,衣襟也没扣,直接就把门打开了。站在门口却是朱秀山,后面跟着黑三。朱秀山是个背地发狠遇事打盹的人,一个人害怕不敢来,就把黑三给霸来了。开始黑三不同意,说你怕什么,她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朱秀山嘴拙,说不出所以然,就一个劲地央求。黑三捱不过,说你送东西叫我跟着,不是让人难看吗。朱秀山道出实话,说你不是跟周玉玲关系好吗。黑三说,谁说我和她好了,你看见了,天天就知道造谣。朱秀山说,我一个人说不出话来,你再不跟着和一下,就完了。就这样黑三就跟着来了。其实他早就想来了,只不过脸皮薄,又找不出借口,现在正好顺坡下驴。
周玉玲hūn光乍泄,来不及掩衣,慌忙回身钻到被窝里。对朱秀山黑三说,你们坐。两人既来了,退不回去,只好坐下来,没有凳子,就坐到对面吴小双床上。刚才的一幕还在眼前晃悠,两人心跟葫芦头碰似的,懵然不知东西。周玉玲在被窝里整理了一番,然后围着被子坐起来,看了一眼黑三,然后把目光定在朱秀山身上,“你怎么来了?”她没想到朱秀山买东西来看她,事情是他做的不错,但都处理过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呀。
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感觉很温暖。朱秀山说:“指导员叫我来看看你。”一听这话周玉玲什么都明白了。黑三在一旁心里说,真他妈不会说话,来看就来看了,说什么是指导员叫的,简直就是个愣子。朱秀山接着说,有点结巴:“其实那事我不是有意的,当时铁砣拿了两个,害怕布景倒了,像以前那样,为防万一,就拿了两个,哪想压了一个再想拿第二个幕就拉开了,就丢在那了。”
周玉玲说:“我知道。”眼神却往黑三身上瞟,这时候她最想和黑三说话了。
朱秀山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快好了。”说是快好了,还青着紫着呢。如果眼前是女人,周玉玲一定会坐起来,把腿伸出来给她们看,可眼前是男人,就不能亮相了。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让人看到她的伤,让人知道她的赫赫战功。
朱秀山有点语无伦次:“我来,我一个人不好意思来,怕你......就把他霸来了。”他拍了一下身边的黑三,“他跟你关系好,我知道,你别介意呀。”其实朱秀山的意思是,给个面子,不要记恨我,不给我面子,也要给黑三面子吧。
黑三脸大红,接口说:“听他胡扯。”他觉得很尴尬。
周玉玲却很高兴,把黑三撂在一旁:“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好啊?”
“他们都这样说的。”朱秀山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黑三说:“没事就一块造谣,再胡说八道我走了。”
周玉玲爽快地说:“好就好了,怕什么。他们还说什么了?”换个地方或者换个别人说这样话,周玉玲可能会生气,就算不生气也会使个眼sè让人中止,不要再说下去,防止他人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就渴望让人拿她和黑三开玩笑,人越多越好,开得越大越好,开得越过分越好,别人开不过瘾,自己可能还要煽风点火。
朱秀山见周玉玲态度如此之好就说:“慢毒药说你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波澜不惊,私下却是暗流涌动。”
黑三全身裸露,无处藏匿。慢毒药眼里有毒,一矢中的。
“还说什么了?”周玉玲又问。她开心极了,即使有人说他们两人睡觉了,早就成两口了,她也不在乎。
“他们还说黑三是有贼心没贼胆,要搁别人早就......”
早就给办了。周玉玲知道下一句,她望黑三。黑三把头低到裤裆里去了,因为他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但他不以为耻,反而为荣。他觉得对女人有贼心没贼胆是好事,要是有贼心有贼胆,生打硬上的,那不成强盗了。女人喜欢这样吗?多年以后黑三才知晓答案。可那时自己就只有贼心,贼心不死却不能贼胆包天。他希望周玉玲有贼胆,这样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是小偷,但他希望另一个小偷带着,这样胆子才能大起来。说到底是他自卑,缺少自信。墨水喝多了也不是好事,理xìng的结果往往是滞后的,在顾此惜彼瞻前顾后的时间里,大好机会就错过了。而有贼胆的人——勇往直前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往往成功多于失败,退一万步,即使不成功,但也不成仁。
周玉玲说:“你看人家把你说的。”她的态度让人感觉亲近,简直有点反常,可能是睡久寂寞了,可能那个感觉来了,她就想有点出格的事。
黑三不知是褒还是贬,大着胆子抬眼望周玉玲,希望得到答案。周玉玲当然希望黑三有贼心也有贼胆了,可她又不能说出来,就把鼓励的目光投向黑三——像三年级的老师用眼神鼓励某个学生站起来回答问题一样,你说吧,说错了也不要紧。周玉玲不了解黑三了,黑三是个用心说话的人,不善于人面场做事,他可以给你写万封情书,但他不可以说出来,他可以对其它事情畅所yù言高谈阔论,但对于爱情只能隐藏内心羞于启齿。黑三的目光和周玉玲的目光只打了一个来回,就败下阵来。说败下来也不尽然,黑三的目光告诉周玉玲两个意思:一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不会主动博取他人欢心;二是只要你愿意做我就跟着。不勇敢,但却持久,有紧跟领袖不掉队的意思。
黑三老老实实承认:“我是个没胆量的人。”
朱秀山事已办妥,也觉得多余,就说:“你们谈谈吧,我走了。”
周玉玲对朱秀山说:“谢谢。”她确实应该谢谢人家,把她和黑三的关系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现在终于得以实现,可惜只有朱秀山一个人知道。
黑三本打算和朱秀山一块走的,他这样一说,他又不好意思走了。他太了解自己了,平常能言会道,可到了女人面前就哑口无言。留下来也是受罪,但又不能不留下来。站在那儿望着周玉玲发愣。
屋里只剩下两人。突然之间刚才那个气氛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一种惶惶不安,还夹杂蠢蠢yù动。心思全白了,就不敢贸然行动。黑三不知进退,空气凝固成地雷,一碰就炸。其实他是想如何如何的,但优柔寡断的xìng格害了他。他心想如果此时是黑夜就好了,那他可以不要脸面直接冲上去,干他想干的事,而眼前却是青天白rì,好似有万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实在抹不下这个脸。——黑夜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可以让贼心迅速换成贼胆。
“你坐呀。”周玉玲终于说话了,长时间不说话让人受不了。黑三奉命坐下了。周玉玲说:“给你的护领怎么不戴呀?”黑三实话实说:“我怕弄脏了。”“给你就是用的,不用还有什么意思。”周玉玲有点生气,但她的眼角嘴角都带着笑容,一声不响地瞅着黑三,这里面有着亲近和鼓励成分,让黑三感到一种甘甜的苦味。这时候黑三突然说话了,离题十万八千里,从一条铁轨岔到另一条上:“你伤得重不重?”
周玉玲说:“不重,重的不是腿,是其它地方。”
黑三说:“还有其它地方,哪地方?”
周玉玲隔着被子指指自己的胸。
黑三的第一反应,她的心受伤了。黑三一头雾水,是跌伤了,还是他伤了。
“很疼的,走路更疼。”
黑三还是不明白,竟由周玉玲说下去。
“是这里。”周玉玲毫不忌讳用手在两个nǎi子位置上点了一下,虽是这样,脸还是不好意思红了起来。
黑三终于明白了。他脸也涨得通红,好像他知道了一件不该知道的事。
“怎么样,严重吗?”
周玉玲不说话,把嘴抿着,眼里有丝丝泪水。
黑三不善风月,不知道这是周玉玲撒娇,更不知道周玉玲想让他做什么。
“到医院看了没有?”黑三既焦急又关心。
近乎于突然暴发,周玉玲闷声却很严厉地说:“不要你管!不要你管!”
刚才近在咫尺的人,现在变得遥远了。黑三不知所措,更不知所以然,就呆呆地看着她。“你走吧。”周玉玲说,似乎不愿再面对黑三。
黑三真的走了,痴痴恋恋地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委屈和寂寞一下子就把她包围了,周
玉玲的泪水终于滂沱起来。难得这么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本想他说些可心的话儿,可他净问些没用的东西,让她的心中生冷。可怜的人儿,用情太深,把自己给伤着了。她想要黑三陪着,想让黑三看看自己的腿,甚至想让他摸摸自己的nǎi子,那样自己会好受一些。可黑三什么都没做,连隔靴搔痒都没有。你为什么不看看,为什么不摸摸,你怕什么,我让你看的,我让你摸的。眼望屋顶,把手覆在nǎi子上,周玉玲骂黑三死心眼子。情绪如háo水一样汹涌而来,又汹涌而去,只留下淡淡印记。一只小老鼠在心中探出个头,东张西望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周玉玲心里有点恨恨的,同时赌气地想,你不摸,有人摸,我让别人摸,气死你。;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