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羊方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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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起来那个黄群很聪明,知道自己不该出现。”

    应劭只能选择沉默。

    “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同伴,我不否认本来有意相助你们,不过现在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样。”

    应劭仍是无言以对,而且感觉已经没法应付刘友渔的眼神,只得把目光下移避开。已有的愧疚之意再被这么直接的点出来,如果是其他的情况下,自然无论刘友渔要他做什么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早前有过知行的特别提醒,应劭隐隐猜到了刘友渔现在的目的是什么,这关乎到洛淮和轩的将来,在不知道会引起什么后果的前提下心中着实矛盾万分。

    刘友渔对应劭情绪的调动点到即止,装作暂时缓和气氛的道:“周克明势力的调查,有什么发现?”

    即便看出了这只是一步步诱导向某个目标的开始,但并没有涉及到不可透露的机密,应劭只得道:“目前只是得到了一个初步的方向。”

    “许国尉?”

    一番挣扎后应劭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长时间的沉默。

    应劭不敢抬眼看刘友渔的表情,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这么的难熬,仿佛能感觉到每一秒钟的缓慢流过。

    “为什么是他。”

    应劭心中叹了口气,把视线抬高到刘友渔的下巴处:“是有意支持我们的人亲口所说,以作为诚意的表示。”

    刘友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显然是正在思考发掘自己话中刻意隐瞒住的信息。应劭知道他即便如己所愿的最终认为自己一方锁定许勇并不是因为知晓了全孝直和胡侯的那次谈话,而是通过那个神秘的支持者,以他的才智,也极有可能联系起今天苏依遇刺的事情,推断出全孝直跟自己一方之间的关系。但在不说谎的前提下,以这种程度上对全孝直的暴露取代其他答复可能带来的后果,目前来说已经是在应劭在权衡之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毕竟周克明一方已经知道了全孝直,对此保密也就不再有之前那样重要的意义。

    “洛淮安插在我这里的人是谁?”

    应劭闻言心中一动,不过现在的情形并不容许他进一步的细思,只得先把这莫名的触动收起,斟酌该怎么回答刘友渔的问题。

    “友渔,阿劭只是我的学生,很多事情都并不知情,你还是直接问我好了。”知行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随即推门而入。

    “你来得这么快。”刘友渔的眸子中转动的复杂情绪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我现在并不是什么受欢迎的客人,刘尚书自然不会跟我久谈,我也向他保证探视过花儿后会立即离开。”知行看着自己曾经的师弟,尽力维持着一贯的神态。

    “那些可以暂时搁下。”刘友渔看着知行,摇了摇头,轻呼一口气,“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别无他法下,为了能够救花儿,现在我跟爹能够做任何事情。”

    刘友渔跟自己在清远一师所出,两人知根知底,他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自己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办法,所以知行知道刘友渔并不对自己抱有期望。至于刘友渔所说的别无他法,暗含的意思是眼下他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去找周克明的人,至于对方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可想而知。

    “或者可以让我先看看花儿。”

    刘友渔心中毕竟还是跟这个曾经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师兄存着深厚的感情,点点头站起来,应劭忙也起身跟在知行身后,三人走向花儿的房间。

    这次应劭为了避嫌留在了门外,不过以他的耳力屋内的动静自然是毫无遗漏。曾经的师兄弟两人在现今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太多话好说,听脚步声刘友渔只是让那名侍女引着知行去花儿床前,自己留在门内不远处,而知行查看完之后让那名侍女帮他取了一些伤口的毒血样本便也退了出来。守卫应该是得到过刘友渔的吩咐,在之前刘友渔带应劭进花儿的房间后就已经都退开了一段距离,所以现在刘友渔和知行可以站在花儿房外方便的说话,能听到的人只有应劭和房内那名应该是贴身的侍女。

    “友渔,老实说,你的医术一直都在我之上,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两天时间来想办法。这种毒本身确是厉害之极,花儿又是被透过血脉入侵,按理说早就无幸,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她的体质极可能异于常人。所以我想,两天内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如果是我,无论怎样都愿意赌,只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现在只能说大概有五层把握。”

    刘友渔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低声道:“好吧,希望这两天内花儿的情况不会有变化,否则......”

    “无论如何,后天晚上之前,我会给你一个答复。至于那些事情,是属于洛西营的管辖范围,就跟宁界在昆定所做的一样,我对此并没有权利。不过我会帮你传话,说你很快会自己动手清理。”

    刘友渔看了看应劭,对知行道:“我送你,免得撞上其他人。”

    应劭知道刘友渔送知行出去的这段路多少会有一些话说,赶紧作礼道别,随着刘友渔吩咐送自己从大门出去的一名护卫找到袁辟,一起出了刘府。知行已经跟他定好回去的路上他不上马车,在暗中保护他,所以应劭没有多等,直接回洛淮使馆跟迟仪和尹卓简单交待了一下到刘府的经过,然后换上了花儿的伤药,又马不停蹄的跟袁辟一起从地道离开了使馆。

    跟知行约好的地点离地道口的那间屋子并不算远,但应劭在袁辟相扶下走到时已经感到气喘吁吁,特别是左胸和左肩疼得就像要裂开一样,看到知行等待的马车,赶紧爬了上去。

    “友渔问过些什么?”知行若有所思。

    应劭如实答了,然后道:“老师,刘先生救过我,轻月小姐因我遇袭,花儿更是成了那样,我实在......”

    知行抬手打断他:“问题出在我这里,没有想到不跟你说清楚其中的情况会变成这样,我要是你,当时也很难做出别的选择。好在结果可以接受,透露我们跟全孝直之间的事情,也许更能赢得友渔和刘尚书的好感。既然友渔已经察觉到了洛西营在刘府安插有人,杜将军那个情报的内幕也就可以告诉你了,当时也是因为得到这个情报的人是洛西营历尽辛苦才成功打进全府内部深处的探子,出于他的安全和其他一些考虑,才作出这个决定。”

    应劭不想往知行当时考虑的深处去想,转移话题道:“刘尚书肯支持我们吗?”

    “虽然到过友渔家几次,我跟他爹却并不算熟,现在又是这种大事,再加上轻月和花儿的事情,注定这次见面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只能算是相互试探。不过据我判断,以他的为人和xìng格应该是不会喜欢周克明的,只是发生了这些事,他又必须守着宁界之臣的立场,所以现在肯定也不会表态支持我们。但是只要我们能治好花儿,再想办法创造出一些其他合适的条件,到时加上友渔,应该有很大的机会争取到刘尚书完全站到我们一边。”

    “老师,你真的能治好花儿吗?”应劭话语中带着些紧张。

    知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等明天就知道了,希望我没有猜错。”

    应劭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xìng把担忧抛开,想起自己在刘府时闪过的念头,开口道:“老师,我们先去一下城北下午你接我的那里可以吗?”

    “怎么了?”

    “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突然有一个朦胧的念头,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之前黄群讲过云州城外我昏迷之后的事,以那个宗正辰的身份,在当时的情况下都能有那样的隐忍功夫,他们应该不可能是只懂接连不断的采取刺杀行动进行威慑这一种手段的人。”应劭犹豫着道,“或许是多疑,但刘尚书已经跟我们原本的计划有了偏差,全尚书这边我希望能更谨慎一些。现在去全家我心里有些发虚,老师也还没有机会了解全家的人,如果从事情最开始的地方走一遍,或许老师能找出我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疏忽的地方。”

    “好吧,不过全府是在城南方向,下午接你的地方在城北,我们现在过去的话到城南的时候就要过子时了,坐马车太容易招人注目。事情也不能拖到明天,如果没有发现你就先回使馆。”

    临近开hūn的时候,云州城开始转暖的气候几乎是一天一变,闻名天下的云州夜市的规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扩大。应劭和知行的马车来到苏依位于闹市中那间隐秘小屋附不远时不巧正赶上夜市开始收摊的时间,仍在摆摊或逛街的,赶着回家的,车水马龙,正是最熙攘嘈杂的时候,各种摊贩为了最后达成一些交易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在这样的情形下别说马车,就连轿子都极难通行,不少在这个时候需要路过这段拥挤道路的马车和轿子都只能无奈的停在道旁已走的一些摊贩空出来的稀稀拉拉的位置上,以免被那些推着小车赶着毛驴的摊贩们撞到。云州城为维持夜市的繁荣专门有保护夜市商贩的律法,规定在夜市开始和结束两段合计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内除非有皇命在身,否则无论是谁也要给指定地域范围内的摊贩们让道。

    这个措施针对的基本是有马车或者乘轿的达官贵人,一般来说并不是那么好实施。不过好在手握实权的高官们居住的地方大多都是远离这些夜市的所谓“官宦区”,一般也不会被这条法令所制约,事不关己自然不会抵触。而像现在这些不幸被困的马车轿子里的富商和官员们向上发的牢sāo,在夜市对云州税收重要xìng的面前,自然是不值一提。他们反倒被民众称为“下石”,既有形象形容他们这时候的窘境如船舶抛下石碇停靠的意思,又带着落井下石的戏谑,成为了继新年时的云台演出外宁界朝廷大力宣传作自己亲民表现的另一道风景。

    应劭到这里时要么是凌晨要么是白天没有见过夜市的景象,知行虽然以前到刘友渔家小住时跟他和刘轻月逛过夜市,不过都是早早就回,虽然听说过“下石”,也没有料到能堵塞到现在这种程度,无奈下只得让袁辟把马车跟那些“下石”一样停在一个刚收摊的摊贩留下的位置上等待。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么能想象得到这种胜景。”现在连退出去都不行,也别无他法可想,知行只得感概。

    应劭也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听得摊贩们的吆喝声,道:“老师,有些饿了。”

    已是深夜,又大部分时间在马车上颠簸,知行也觉得腹中有些空荡荡的,道:“左边有家小吃摊一直在吆喝,香味也都飘到这里来了,做的该是鱼羊合烧,是宁界南边有名的地方菜,不妨尝尝。”

    应劭仔细听时,果然有“羊腊鱼儿”的吆喝声不时传来,问道:“羊腊鱼儿是什么意思?”

    知行解释道:“鲜字拆开来就是鱼羊二字,可知鱼羊合烧历史悠久,在我们老祖宗造字时就有了。现在宁界南方流传最著名的主要有羊方藏鱼,鱼羊鲜,烧腊羊杂鱼汤等等。他做的该是烧腊羊杂鱼汤,取了个羊腊鱼儿的名字,倒也顺口。”

    应劭神情一动,将车帘拨开少许,向吆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名摊贩的食摊上写着八个大字,“羊腊鱼儿,包您满依。”

    知行见他有异,投来疑惑的目光,应劭放下车帘,低声解释道:“苏依跟我留下的联络暗号就是‘扬娜玉儿’,而且她弟弟叫苏满,他们两的名字加起来就是‘满依’,我想那人是有意写错的。苏依特别叮嘱过守秘,而且下午时人多,所以我没有说出这个暗号,本来准备待会分开时告诉老师的。”

    “扬娜玉儿,听起来倒像是个古怪的名字,不过也颇有一些风情。”知行收回看向车外的目光。

    “本来应该我说扬娜玉儿,对方回卡耶朵拉,不过现在这样的话。”应劭沉思片刻,“应该可以跟他说,‘你卖的扬娜玉儿,羊会耶住,鱼会卡住,满意,依满还差不多娜’。”

    知行细思一遍:“对方既然挂出这种招牌,这么说应该就能听得懂。而且即便真的只是凑巧,他并不是在全府派来等你的人,也不会有问题,不过,我们不便露面。”

    知行叫进袁辟,告诉他大概情况后仔细的把应劭想出来的话向他说了一遍,让他去找那个食摊的小贩。袁辟去后,知行和应劭透过车帘的缝隙远远观望,只见袁辟跟那小贩说完后小贩打包好两碗烧腊羊杂鱼汤递给他,在袁辟向回走后又吆喝几声,便迅速收摊离开。

    袁辟把两碗鱼羊汤原封未动的递给知行,他略一摸索便在碗底找到了对方留下的密信,读一遍后迅速搓成粉末,看看路况已经可以勉强离开,在袁辟耳边细语一番,已停了近半个时辰的马车终又驶动。

    艰难离开夜市范围后马车开始笔直向北走,知行看了看应劭,yù言又止。

    应劭猜估着知行的意思,道:“既然已经重新联系到全尚书,我现在还是先回使馆休息。”

    “上面指名要你去。”知行双眉紧皱,“地点是天柱塔。”

    这个时候在天柱林进行联络有些出乎意料,不过在成功伏击花儿后周克明的人想来已经不会把注意力放到那里,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应劭明白过来老师是担心在苏依遇刺后今晚的碰面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时,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多少自保能力。

    “老师不用担心,那座天柱塔旁有一条河,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往河边跑,应该有很大的机会逃脱。”

    知行想起当年在淮水时应劭āo舟的本领,点点头,双眼jīng芒闪过,道:“这个险我们是不得不冒。”

    马车不可能驶进天柱林,看看距离已经差不多,知行让袁辟停下马车,把两人的计划跟他说了,着他在外找个僻静处等候。

    袁辟摇头:“陈先生和应小兄弟这样仍然是过于冒险,让我陪应小兄弟去赴约,陈先生在暗中保护接应,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见知行想要反对,阻住道,“陈先生不要再说,我对自己的的轻身和水中功夫有些自信,不用担心。而且只让你们去的话,万一出事我回去没法交代。

    知行见他异常坚决只得答应,当下袁辟独自到应劭去过的那家入云楼装作投宿客,寄放好马车后翻窗出来跟两人会合,一起向天柱林而去。

    “记住,保证安全最重要。”叮嘱应劭放低姿态,无论任何事情尽量使缓兵之计拖到回去商量过再给答复后,知行选了个合适的地点隐没进道旁的黑暗中。

    应劭和袁辟到达叶腾的天柱塔底之时,等在那里的只有苏满一人。见到他两,苏满隔远打出手势,示意应劭一个人过去。

    “麻烦袁大哥在这里等我。”

    “小心。”

    见苏满满脸的怨恨之sè死盯着自己,应劭放慢行走的速度走借机调匀呼吸。

    到苏满面前站定后,应劭见他不说话,小心的道:“你姐姐怎么样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