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来信,叫他回去一趟。信上说,门旁老孙家翻盖锅屋,墙砌到他家这边,多占了一拃地。他父亲找人说理,理没说成,还挨了一顿打。农村三不让,老婆不让,儿女不让,土地不让。让了土地,就低人一等,在村里就没有脸。二斤半家在村里是个单户,没人家势力大。农村就这样,户门大说话做事霸道,大狗āo小狗——硬掐,你能怎样。父亲让二斤半回去,商量一下,是举家迁走呢还是打官司告状。二斤半窝着一肚子里怒气,对慢毒药说,打小他家就被邻居欺负,脏东西尽往我们家这边放,修房子不从自家上下,却从我们家房子上下,你说气人不气人。父亲省事饶人,能让的都让了,可这家一点人味都没有,得寸进尺,就认为我家好欺负。慢毒药说,古时候有个官人写过一首诗,叫作:千里家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不知你可曾听过。二斤半说,让三尺有何妨,可这家贪得无厌,根本不屑你的谦让,就觉得这是应该的。你越软,他就越欺负你。骑人头上拉屎,他就是这种玩艺。慢毒药问,那你回家打算怎么办。二斤半说,打官司,我不相信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慢毒药也同意,说恶人需要恶人磨,只要打赢了官司,气就出了,让他家知道你家也不是好惹的。二斤半说,吃完饭就去请假,一定要把这口气出了。
因为要回去,二斤半邀慢毒药上街一趟,看看有什么土特产品带回去。两人转到副食品商店,买了两瓶豆瓣酱和一包豆皮,正准备回来,出门却碰见大张两口子。
“你俩也来了。”二斤半高兴地打招呼。
大张女人望着他们说:“这么巧呀。”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慢毒药脸刷就红了,条件反shè,那晚发生的事如同洪湖水浪打浪般劈头盖脸就冲过来。
“正准备回去呢。”二斤半说。
大张说:“人多热闹,再转转怎么样。”
“好啊。”二斤半和慢毒药点头附和。慢毒药的脑子还没转过来,他像个木偶,完全不为自己所控。他望了一眼大张女人,正遇上大张女人眼睛。慢毒药赶忙避开。本来没什么事,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惶恐。说惶恐也不全是,还夹杂心虚,好像梦中对她的猥亵被她洞察一样。慢毒药胡思乱想,全没有具体,冥冥之中又有些隐隐的不安。四人在副食品店溜达一会,又逛到百货大楼。其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慢毒药偶尔也插上句吧,主要听他们说,但事后一点也记不起他们说的和自己说的是什么。二斤半则兴趣盎然,和大张说话最多。好在是看商品,所说的言语都是质量好不好和价格贵不贵之类的,慢毒药跟上附和就是了。后来他们在服装柜台面前停住了,大张和他女人看中一件两件套的衣裙。试过之后,觉得颜sè款式都合适。大张女人征求二斤半和慢毒药意见,二斤半说不错,慢毒药却说不怎么样,他说衣服垫肩上做了泡皱,花哨又多余,穿在身上引得体态宽大,显现不出嫂子好身材。是吗?大张女人惊呼,自己倒没看出来。经慢毒药这么一说,大张和二斤半也都认同。大张女人为这一发现高兴,夸奖慢毒药眼光好。慢毒药心中很高兴,但他却不敢正视大张女人。
回来的路上,气氛热烈起来,二斤半回身倒着走,一脸jiān笑望着大张女人,说:“嫂子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大张女人不知他心怀诡计,老实回答:“瞎讲什么,我不会唱歌。”
二斤半说:“嫂子谦虚,我们听过你的歌,唱得可好了。”
大张女人没反应过来:“见鬼了吧,什么时候听过我唱歌?”
“洪湖水浪打浪啊。”二斤半说完便撒腿跑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唱。
大张女人立刻红了脸,追着二斤半要打,嘴里骂说:“你个龟孙子的……”
慢毒药和大张笑着,也跟着跑起来。
中午时分,该睡觉的睡觉,该出去玩的出去玩,院里安静下来。
二斤半去请假,乘指导员休息空儿。
慢毒药坐在床上写rì记,写他上午的感受。他觉得自己中邪了,为什么对一个有夫之妇有那样的心态—一种野xìng般的情yù,难以控制。他觉得胸腔里有一种尖锐的东西在撞击,有一股火焰般的暗流在血液里肆无忌惮地乱窜。他剖析自己,觉得是年龄到了,身体需要女人了,或者说,自己的情感上长期处于空白状态,现在这个女人的出现——她的行为让人产生暧昧想像——而影响了自己的情感。那浑身颤抖着的**,哗哗的水声,像羽毛一样撩拨得他心痒。他觉得自己很下流,夜里自己的身体不经意中**,一下子就想到她。为什么会想到她,而不是其她女人呢。慢毒药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坏了,坏了。”二斤半回来了,把慢毒药拉到外面的墙角,说他今天闯祸了。
不知他外擗枝又干些什么,慢毒药调笑说:“是偷窥成功,还是强jiān未遂?”
二斤半说:“都什时候了还开玩笑,快帮我出个主意。”
慢毒药问怎么了。他慌张地说,刚才我不是去请假吗,直接就去了,谁想到啊,一推倒门进去,看见指导员搂着周玉玲……。我愣住了,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像被钉子钉住了。还是指导员反应快,他说周玉玲眼里有沙子他帮她揉出来。周玉玲在一旁脸红得像块大红布,跟着说,就是的,就是的,是有沙子,说完就出去了。我恨不得找个地裂缝钻进去,可哪有地裂缝让我钻,慌忙对指导员说,我走了,我走了。指导员拦住了,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没事没事,还是要走。指导员很温和,要我坐下说。我这才大着胆子说了请假的事。指导员一点没打顿,说行呀,问我请几天。我说我也不知道要请几天,就说请一个礼拜吧。指导员说,回去把饭票交给许有章代卖,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了。
“就这样,你说我该怎么办,指导员会不会给我小鞋穿?”
慢毒药没接他话茬,而是怪他,“怎么不敲门呀?”
二斤半说:“大中午的,才吃过饭,谁想到呀。”
慢毒药说:“指导员没有对你讲别的什么吗?”
二斤半说:“临走时指导员对我说,剧团是个复杂的地方,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慢毒药说:“**事没有,只管喝酒,你放心回家去吧,指导员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为什么?”
“因为他有把柄在你手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