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毒药调戏说:“这次回去收获不小啊,连老丈母娘都带来了。”
二斤半应变道:“不敢当,不敢当,搂草打兔子——捎带活。”
慢毒药忍俊不禁:“哪是捎带活,这是你的绝活,恭喜你发了。”
二斤半正sè道:“再胡**扯,当心周玉玲听到撕你个嘴。”
慢毒药说:“除非你通风报信。”
二斤半小声说:“老母猪跑窝,配种来了。知道不知道。”
慢毒药说:“萝卜单要屎来浇。”
剧团里无人不晓,范小兰经常来剧团,明里是看闺女,暗里是会球爷。这范小兰虽说年过四十,但丰韵犹在,从其女周玉玲的模样上看,便可想见她母亲年轻时的姿sè。现在正值旺年,且又是风sāo之辈,哪能闲得下来。剧团里流传这样一个版本,说有一次剧团在外演出,范小兰来看望女儿,赶上剧场房子紧缺,一张床要挤两个人,没有办法,范小兰只好住到舞台上。恰巧球爷也住在台上。散戏之后,一个住在天幕这头,一个住在天幕那头,至夜深人静时,球爷用饰演黑脸包公的jīng神问范小兰,你冷不冷。范小兰说,不冷。球爷说,我冷。范小兰说,冷就多盖一点。球爷说,多盖一点也冷。范小兰说,那怎么办。球爷说,到你那里焐焐。范小兰不出声。球爷就悉悉摸了过去。范小兰说,到我这里就能焐热了?我这又不是炉子。球爷说,添点柴我一点火就热了。范小兰想笑笑不出来。树上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戴笑颜,两人黑咕咙咚里演了一场夫妻双双把家还。这一幕被睡在电工房里的灯光师听得一清二楚,第二天便被传播开了,后被添油加醋演绎成更黄版本。周玉玲打小就目睹其母偷人场景,所以见怪不怪。再说少不管老,由她去了。这范小兰自己虽不好,却管束女儿甚严,害怕她自作主张谈了人,更怕她一不留心失了身,更怕她步自己后尘。只要周玉玲跟男人说话,只要周玉玲和男人接触,她就疑为有了那事,动辄就是一顿大骂。周玉玲打小就被骂,长大了依旧逃不出其母毒舌,逐渐产生了抗药xìng,脸皮厚了起来,与人相处,深浅不问,高低都搭,似面筋般随意,冷言热语尽收肚里,不作抗辩。这究竟是管的作用还是教的作用,不得而知。但母辈的行为是具有权威xìng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更能影响和改变子女的为人做派。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这个理。
二斤半收拾东西,整理床铺。慢毒药问他,家里事情处理怎样。二斤半说,无果而终,回去之后,先找律师咨询,律师说,打官司可以,但没有作用,结果只能是伤人伤财,律师说,人家房子盖好既成事实,现在你又不能给推倒了,——推倒了你家又犯法了,即使告赢了,你家又能如何,房子又不能扒倒重盖,顶多判他赔点钱,他给倒好,他不给或拖着不给,你家又能怎样,没完没了,法院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整天为着你家转。我问律师,难道被人欺负就只能忍着。律师说,对这样的人只能忍着,要么就用拳头说话,在农村就这样,你强他就弱,讲的就是势力,没有道理可言。我听完这番话,才知道什么叫无奈,什么叫憋死人。国家法律难道对这样的人就没有作用了吗?我不信,从现在开始,我要自学法律——你看,
我把书我都买回来了——我立志要成为一名法官,来维护家人的尊严,惩治恶人。
愤怒出诗人,愤怒也能出法官。慢毒药吃惊地看着二斤半,说:“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紧跟领袖不掉队,不达目的不罢休。”
二斤半见慢毒药调侃,就笑着说:“谁要你紧跟了,和我并驾齐驱。”
慢毒药说:“那撞到南墙怎么办,回不回头?”
二斤半说:“不回头,把墙打通,钻过去,继续前进。”
慢毒药说:“墙那边就是桃花源了,我们就不回来了。”
二斤半说:“对,当一个渔人,在那里逍遥一辈子。”
说了半天话,二斤半才想起老狗,问他哪里去了。
慢毒药说,可能给金月来画像了,最近金月来总来找他。
范小兰正朝周玉玲房间走来。
周玉玲在屋子里和一帮女孩子滔滔不绝说话,吴小双说:
“周玉玲你笑人不笑人?昨天夜里你做梦了,鬼哭狼嚎唱了一段唱腔,把我们都吵醒了。”
周玉玲问:“真的假的呀,我唱什么了?”
羊脂球说:“就是现在《莫愁女》中的,是后面的一段。”
吴小双唱道:“秋月孤灯对冷房,一腔热血对谁言……就是那段。”
羊脂球说:“唱完了,还对曹大头说,你拉我的手干什么,后来还喊了一声指导员。”周玉玲不知自己在梦里还说些什么,就问:“我还说什么了?”
吴小双学着周玉玲平rì撒娇的模样说:“我不嘛,我不嘛。”
这时有人在门外叫了一声:“周玉玲,你妈来了。”
热热闹闹的女孩子停了下来,目光投向了门口。范小兰走进屋里。女孩子齐声问候:“阿姨来了。”然后相互使个眼神,呼拉一下都出门了。
“妈,你怎么又来了。”周玉玲嗔怪她。范小兰大模大样地说:“嘛,我不能来吗?”周玉玲心里虽不太愿意,可还是帮她安顿下来。周玉玲说:“不是不叫你来,是叫你少来几次。你这样隔三差五地来,不是给团里增加负担吗,影响也不好。”范小兰说:“我增加什么负担了,不吃谁的不喝谁的,我影响什么了?”周玉玲见她妈这样,不敢往下说了。周玉玲怵着她妈,不是怕她人,而是怕那张嘴,那张嘴什么都敢说,丢人败兴的叨不上筷子的话随口就来,比自来水还快。周玉玲心里说,吃在剧团住在剧团,上车还要占个位子,怎么不是给剧团添麻烦,怎么没有影响,别人不屑说罢了。周玉玲拿她妈没撤,只能在心里生闷气。少小不管老,腿长在她身上,她要来,想拦也拦不住。范小兰见周玉玲不作声,就缓口气说:“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周玉玲说:“没有。”范小兰说:“那就好,我来又不碍着别人什么事,有什么好嚼的。”周玉玲说:“人家嚼不嚼我不知道,就是人家有什么,也不会当我面嚼。”范小兰说:“背地里骂皇帝,谁个没有人说。闲B嗑牙,随他们说去,说也白说。”
难听话又来了,周玉玲不想再和她妈说下去,便说:“你累了歇着吧,我出去了。”
范小兰说:“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呢。”
周玉玲转过身:“你说吧。”
“我怎么听说你和那个打鼓的黑三有意思了,是不是真的?”
“没影的事,听谁说的。”
“还要听谁说,剧团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想瞒我是不是?”
“我瞒你什么了,我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好。”范小兰就是要把周玉玲的爱情扼杀在萌芽状态,“我不准你和黑三有那个意思,他是个乡巴佬,穷得丁当响,配不上你。”
“什么乡巴佬,我们也是从乡下来的,凭什么看不起人。”
“就因为从乡下来,才不能再回到乡下去。一大帮亲戚,七大姑八大姨全是乡下的,邋遢兮兮的,你能受得了吗?这不是看不起,是受累不起,你懂不懂?”
周玉玲说:“我不懂,我说不过你,可我明白,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不可靠。”
范小兰说:“哟,还长本事了,你说谁可靠谁不可靠?能让你衣食无忧,能让你高高在上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周玉玲词穷,她觉得她妈说得有理,原来她觉得自己很有理,可一到她妈这里,她就成了墙头草,怎么吹怎么倒,没有主心骨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