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幕后黑手
小偏厅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长沙发，两个单人沙发，还有一个小茶几。
这个格局就和后世普通人家客厅差不多。
张雨亭略有点随意的斜坐在长沙发上，看不出身高，他留了两撇这个年代男人流行的小胡子，胡子梳理的极为整齐，胡子末端微微翘起，昭示了这个人桀骜不驯的性格；张雨亭身材胖瘦适中，一双眼睛极为有神。
看到张汉卿带石远进来，张雨亭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斜靠在沙发上，只用眼睛上下打量石远。
这种眼神如果是出现在别人身上确实是有点失礼，但是出现在张雨亭身上就再正常不过，这个年代，能让张雨亭起身相迎的人怕是还没有几个！
石远自然也不会介意张雨亭的态度，就大步来到张雨亭身前，不亢不卑的平视张雨亭，端端正正的立正敬礼：“直隶第六旅旅长石远，见过大帅！”
张汉卿进来之后，就径自找个了单人沙发坐下，场面就交给张雨亭掌控。
张雨亭不回应石远的问候，只用稍有点阴郁的眼神打量石远；石远没有丝毫躲闪，依旧是如标枪般站立在张雨亭面前。
半响，张雨亭微微点头：“你这军装不错！”
石远所穿的军装，是专为高级军官设计的礼服，面料是这个时代普通的呢子布料，样式就根据后世军装做了大量修改，小翻领、加垫肩、横肩章、腰部立体裁剪、装饰性腰带……
这套礼服放到后世也不过就只有做工精致可以拿出来说一下，放到这个时代就霎是醒目。
石远还是把功劳推到德国人身上：“这是普鲁士人的备用军装样式，他们有大量成品，但是竞标失败，这些成品就成了积压品，下官就把这些服装全部买下来，作为军装使用！便宜！穿着也挺舒服！”
张雨亭就有了点笑模样：“不错，眼光挺好，坐，你跟德国人关系不错啊！”
石远听话，顺着张雨亭示意的方向，稳稳当当的坐下，再摘下帽子拿在手中。
张雨亭似感叹又似提醒，石远就顺着张雨亭话头走：“报告大帅，下官叔叔借着‘庚子留学’去了美国，现在仍在美国学习，下官就是通过叔叔这才联系上的德国人！”
石远看似毕恭毕敬的说着“半真半假”的实话，张雨亭就满意：“你现在那个第六旅怎么样？”
石远起立，张雨亭就抬手示意，石远再坐下回话：“报告大帅，目前直隶第六旅官兵共计1800余人，这其中完成新兵训练的人数为1400余人，目前部队正在扩编，数字还在增加！”
石远在北平忙着善后，关冷他们一刻也没闲着，现在已经开始征兵，涿州百姓还不了解这支军队，就没有出现参军潮，石远不介意这一点，风城一贯走“精兵路线”，扩充的慢一点也无所谓。
张雨亭提要求：“加快速度，尽快形成战斗力，你那个涿州很重要，你要用心！”
石远就表决心：“请大帅放心，下官一定遵从大帅吩咐，尽快形成战斗力，为大帅分忧！”
张雨亭开始考试：“知道你那里为什么重要吗？”
石远有问必答：“报告大帅，下官知道点，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张雨亭鼓励：“说说看！”
石远避重就轻：“涿州是交通要道，以前直隶第六旅驻扎涿州，首先是要钳制驻守北平的冯基善，其次是卡住阎百川出大同的要道。目前冯基善既然撤出北平，首要任务就变成顶住阎百川，进而拱卫京畿。”
张雨亭目光闪烁：“听说你舅舅是张耀祖，就驻扎在大同；如果阎百川要出山西，肯定是张耀祖为前锋，你可能顶得住？”
这个问题颇为诛心，对于石远来说，和自己的舅舅张耀祖作对，那就是忤逆，就是不顾亲情，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石远本人就算是声名尽丧，忤逆之人最后难免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如果不和张耀祖作对，那就无法完成顶住阎百川的任务，这样的话，石远驻扎在涿州就失去了意义！
石远还是略加停顿，这才犹犹豫豫的回答：“这个事情下官早有谋算，既然大帅问起，下官就实话实说。下官和舅父一向关系亲密，舅父曾经说过，不会难为下官，如果阎百川真有兵出大同的那一天，下官有把握把舅父拉过来，不致我舅甥兵戎相向。”
这可以算是极为隐秘的事情，见石远如此坦诚，张雨亭不再装模作样：“没错，就是如此！冯基善和阎百川都不是好东西，正是要把他们全部都干掉！特么的敢跟老子作对，老子就是要他们无路可走！”
张雨亭一原形毕露，石远就被震得傻了眼，这位还真是颇有“胡子大帅”的风范。
张雨亭开了骂，就不再装斯：“你这个小子挺对老子胃口……啊！对不起，你这个小子挺对本帅胃口，这次冯基善被迫让出北平，你是有大功的，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石远瞠目结舌，这“胡子大帅”还会道歉？
也不能瞠太久，张雨亭还等着回话呢！
石远就装大款：“嘿嘿！大帅已经奖励过了，下官现在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地盘有地盘，下官已经心满意足了！嗯！大帅如果有需要，下官这里还有点大洋，能拿出来献给大帅！”
这话自然是说的极为勉强！
张雨亭就哈哈大笑：“算了吧，就你这点大洋，本帅还看不上眼！”
有这个态度就行，真是要石远的大洋，张雨亭也拉不下这张老脸！
石远的这种态度令张雨亭颇为满意，张雨亭看石远的眼神就颇为欣赏：“小六子……”
张雨亭正要继续说，张汉卿就一脸无奈的闷声咳嗽两声。
张雨亭斜了张汉卿一眼，还是从善如流：“汉卿对本帅说了你小子的分析，说说，为什么对东瀛人这么的看不上眼？”
石远就面露鄙视：“东瀛人一贯狼子野心，他们现在是没有机会，如果有机会他们必定还会对咱们大举入侵，下一次就不一定有‘三国干涉还辽’的好事！这天下哪有什么好人，东瀛人、德国人、英国人、俄国人……统统都不是好东西，跟他们打交道一定要多个心眼！”
张雨亭又开始拍大腿：“没错，就是如此！不仅仅是东瀛人，这些个洋鬼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说这此开枪事件，就少不了老毛子从中作梗！”
此时的老毛子已经进入苏联时期，处于某种原因，后世对于苏联的记载就比较少；石远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愤怒青年”对老毛子知之甚少。
听张雨亭这么说，石远就追问：“大帅何出此言？”
石远身在北平是为了操办友人后事，这点张雨亭非常欣赏，石远现在和东瀛人关系注定不会好，如果再对老毛子不满，那就更是方便张雨亭掌控，所以张雨亭不介意帮石远科普。
就是石远不问，张雨亭也会主动介绍：“这冯基善口口声声为国为民，骨子里面却是‘男盗女娼’，冯基善借着身处西北，和老毛子打交道比较多的优势，就投靠了老毛子。如果不是老毛子资助，冯基善哪来的那么多武器？如果不是老毛子资助，就凭冯基善那个肥猪样能养活15万军队？”
张雨亭先大骂一通，然后才开始解释：“这次的事情，就是老毛子一手操纵的！咱们这位段总理，虽然是顽固不化，却也不肯卖国求荣，端端的也是条汉子！段总理曾经命令手下大将徐树铮出兵库伦，收复疆土，这功绩真真的能和左公收复新疆比肩！这库伦想要独立，就是老毛子支持的，段总理坏了老毛子的好事，老毛子又岂能善罢甘休！段总理既然和老毛子不对版，老毛子就要从国内寻找新的代理人，找来找去，就找到了这冯基善；冯基善的军队里，多有老毛子担任的顾问，这老毛子让冯基善去撵狗，冯基善就不敢去打鸡！哼哼，这些个报上叫嚣的人都是獐头鼠目之辈，整天喊着我张雨亭是东瀛人的狗腿子，可是怎么就不看看别人，这天下谁又能好的了多少？”
这个确实是实情，当前，只要是想出头的军阀，身后多多少少都有洋人的影子，想单打独斗，如果没有石远这样的金手指，实在是难如登天！
张雨亭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石远就听得有点迷糊。
张雨亭看石远没有理解，就仔细解释：“这次的学生闹事，带头的是两个人，一个叫李守常，一个叫徐季龙。这李守常最是可恨，打着学生运动导师的旗号，背后却是老毛子和南京国民政府的双料间谍，自惨案发生之后，这李守常已经躲进了老毛子的大使馆，再也不敢公开露面。徐季龙同样可恨，他本是个律师，却是一心要搞政治，他是中俄庚款委员会主席，同老毛子关系密切，正是这徐季龙和李守常一手策划，乃至于局势崩坏到这般地步！去年咱们和北平人打仗的时候，冯基善从背后捅了北平人一刀子，这冯基善最不是东西，为了这个还坑了老子20万大洋，现在想起来，实在是可恨，老子就是不给他大洋，他那毛子爹也会命令他背叛北平人的！”
张雨亭说的口干舌燥，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继续大骂：“这老毛子支持冯基善，让冯基善反了北平人，本欲成立一个亲俄的政府。这冯基善也是两面三刀，怕老毛子架空了他，控制了他的军队，就不敢言听计从。冯基善反了北平人之后，自己没有上台，反倒是请了个光杆司令段祺瑞回来，这就令老毛子大为光火。老毛子现在和广州人关系很好，就想把政权转交给广州国民政府，自然就要把段祺瑞赶走，这才有了李守常和徐季龙的学生运动……呸！什么学生运动，这是运动学生才对！为了一己之私，甘愿当老毛子的走狗，拿自己的学生当枪使唤，这就是狗屁运动！现在，你明白没有？”
石远点点头，面色有点麻木：“明白了，这是一出双簧，老毛子一手推动学生运动，一手命令亲俄的军队开枪……倒霉的是段祺瑞，被玩弄的是全体国民，死的却是这些热血青年……”
张雨亭又端起茶杯，却是没有了茶水；张雨亭不满的瞪了张汉卿一眼，还是继续发泄：“没错，现在矛头都指向段祺瑞，这段祺瑞光杆司令一个，手下一个士兵都没有，他那里有能耐命令士兵开枪？这特么的老毛子就是白痴，自己是白痴，还当天下人都是白痴，还偏偏就有白痴相信这一套，真特么的见了鬼！”
石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骂开了花：这真特么的见鬼，难道老子要对付的仇人是特么的老毛子？
石远对毛子不陌生，拜后世同为阶级兄弟所赐，石远是听着《喀秋莎》长大的，长大以后又看过《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兵临城下》、《敢死连》等等反映苏联卫国战争的影片。
这个时代中，只有石远最清楚老毛子的战争潜力，老毛子在危急关头那种前仆后继的大无畏精神、不顾一切爆出的钢铁狂潮，给石远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如果是面对这个时代的国内军阀，石远自信是摧枯拉朽；如果对上东瀛人，石远同样无所畏惧；但是和苏联人对着干，又有几分胜算？
石远心里真的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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