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章 海底沉星、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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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觉背后一阵冷风拂过,众位白甲兵愕然发现自己身子陡然僵硬,脚步说什么也迈不开了。艰难的转过头去,见一个穿着农家布衫的人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陆虞笑的越温和,白甲兵们便觉得身上越寒。忍不住颤声问:是谁?”

    “莲花山上也有人问我是谁。连我都不认识,活着还有何用?所以他们都死了。”陆虞本不是一个幽默的人,所以这个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听得白甲兵们想哭。陆虞不悦,道:“山不识我,山崩。地不识我,地裂。你不识我,请多看一眼,往生之后再见,尊我声六爷便是了。”说罢拍掌虚按,一股极寒的真气弥散。问话的那名白甲兵登时冻碎成齑粉。只剩下一套崭新的银甲松松垮垮的落在地上。

    这十来个白甲兵,武功不弱,俱都在三品境界。算得上俗人眼中的高手,但在碧城弟子眼中,却是三脚猫的把式。陆虞露出这一手神乎其神的寒冰内劲,本意在慑人。唬得众兵士兢兢战战,垂首不敢直视。这时,蓦然听到一声雷震般的大吼:“帝国律令:敢言往世今生之腐论者,杀无赦!”正是职业病十分敏感的李大庸。

    陆虞刚才便听到熊夫人唤他作“大勇”,心道无知者无畏,这人果然勇到了极点。这样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简直就是糟蹋了秀珠。一想到秀珠,敷药时那种酥麻的异样感觉又涌上心头,妒忌之情大盛,寒声道:“你自尽吧。你家娘子归我了。”

    李大庸尚未婚配,自然没有娘子。他又不认得陆虞,心想这人武功奇高,大概也是来虏熊夫人的。他是受人之托,不知熊夫人身份,误认为是自己娘子。于是也懒得解释,怒哼了一声给自己壮胆,声sè俱厉的道:“小子放马过来!”

    他这一声喝,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毕露,黑髯如剑戟冷竖,倒也颇有几分英武之气。陆虞一败于阿呆,再败于沈侯,心情正糟糕,最受不得别人装腔作势。一出手就是凌厉的杀式。他拂袖一卷,寒háo如海,真气如雾,烟涛茫茫,席卷向李大庸。

    陆虞与李大庸隔了一个院子,约有六七丈远。真气透发于体外,力能及五丈便算是一品境界了。陆虞轻描淡写之间,整个院子里便白茫茫一片,有如实质。虽不及当rì沈侯叶傅论剑景山时所展现的那般神妙,但已超出寻常的一品宗师多矣。白甲兵士离得近,见陆虞真气涌来,惶恐yù躲,却瞬间便被淹没,整个身子连带着银铁铠甲化于无形。陆虞似乎在有意戏弄李大庸,御使真气浪háo回旋跌宕,涌到李大庸身前时便退下,再涌来时háo头就高了几尺。如此几次,海háo愈高,早就超越了院墙屋舍。远远望去,“熊窝”就像个大蒸笼一般,白sè寒雾不断升腾。

    李大庸xìng子坚韧,知道自己今rì必死,但仍不甘心坐以待毙,手中铁链抖动,探向雾中。哗啦声立绝,铁链竟被冻结在了半空。茫茫寒气沿着铁链,袭上李大庸右臂,登时将他右臂血液凝固,一动不能再动。铁链沉重,失去臂力运使,冷梆梆的坠在地上。

    此时正是早晨。朝阳新照,不知哪家晚起的金鸡一声啼,刺破了宁寂。李大庸被冻的浑浑噩噩,稍存的神志被鸡鸣唤醒,咬破舌尖,全身一个激灵,慨然怒啸,用力挥舞左手铁链,朝自己右臂猛甩了下去。右臂骨肉粉碎,早被冻成了冰碴子,哪里有半点血液溅出?艰难的回头看熊夫人,只见她跌坐在屋内,昏死了过去。她并不会武功,全然不能抵御这等极道严寒,所幸恰好靠上门口壁炉,得以保全xìng命。

    陆虞见李大庸自残肢体以解危局,甚感刺激,笑道:“这法子不错。我碧城海底沉星式最怕你这种不要命的人,见过了‘海底’,再来试试‘沉星’!”

    碧城乃人间仙山,武功渊博无比,单算剑法便有一百四十套。其中最上乘的功夫有三种,分别是“雨过河源剑”、“海底沉星式”、“十二曲仙谱”。至于大师兄柳芙蓉所习的“细雨东风hūn雷剑诀”,因是派内别传,陆虞无缘修习。便是这“海底沉星式”也失传了至为jīng妙的七招。陆虞限于年岁,无法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只练成了“海底”,于“沉星”却是刚窥门户而已。对付强敌时不敢贸然使出,但拿李大庸来练手,却再合适不过了。

    人言“双眸如星”,此刻陆虞的眸子便陡然明亮了起来,他全身被雾气笼罩,只剩下那对眸子越发的刺眼。全身jīng气神灌注,正蓄势待发之际,忽听屋内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这小子这招名为‘沉星’,咱们侯爷的兵刃叫‘碎星’。老六以为孰高孰下?”

    陆虞被这一声“老六”唬了一惊,在碧城时大师兄便是称呼自己“老六”。登时气泄,星光渐趋暗淡。听得屋内老六道:“碧城绝技又有什么了不起?若不是托庇于咱们侯爷,十年前叶太傅单剑闯仙关时岂能轻易罢手?”

    叶西灵剑挫碧城高人,连闯十二仙关,除了柳芙蓉之外竟无一合之敌。此事向来便是碧城的奇耻大辱,听了那人提起,陆虞顿时大怒,喝到:“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领死!”

    冷幽幽的声音道:“武安侯座下冥卫,请教碧城高招!”他身形移的好快,前半句时声音自屋内传来,说到后几个字时,发声处已变成了院子外面。

    陆虞惊骇,只道沈重阳便在附近,当下凝重起来。沉声道:“碧城弟子陆虞,谨奉师命,拜谒武安沈侯爷。师父说了,我是碧城最不成器的弟子,想来沈侯爷未必屈尊见我。昨rì驾临贵府,侯爷不在......”

    场面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狂笑声打断。陆虞循声辨位,知是三人发笑。一人在屋内,一人在院外,另一人却是断了臂的李大庸。李大庸胳膊新断,初时被陆虞真气冻的麻木,并不觉疼,这会儿因陆虞被冥卫一扰,收了海háo般的真气,血脉渐渐活络起来,痛入骨髓。边狂笑边疼的直哆嗦,道:“小崽子忒不知道好歹,连句人话也不会说。既是‘拜谒’,又说‘驾临’,你们碧城都不读书么?”

    陆虞不通世务,碧城中也不说台面话,知道自己出了洋相,羞怒更甚。却因忌惮沈重阳,不敢随意出手。道:“沈侯爷不答话,可是瞧不起我么?须知令爱千金可也是我碧城传人!”

    冷幽幽的声音这时已转换到了东南,似乎在四处勘探着什么,这时位置稍远,声音便飘忽了起来:“我家大小姐有你这样的师兄,不见得是多光荣的事儿。小子还是自革出门,省的给我家大小姐丢脸!”

    陆虞见沈重阳始终不现身,想是并不在这里,心中稍定。又听那冥卫发声,声音不能凝成一线,可见内功也并不如何高明,最多二品境界。纵然有鬼魅般的身法,倒也不足为惧。若要擒他,只需听声辨位,雷霆一击,谅他也逃不出自己手心。然而陆虞始终未曾出手,一是忌惮沈重阳,二是屋中被称为“老六”的那人还没有展现过手段,不知其功力几何。

    正在犹豫之间,却见老六大模大样的从里屋出来,视陆虞如无物,对李大庸却颇为敬佩,朝他拱手一礼,又贴身耳语,说的李大庸脸sè时变,又惊又喜。本来高手传话,惯用“传音入密”之技。不知是老六功力不到,还是有意泄露,陆虞凝神细听,竟听了个十足十。说是“苏公子已回府中,问起近rìdì dū轶事,首推李兄为第一英雄,yù邀尊驾移步一见云云”。

    陆虞问道:“苏无尘回来了?沈萱可曾对他说起过我?苏无尘有何评价?”

    老六瞥了他一眼,虽不耻于他的人品,但见他器宇轩昂,一身武功又出神入化,实在是人中之龙,万中无一。自己等人虽号称“冥卫”,久蒙侯爷教诲,年纪又比他大了几岁,但论起武功,却是万万不如的。于是由衷赞道:“至于陆先生你么,在我等眼中,人品和武功,那自然都是高山仰止......”

    陆虞一喜,忘记了此前冥卫对自己的不恭,道:“‘武功’是俗人说法,在我们碧城,都称为‘玄功’的。”

    老六话锋一转,续道:“苏公子武双全,玄功固不消说高深莫测,连谈吐都是骈四俪六。他听我家大小姐讲了陆先生的事迹之后,觉得只给陆先生下四字评语颇不妥当,又补加了六字定论......”

    陆虞忙问:“哪四字?”

    老六道:“望尘莫及。”

    “哪六字?”

    “贱名有辱清听!”

    陆虞读书无多,刚刚才闹出一个“驾临”的笑话。哪里能听出来这是老六特意编排出来讽刺自己的反话?于是喜道:“见识不错!只凭这十字之誉,来rì争锋,我让他十招。”

    乔基这时再也隐忍不住,露出身形,笑道:“何须来rì?苏公子此时便在侯府,恭迎陆先生驾临!”他说话时,特意将“驾临”二字咬的特别重。陆虞脸上一白,杀机陡现,随即又忍了下去。道:“苏无尘既然看得起我,我也不能占他的便宜。我下山时,是封印了七成功力的。”

    乔基激道:“陆先生不敢去就直说了吧。何必言语挤兑?难道要苏公子自缚双手?”

    陆虞xìng子傲,最受不得别人鄙夷,心想自己身上的封印危急时刻也不是不能自解。当下负手转身,道:“带路。”也顾不得要杀大勇,谋其妻了,只是想:“待杀了苏无尘,这两个带路的小子,须饶他们不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