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观暮雪不解,蹙眉问道:“你为何笑?”
南木半晌才止住笑声,一指她的脸说道:“你抹脸上的那个,是应该涂在唇上的。”
长观暮雪一怔,看了看小盒中的红润脂膏,不信道:“你少来骗我,我看街上的女子都把脸上涂的粉红,这不就是红sè的么!”
南木忍俊不禁,在桌上一通翻找后,拿出一盒脂粉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他们涂的是这个。”
长观暮雪抢了过来,打开盒盖瞧了半晌,突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南木一顿,但还是挠头道:“我以前喜欢买来送给姐姐,慢慢的便有了些心得。”
此话一出,长观暮雪神sè黯淡,足足沉默了半晌,“你身子也好了,要去找你的姐姐了罢?”
伊人低垂臻首,绝美的容颜在烛光和月华的映衬之下,让人心神震撼。胭脂之美,美在妩媚,而长观暮雪正与她相反,美在出尘。
一时间南木心乱如麻,一头是照料多年的姐姐,一头是平生第一个朋友,可谓有共度生死难关之谊。二女对自己的重要,实难取舍,倒不是南木变了心意,而是实在割舍不下与长观暮雪的这段朋友情谊。心境纷繁之下,南木只好找话搪塞,“不如我替你点妆罢,我曾为姐姐画过眉、贴过眼花,虽然手法笨拙,却比你强的多。”
这边长观暮雪蹙眉愣神,似乎还在纠结即将分离的事,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南木深吸口气,将长观暮雪脸上的唇脂擦掉。在桌上挑了半天后,拿起一盒妆粉倒在手中,轻轻的敷在她的额头,指尖触及,二人皆是轻轻颤抖,南木因为平rì没少占胭脂的便宜,几息之间便恢复平静,不一会他便将白sè的妆粉敷遍了冰美人的脸盘。之后又从陶罐中扣出小块暗红sè的脂膏,稍兑一些铅粉在掌中调匀,倒在一张油纸上,在烛光下稍加火烤,那暗红的脂膏与铅粉立时起了变化,变成了一种粉红粘稠的油脂。
南木将油纸放到一边,说道:“待会再帮你上外妆,先描眉。”
长观暮雪出奇的听话,这是她头回化妆,一时不知所措,只是仰着脸颊任南木施为。
南木从小罐子中取出一个青黑sè的石块,倒了杯水来,而后将这截石块沾在水中片刻,便在长观暮雪的眉间刮了起来。长观暮雪双眉犹若远山,细如蚕蛾之须,是五官之中最俊的一样,南木曾为胭脂画眉,轻车熟路之下只用片刻便大功告成。
南木看着这幅容颜,呐呐道:“描眉画眼、涂脂抹粉,下面我给你画眼。”
长观暮雪“嗯”了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痴了。南木没管她那小女儿家的心思,将一些水粉与些许铅粉倒在油纸上调和,然后用小手指沾上一点。长观暮雪正好奇的看着,南木突然向她吹了口气,此举轻佻明显的是撩闲,长观暮雪立刻冷下脸来。
南木吓一哆嗦,赶忙道:“先闭眼,若是落在眼中免不得麻烦。”
长观暮雪哼了一声,还是听话照做了。南木用沾着脂粉的小指,轻轻的抹在长观暮雪眼圈,过了半晌大功告成。
长观暮雪连忙睁眼,yù瞧瞧画眼的样子,南木却抢先将铜镜按倒,神秘道:“一会再看不迟!”
长观暮雪悻悻点头,南木则是将之前加热的那张油纸取来,上面原本被烤的粘稠的油脂,此时变成了膏状,颜sè也黯淡不少。他抠下一小块,在手中碾成粉末,均匀地涂在了冰美人的脸颊上,两腮立刻透出粉红,配之底sè的雪白出奇的好看。
一切做罢,南木拿起她刚才涂在脸上的唇脂,用食指沾上一点,点在了她的嘴角和唇尖,而后说道:“抿嘴。”
长观暮雪闻言照做,南木看在眼中说道:“你嘴唇动呀!”
长观暮雪不解其意,抿着嘴唇吱吱呜呜的道:“怎么动?”
南木一指自己嘴唇,将上下两唇贴在一起,前后的抿动,而后说道:“你的嘴唇秀sè圆润,只需轻轻的染唇,便能衬托出来风采。”
长观暮雪照做,蹭了半晌问道:“成了么?”
南木夜视能力差,此时烛光闪烁瞧不真切,只好贴近去瞧,待看清了,忙说道:“别动。”而后用手指将抿到外面的唇脂抹掉。
离得近了,二人呼吸和心跳彼此可闻,南木手正擦着长观暮雪唇片,但二人的眼睛竟对上了……此时长观暮雪眉眼如画,那双远山之眉前端在眼窝正上方,而后微微向上划出一道平直的弧线,越发纤细的延伸至鬓间。娥眉下那双眼睛似秋水般沉静,而闪出的光辉却比清冷的月光还寒,那双美目的上眼线从内眼角徒然拔高,而后划着弧线兜到外眼角,下眼线则从内眼角一路缓缓而下,兜出了一个绝美的弧线后,与上眼线汇合在外眼角。那双眸子更是黑白分明,一看之下,恍若见到夜空中的一轮皓月。这是除了胭脂,南木见过最美的女子的眼眸。如此眉眼之间,真能与胭脂较一高低。加上直挺的鼻子,圆润的丹唇,再画上这些许的妆容,出尘之中又有些撩人心弦。
眼前的景致动人心魄,南木一指贴在长观暮雪唇边,竟看的呆了......
这时,只感觉两道寒光shè来,南木知道自己失态,赶忙收手,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这丫头看着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画上点妆容之后,到有了一丝的‘人气儿’,感觉也不再冷冰冰的了。”
长观暮雪白了他一眼之后,再不理他,而是径自的拿起铜镜照起来。
南木自讨没趣,讪讪挠头之后去打了盆清水,将手上的妆粉洗净。小屋之中再无响动,南木一时无聊之下,坐在了一旁的床榻上,可却忍不住的偷瞄桌子旁边,那个正在照镜的女子。却正好被长观暮雪在铜镜中瞧见,一时间大为尴尬。
长观暮雪轻咳一声,放下了铜镜,有意的别过身子,避开了他的目光,“我修炼的道法是将自己化作寒冰,就在没碰到你之前,已经到了抉择的时刻……
正在我犹豫是该将全身心献给冰雪,还是剑走偏锋改修别的道法时,我遇见了你!若是我再按照这种道法修炼下去的话,会变成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腔子里的热血从此变冷,人的情知也随着冰雪而冻结,从此以后再感觉不到温暖,有的便是无尽的严寒与冷酷……
我要谢谢你,是你让我懂得了情感,让我懂得了不必刻意去隐藏心底的声音。总之没有你,我不会改变的,没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块冰雪......是你让我知道了世间还有比修业更让人痴迷的东西,谢谢你了,顶好、顶好的朋友!”
南木为之动容,可嘴拙的劲儿又上来,一时不知如何言辞,唯有重复的念叨:“顶好、顶好的朋友......”
此夜二人都没再说话,沉默相处了半晌后,长观暮雪飘然离去,南木则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内心感化了别人,小小的成就感下,不免有些失落,因为即将面对的,便是别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