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什么要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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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岁那年,我与小为在读初二,小为喜欢上了同班的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

    每天上课、放学,小为的目光总要经常地看向那位女孩子。

    本来小为很内向的,除了我这个从小的玩伴之外,很少跟其他女孩子打交道。可是由于小为的字写得好,所以很受女孩子欢迎,尤其是那位他喜欢的女孩子。

    那位女孩子既长得好看,对人也好,善解人意,而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香迎雪,这样的女孩子,怎能不叫人喜爱。

    小为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字也好,老师也很看重,所以他经常为人讲解题目,也常有人要他写一些好看的字。

    香迎雪也知晓了小为的心意,于是两人开始了生涩的初恋。

    自从小为恋爱了之后,他就把我疏远在了一旁,我们不再一起上学,也不一起放学,晚上也不在一起做作业了。

    和我相处了近十年的小为,我从上辈子还是太阳花时就爱上了他,把他作为最好的伙伴,现在和我疏远了,仿佛不再熟悉,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那一天小为告诉我让我以后自己放学了先回去之后,我就独自一人了,在学校我也没有好朋友,因为我性格有些木木的,别人不太愿意和我相处,看来我仍然保留了植物的特质。

    那天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夕阳里,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下来,一想起小为,我的泪水就直往下掉,擦也擦不完,去河里洗了脸之后,一会儿脸又打湿了。

    自上辈子到现在,我从未试过流过流泪的感觉,也从未试过发自肺腑的伤心,可是那天傍晚,我体会到了流泪与伤心,那感觉竟然是那么难过,无法排解。

    那天晚上,我躺在被子里,泪水将枕巾打湿了,我起来照了照镜子,两个眼睛都红了,很难受,我本来就没有香迎雪好看,这一哭就更不好看了。

    我为什么要流眼泪呢?那是因为与小为朝夕相处快十年了,现在却不能这样一起上学放学做作业和玩啦,那是因为这近十年的时光,让我对他的爱更加深沉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我发觉我的生活中少不了小为的陪伴,尽管小为不优秀,比不上宗师的天才聪颖,但是他上辈子对我的爱与我今生对他的爱与我们是否优秀无关,爱,没有太多的理由。

    每一天,我都走在小为与香迎雪的后面,默默地看着他们。

    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与观音菩萨设定的我的生命蓝图是不恰当的,小为现在拥有他的爱情,我不能去拆散他与香迎雪,香迎雪美丽而优秀,对小为也极好,这样的女孩子值得小为去爱去珍惜。

    我似乎不可能嫁给他了,另外,小为的梦想是什么,也许正如他十岁时一样,他仍然没有梦想,那么要我有什么用?我不能帮他做什么。

    一直以来,小为都不需要我帮助什么,他活得很开心,他有自己的想法与爱好,我只不过是他童年的玩伴罢了。

    这样想啊想,我的泪水又来了,一发不可收拾。

    我在夜里呼唤过观音菩萨,想得到她的指点,可是一点回音也没有,菩萨不管我的事了吗?

    我独自去了打谷场的池塘边,想看看自己是否还能在水上行走。

    我又站在了水面上,我竟然还没有丧失这个本领,太好了。我想起了当初寒先生的第一个测试——水上行走,不禁想起了那时小为认真的表演,这样一想,泪水又直往下掉,滴落在水面上,好多的泪水。

    我的伤心也那么纯粹,可是小为知道吗?

    小为啊,在我还是太阳花的时候,你对我是那么好,可是现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淡。

    我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要这么伤心执著呢?小为可以有他自己的爱情,他不喜欢我又何苦强求呢?就像他喜欢写字,我却偏要他打扑克,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啊。我应该祝福小为,希望他和香迎雪可以长久相伴,拥有甜美一生的爱情。

    可是我希望的事情没有发生,小为没能和香迎雪长久相伴,因为发生了一件又要让人掉眼泪的事。

    那是放寒假前的一个星期,天空中飘起了洁白的雪花。

    小为很喜欢下雪的天气,香迎雪的名字中也有雪字,她也喜欢雪。

    那是一个放了学的傍晚,雪花飘飘洒洒,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气并太冷。其实,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积雪已经很深了。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层。

    小为与香迎雪牵着手在前面走,我走在他们后面50米的地方。

    在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片丘陵地,在丘陵之间有一个深潭,那里面结了很厚厚的冰层。小为与香迎雪相约去水潭边去玩,他们试着往冰上踩,发现冰层很结实,于是就走上去,在上面跳呀闹呀,很开心的样子。

    我躲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玩,多么地想去玩一下,可是我不能打扰这一对情侣。

    他们玩得出神,偶尔还摔倒在冰面上,吓得叫了起来,可是冰层很结实,没有破裂,就在他们正陶醉在欢笑中之际,一声“咔嚓”之声响起,小为的脚下踩破了冰块,左脚已陷入水中,整个人倒在了冰上,冰层由于破裂了一块,就沿着那缺口继续破裂,小为吓得脸上发白。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际,香迎雪伸出了双手抓住了小为,她坐在了冰上,双手拉住小为的衣袖。小为本是游泳的好手,可是脚下刺骨的水浸着他的两只腿,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何况这水潭不知道有多深,浸得久了,他发觉脚开始麻木。

    香迎雪雪白的脸上吓出了晶莹的泪水,使劲地哭了起来,冰上很滑,小为直往下沉,将香迎雪也带入水中,两人都浸在了冰冷彻骨的冰水中。

    我吓得呆了,忙跑了过去,跳到冰上营救他们。

    雪飘得更密了,淡淡的夕阳已经渐渐不见了,天色开始暗淡了下来。

    我费了很大力气,可是冰上太滑,我也陷入了水中。

    慌乱之下,大家都很笨拙,不知道怎么办。

    终于,我冷静了下来,施展出了水上行走的本领,稳稳地浮在水上,虽然如此,可我仅能让一人拉住我的脚,否则我们都往下沉。

    香迎雪喘着气,似乎已经脱力,她眼睛一亮,好像作出了什么决定,就开始用尽力气把小为往上推,自己却往下沉。

    难以忍受的寒冷让大家快支撑不住了,到最后小为在香迎雪和我的帮助下脱离了冰水,爬上了冰层,我也倒在了冰层上,双脚不听使唤,可是香迎雪的身体就沉了下去,我们眼看着他的长发浸没到了水中,然后完全没入。

    我们呼喊着,哭叫着,可是浑身不能动弹。

    香迎雪,这个善解人意、美丽可爱的女孩,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沉入了深潭之中,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小为声嘶力竭地喊着“小雪,小雪”,眼泪哗哗流个不停。

    暮色降临了,雪花仍飘落着,我与小为从寒冷中惊醒过来,差点就这样昏迷在冰面上。我们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爬到了岸边,爬上了岸,重新接触土地。

    我们的双手双脚似乎不是自己的,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我们挣扎着站起来,望着泛着暗光的冰面,泪水直往下掉。

    香迎雪死掉了,我与小为一齐伤心难过。

    后来,我们像木头人般走回了家,告诉了大人今天发生的事。

    香迎雪的家离桃花村有点远,当晚,我的爸爸与小为的爸爸就一起去了香迎雪的家,告知了香迎雪的事。

    香迎雪的爸爸当晚就带人去了那深潭,可是竟然没有捞到香迎雪的身体,因为那水潭实在太深了,摸不着底。

    我想,香迎雪是雪的使者,她一定是被雪神带走了,所以找不到她。

    小为失去了香迎雪,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快光,我再也没有看到小为笑过一次。

    小为总在自责中度过,他说本来应该是他掉进去,小雪为了救他,却失去了珍贵的生命。

    进入初三后,小为郁郁寡欢,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本来成绩很好,却总不做作业,到后来成绩下降了许多。

    小为没有找过我,我们之间仿佛已经没有交集,我去找他,他总是躲躲闪闪,似乎不愿意见到我,我们之间的童年友情跑到哪儿去了呢?

    中考很快来临了,又很快结束了。

    小为没能考上重点高中,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是我不想去,而是选择了与小为在同一所普通高中念书。

    我与小为没有在一个班,我不想他知道我与他在同一所学校,我们都住校,从不见面,可是我总在默默关注着他。

    小为依旧是那么内向,他总是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听着校园广播,广播中每天总会放着三首歌《单身情歌》、《我们这里还有鱼》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我总躲在不远处看着他,每当放《我们这里还有鱼》时,小为就暗自流泪。

    冬天时,外面下起了雪,广播里就响起了《飘雪》这首歌,这个时候,小为就跑出宿舍,一个人走在雪中,专心地听着这首歌,他仿佛想起了初中时那个飘雪的日子,他的小雪在那个日子永远离开了他。

    有一次全校作大赛,不限题目,只要有真情实感,结果有两篇题目相同的作分别获得并列第一等奖,题目就是《为什么要流眼泪》,作者分别是忆雪与飘雪。

    飘雪是我暂用的笔名,学校为了替获奖的学生保密,因为获奖后有不菲的奖金,以免生出不安全的事故,所以投稿既注明真实信息又加了笔名,而公布获奖名单时则只显示笔名。

    那篇忆雪写的《为什么要流眼泪》我看了,内容写的正是当年香迎雪丧生的事,作者极尽深情,写了这篇感人的章,我知道忆雪就是小为的笔名。

    而我的那篇,则写的是一个少年保存了一些太阳花种子,保存了一个冬天,却被老鼠吃得只剩一颗,又用心去培育这颗种子,到这颗种子开花后,又死去的事,我写的就是小为与我自己的事。

    我不知道小为是否看到了我的这篇《为什么要流眼泪》,我希望他不要看到,因为我答应菩萨不能泄漏天机,可是我忍不住写了这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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