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头对老邢讲的是四川话,口音和阿古很相似,吐字清晰却带着一种奇怪的生涩感,老邢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一指依然跪在大厅中间的阿古:“这位小兄弟是因为我们耽误才回来晚了,请老先生莫怪。”
老头就看一眼阿古,淡淡说:“把人带下去休息,我和这位长官谈谈。”阿古就站起来,小声招呼我们跟他到后面去,张老头他们拉拉杂杂跟着阿古往外走,我和牛牧站在原地没有动。于涛本来已经跟阿古他们走了几步,一看我和牛牧都没走,转身又跑了回来。
老头也不管我们,大概在他眼中我们在和不在也没什么区别,就听见他慢条斯理问老邢:“敢问长官们从何而来?不知来此地有何贵干?”
老邢说:“我们是支地质勘探队,来这里是主要是想看下这里有没有适合开发的矿藏。再说现在已经是新社会了。”老邢告诉老头:“我们也不是什么长官,我们和你们是一样的,是一家人,你可以叫我们同志。”
老头听若未听,显然只关心着老邢前一句话:“那长官们是否在此地找到你们所谓的矿藏?”
老邢就摇摇头:“不瞒你老,我们刚刚有些头绪,队员就出了事情,幸得你和阿古施以援手。”
老头也不接话,低着头继续把玩手里的茶壶,看似不经意的突然问了一句:“若是发现矿藏又如何?”
“要是发现了大矿藏,那这地方到时候可就热闹了。”回答的人是钉子,这小子看我们半天都没跟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那些现代化的机械设备一定让老大爷你大开眼界,现在外面变化可大了。”
我心里一个扑腾,暗叫要糟,钉子这小子涉世未深,只顾自己一腔热情,完全没有想到这里是个几十年与世隔绝的地方,也许他们并不怎么欢迎我们这些外人来打扰他们宁静的生活。
也许是我多虑了,老头的表情丝毫未改,只淡淡说了一句:“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去探视也无妨。”说完自顾自起身走出大厅,留下我们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时候阿古也回来了,看见他父亲不在,明显少了几分拘谨,招呼我们随他去休息。
阿古给我们安排住宿的地方是在两层小楼的后面,从大厅右边的月洞门出去,绕来绕去转了几个弯才到,这是个整洁精致的小跨院,十几间房屋围成一圈,中间有个石砌的小花台,种着各样植物,一块写着晴日两个字的奇石掩映其中,显示出主人的风雅情趣。
只是现在这份风雅情趣已经半分皆无,勘探队带来的物资凌乱的堆积在院子中,刘觉正在清点盘查,其他人应该已经被阿古分配了房间,正在进进出出的忙着整理东西。
刘觉看见我们进来,就问老邢:“邢队,看见老孟了没?”
老邢正弯了腰看他清点,听见他问就说:“今天已经晚了,大家也累了,让老孟也好好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再去看。”
刘觉听了便不再说话,阿古忙着要去给我们张罗吃的,被老邢拦住了,说是已经让他们太费心了,晚饭我们自己凑合着弄点吃的就行了。
阿古就不再坚持,约好明天早晨来带我们去看老孟便离开了。我看于涛嘴唇一张一合对我无声的念念有词,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我知道他是在背我刚才跟他念的《桃花源记》里面的那句:“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借机嘲笑我的判断失误。
于涛就笑嘻嘻窜进阿古分给我们住的那间房子,这院子里房子不少,两人合住一间还有富余。我和于涛住了一间,牛牧和老邢住另外一间。
我跟着于涛进去,那小子正把他自己的背篼翻了个底朝天,拿出仅有的半把面条挤眉弄眼的说要单独开个小灶。进山以来,我们先是担惊受怕,后来又一直忙于赶路,很久没有安心的吃一顿可口的热食。人就是这样,匆忙的时候一切可以凑合,一旦有条件了便觉得再不能将就,我们此刻有了能安心住宿的地方,便急切的想要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
只可惜于涛手中的面条实在太少,顶多只够3个人吃,我们决定喊上牛牧偷偷加餐,此事万万不能让老邢知道,否则这半把面条就会被直接充公,变成整个勘探队的人一起喝面糊汤。
我们偷偷把牛牧喊出来,拿了锅盆碗具准备换个偏僻点的地方煮东西吃,从刚才阿古带我们来的时候走的路线可以推断,这是户极富有的人家,房屋的占地面积很大,亭台水榭一应俱全,找个把隐蔽点的角落还是不成问题的。
也许是吃饱后血液都到胃部去帮助消化了,黑咕隆咚的我们又不敢开手电,总之在吃完加餐往回走不久,我们便不幸的发现迷了路,绕来绕去总是找不到我们来时的方向。
随着找路时间的加长,我们都有些烦躁起来,我和于涛还没关系,牛牧和老邢住在一起,如果迟迟不回去,老邢必会到处寻找,再发现我和于涛也不在的话,估计整个勘探队都要闹起来。
好在这时候于涛已经发现了我们住的地方,院子里堆积的物资已经清理好搬进了房子,各个房间都已经熄了灯,我们庆幸回来的正是时候,老邢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3个人的失踪,连忙准备悄悄溜回各自的房间。
今夜有点朦胧的月光,说不上亮,但勉强看着走路是没什么问题的,路过小花台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都准备伸手推门了才突然反应过来是哪里有问题,原来刚才那一瞟间,我看见花台上那奇石刻着我从来没见到过的两字个:和风。
我一把拉住牛牧和于涛,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这深更半夜的,要是走错了院推错了门可就是百口难辩。
于涛和牛牧也有些后怕,我们对望一眼正准备悄悄离开时,却听见我们面前的房间里传出一种古怪的声音,有些象是用锯子在锯东西,吱吱吱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听来让人汗毛倒竖。
这里的窗户糊的是以前那种毛玻璃纸,我们实在是好奇,便偷偷舔湿了指头捅出几个小洞朝里面看,微弱的月光下,一个一身鲜红的人形物体正躺在一张长条案上,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拿着把雪亮的锯子在用力锯他的身体,锯刃反射的月光让我们在刹那间看清楚了躺在条案上的那个人的脸,赫然竟是失踪已久的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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