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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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等,不能停,要一路向北去。

    昨夜雨初,今晨红日催微风,燕子携家带眷都南归,气温仍摄氏二十度上下徘徊,路边每一株野草都隆冬时节茂盛生长,并非不惧严寒,只不过想霜降冻雨到来之前多活一刻。

    温玉套一件外婆亲手织的大毛衣出门,羊毛线双股织,殷桃水红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庞亮得惊

    十七岁少女多得意,上帝都为她描一层金光,皮肤注满水闪闪亮,碰一下好q弹,处处都是年轻的力量——并不乎年龄,或青春,因她有大把希望,大把未来可供期待,不必满世界搜寻,限定自己二十八岁之前一定风风光光嫁出去,三十岁四十岁都不计较,只要是雄性生物就肯签婚书。

    她们不懂得等待多快乐,希望多难得,或者她们根本不屑懂得。

    ,总被世俗打败。

    因此她想要试一次,漫长孤寂生,她愿一次豪赌,输赢不计。自此后循规蹈矩,安静生活。

    竹篮子里饭菜肆意飘香,老式按钮随墨绿色两股电线挂门边,咔嚓一声灯亮,融融暖光瞬时抹平黑暗中跳跃的火星。

    阴冷潮湿地下室,凌乱不堪房间,床边一只破口的碗装满烟头烟灰,深绿色军用床单上大片黄色污渍无管,大摇大摆横亘眼前。

    陆显依旧穿着他那条不洗不换的牛仔裤,头发长得遮住眼,绷带上的血渍已转黑,浑身上下散发着垃圾久不处理的酸腐味,被抽掉脊骨,站不直坐不稳,歪歪斜斜横躺小床上,对着天花板发痴发呆。

    听见脚步声就知是谁来,他纠结于要不要起身,大男自尊心绑缚手脚,他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装冷漠装无情,无聊之极,幼稚之极。

    温玉给他不温不火演技评及格分,鼓励他再接再厉,生拉硬套,看他能装到几时。

    春山背个工具包门外放风待命,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吓得腿抖,讲话也变口吃,他他他——他的穗穗大不一样,都是被资本主义腐蚀污染。

    要警惕糖衣炮弹呀。

    室内,温玉揭开盖,鸡汤黄橙橙飘油花,参药性都被鸡肉吸光光,想一想都知大补,而她家传卤水鹅,只捡最精华身与翅,脖是废肉,腿厚不入佐料,唯有翅膀与鹅腹,皮与肉比例恰恰好,每一根骨都被卤汁浸透,齿间咬开来,骨髓都是醇厚香。

    她做贤妻,乱糟糟斗室里布好碗筷等他上桌吃饭。

    他终于肯将目光从屋顶结网的小蜘蛛上挪开,侧过脸瞥她一眼,仍是一张死脸,仿佛是她欠他五百万不还。“来做什么?”

    温玉笑脸迎敌,“来看呀,陆生。断头饭吃不吃?”

    德叔的饭菜只讲究“熟透”“有盐”,哪比得上眼前参鸡汤卤水鹅,色香味俱佳,一丝丝热气飘来,便勾动腹中馋虫,。

    生苦短,他要及时行乐,大食四方。

    筷子都递到手边,他不接,温玉轻轻说:“都是亲自下厨成果,陆生不肯赏脸?”

    “无事献殷,要做什么?开门见山,到这一步没什么可顾及。”陆显对她的突然转变保持怀疑,甚至是恐惧,她笑盈盈模样同黑寡妇没区别。

    “好好丑丑也算相识一场,陆生临走记得留钱给傍身,不能恩将仇报。只一顿饭菜,还能应付。”

    陆显陈述实事,“右手残废。”

    温玉端起碗,拿一只勺,就要喂他吃饭。

    陆显皱眉,“被雷劈中?突然间变另一个?”

    温玉舀一勺鸡汤,吹散浮油,温度刚刚好,滋味恰恰足,一勺香气肆意,送到他唇边,好个贴心女朋友,“用过这顿饭,们就算两清,以后富贵发达或是贫穷落魄都跟没有关系。陆生,相识一场,该有个了断。”

    “噢,原来要借一顿饭割袍断义撇清关系?以为还会纠缠是皇室公主,赌王亲女?”

    “送到嘴边都不肯赏脸?”

    陆显低头,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脸,无味的舌卷过汤勺边缘,温温热热鸡汤烫暖萎靡不振的胃,激发更多汹涌咆哮的食欲。

    他饮过汤,食过饭,过足口腹之欲才问:“是不是想杀?怕拖累?放心,陆显一做事一当,从来不连累身边。”

    温玉照常收拾碗筷,顺带擦一擦布满灰尘的茶几,忙忙碌碌头也不抬,“怎么?几时有荣幸做大d哥身边?都不给颁证书发绶带通知上台讲赛后感言。毕竟是千千万万个飞女中脱颖而出…………”

    陆显感叹,“假设生来不能讲话,会更完美。”

    “那要卖不出价,卖不出钱,爹地的赌债怎么还?全家都要街头饿死。”

    “什么意思?说清楚。”他沉下脸,逼问。

    温玉不咸不淡,不挂心,“大太好心,给找好下家,一毕业就结婚,先付礼金六十万,几时这样值钱,受宠若惊。”暗地里祈求上帝,原谅她信口开河编谎话。

    陆显问:“对方什么?”

    温玉撇撇嘴说:“还能怎样?以为都是大d哥,身长英俊,出手阔绰?四十几岁秃头佬,肚子里藏一只七个月大小仔,活到八十岁也不见生,不然怎么肯出高价买新娘。”

    “愿意?”

    “可以说不?说完被吊起来再用皮带抽?陆生,不是九命猫,也不是神奇侠,次次都能及时到场。”

    “说来说去,变成?”陆显开始抽他的烟,他的心却不鼻尖弥散的尼古丁上。胸口沉重闷上大石,说不清道明的压抑,暗处的挣扎,不欲知。

    “打算一辈子住地下室做隐形?”

    他突然间暴怒,起身一脚踹翻玻璃茶几,牙签筒、纸巾盒、玻璃杯瞬时间滚落一地,坠落,毁灭,时光此支离破碎。

    “怎样?一个残废,指望他飞黄腾达当首富还是做总督?”听见他身后大声吼,宣泄他此刻所有恐惧与愤怒,有没有恨过命运不公?有没有怕过孤身一

    骤起的希望被掐灭,疼痛是子弹穿过肺叶,鲜血倒灌,瘀堵喉头。

    温玉说:“继续这个样,活不活得过这个冬天?”

    陆显不出声,死死盯住温玉背影,要将她后颈烧出个洞窟。等待陡然掀起的怒火熄灭,等待她开口,低声说:“戒不戒?”

    过多久,温玉已走到门口,扶住门背对他,“不戒掉,就一辈子做狗,选这条路,从此以后与无关,陆生,长命百岁,富贵延年。”

    门外些微晨光如水倾泻,拥抱她一抹细瘦的影,温玉温玉,她几乎要浅浅光雾中消失不见。再见或是永不再见,她不知哪一分哪一秒已动心,深夜时分怨憎上帝,亲爱的耶稣基督好偏心,为她平淡生命中带入这样一个意外。

    是喜还是忧?

    没区别,一生总要遇到这样一个,令欢喜令忧,令快乐令痛,或许是花火闪耀,流星坠落,手指翻过日历——二十四小时一般短暂,但已足够这漫长一生细细分食。

    即便一世荒芜贫瘠,好有过——一句话种心中一片隐蔽绿洲。

    嘘——是鸟鸣,惊起的燕从电线上腾飞,振开双翅,寻觅下一场偶遇。

    最后一步,她跨出门槛,锈迹斑斑插销握手,终于等到他说:“——”

    同时也听见重物倒地闷响,连带打翻了破旧烟灰缸,轻飘飘烟灰空中浮动,镜头缓慢推后,一片片浅灰色鸟羽落他的脸与身,仿佛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火山爆发,岩浆喷涌过后,徐徐灰烬席卷天地。

    时钟停摆,天与地静止,耳膜微震,听得见枯败与盛开,一时间袭来。

    相遇,纠缠,阅过即焚,她却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斗争;事情从来都不公平,她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注)

    昏昏沉沉,陆显一觉睡到凌晨才醒,狭小地下室里不知几时多一张书桌,一盏台灯,温玉神色如常,坐灯下温书,见他醒来,也不过抬一抬眼,问:“饿不饿?吃面好不好?”

    他想起身,却听见悉悉索索金属碰撞声,借着光才看清,他身上一副手铐脚镣,全然比照重刑犯量身定做。茶几上一碗冷冰冰鸡汤面,如同座上温小姐,没感情没波动。

    “这是什么?”最初是疑惑,片刻他便明白过来,不能置信,沉声说,“疯了?”

    震惊震怒,上帝也料不到,温玉会疯到这个程度。

    而他只等来她轻描淡写回应,“说要戒,帮帮而已。怎样?是不是很感动呀陆生。”

    陆显咬牙,“脑子进水?要找死?信不信单手掐断脖子?”

    温玉书不离手,椅子上换个姿势继续读横排简体字,“应当提醒,铁链只有一米长,的活动半径不超过这张床,想要掐死之前先练一练臂力,试一试能否挣断链条。不过省省力气,吃饱喝足,今后慢慢熬,免得猝死这张脏兮兮弹簧床上。”

    “死岂不是要劳收尸?怎么敢当?”

    “小事情啦,装进麻袋扔下海,是无名氏,捞上来叫作无名尸,大陆公安忙发财,没举报,又不是关系户,谁有空查dn?”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我却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斗争;事情从来都不公平,我在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 ——黄碧云

    推荐这位香港女作家给诸位。

    嗯,告诉大家我好了,感谢诸位在我神经脆弱的时候耐心留言,宽慰我,给我温暖

    很感动,世界分两面,有好有坏,我更应该看向美好的一方

    感谢你们!

    然后争取今天晚上再写一章,因为有榜单任务,压力山大

    接下来就是苦逼的戒毒之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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