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浔儿乍知公子诚
浔儿说:“不要胡闹!”
雪儿说:“芳儿!芳儿!记住呦,可是上面加了草头的芳字,可表淑女之婉约呦!”
浔儿知道,一定是左公子的信函。那天,左公子曾说过,浔与方的区别。
雪儿说:“要不要我背诵给你听啊?好动人的情书!”
说着,雪儿真的背开了:
“……
请允我称你为‘芳’妹,说天长地久,谁能做到?只说今生今世,与何芳小妹不离不弃,愚兄必不负所言!
愚兄左
更深于南海中。”
浔儿没有准备,被这封信的言词弄得不知所措。她知道左公子对自己有心。但是,心,是何等高深莫测的东西,又是何等风云易变的东西,更是何等可以里表不一的东西?
浔儿没想到左公子如此用情之深。
“……说天长地久,谁能做到?只说今生今世,与何芳小妹不离不弃,愚兄必不负所言!”
这不像伪君子对天发誓,那该是慷慨激昂、豪言壮语、势薄云天之辞令。而这里,只是实实在在的对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的期许和心志!就因为朴实无华,才更是出自内心,而没有宣染和伪装的表白。
浔儿知道了,左公子对她的心意,不是王孙公子的见色淫意,逢场作戏,乃至轻佻的尝新猎奇。
浔儿有些后悔,当初对左公子一味以礼相待,连句像样的心里话都不曾说过。
但是,现在,左公子,身在何方?处境如何?
何方,何芳……这个称呼真的很离奇,真的很贴切,用在任何不知去向的人身上,都这样合适!
浔儿想,如果左公子真的最终不能回来,自己干脆改叫何芳,一来铭记深情的左公子,二来怀念失散多年的父母!
想到这里,看着有心没肺的雪儿,浔儿说:”雪儿,左公子不知身处何种境地,我们还是不要拿他开玩笑了。”
雪儿这才觉得自己闹得不是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了,怪我!”
浔儿拿着左公子的信,自己躲到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已经烂熟于心,她还在一遍一遍地看。好像又看到左公子在台下赏琴听曲,又好像在厅里品茗喝茶……
泪水慢慢地流到面颊,浔儿没有察觉,渗到嘴角,她下意识地添了一舔,还是没有察觉……
过去的日子不会重新回来,只有明天的日子握在自己手中。
浔儿放好左公子的信,站起来,想给左公子写点儿心里话。
浔儿知道,自己回信都不知道寄到那里,发不出去。但是她还要写,一定要写,写点心里话,写点本该面对面地说,现在却只能对天说的话——
“公子:
墨宝拜读。
浔儿对公子之一片痴情,诚愿舍命相还。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苍天护佑,如能与公子重逢,定不负公子之心。
我意已决,公子不归,我更名何芳,以报公子殷殷之情于万一。
听琴赏曲,公子眷顾浔儿,激励有加。使浔儿信心倍增,超常挥洒。
喝茶品茗,公子怜惜浔儿,赠词赋诗。使浔儿清爽自如,技艺陡增。
浔儿曾言,此生誓不为妾。然,如公子为人者,能常相共处,已实属万幸!
今所惧者,公子之安危!
浔儿将每日焚香祈福为公子,直至公子安然归。
浔儿心,
公子心,
心心相印。
公子情,
浔儿情,
情情交融。
浔儿意,
公子意,
意意互通。
公子念,
浔儿念,
念念不忘!
诸天神有灵,佑我左公子!
浔儿今后所企盼者,唯公子速归耳!
小妹现还是浔儿。
浔儿不希冀何芳真的成为事实!
还是一句话:
‘诸天神有灵,佛祖显圣,佑我左公子!’
小妹浔儿
于京城国公府”。
51 海盗原来流落人
“浔儿心,
公子心,
心心相印。
公子情,
浔儿情,
情情交融。
浔儿意,
公子意,
意意互通。
公子念,
浔儿念,
念念不忘!”
浔儿以后,每当独处,或清唱,或弹唱,都要唱出写给左公子信中的这一段。
浔儿的心事重了,少女初怀春,春色清纯而洁净,淡雅而单一。像一湖透明碧水,能望到水中的与水底的一切。没有浑浊的悬浮泥沙,没有漂浮的碎草杂物。晶莹剔透,弥足珍贵。
浔儿不失所言,她每日拜佛,焚香叩头,口里心中就是一句话:“左公子平安早归!”
左公子那天被海盗掠走,上岸之后,就是在船上的两个黑瘦海盗,给他解开绑绳。
由于从脖颈到脚踝绳索一圈圈地排下来,上半身捆得紧,左公子已经气息微微,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个皮肤稍白的海盗说:“你们两个衰仔,是要这大佬的命么?”
说着,就给左公子按胸,捶背,见左公子微睁两眼,说:“给他水饮!”
左公子喝了一点水,感到周身有了一点儿力气,躺在地上拱手:“多谢,救命!”
那些海盗说:“我们大佬轻易不开杀戒。尤其是对中原人。”
那被称作大佬的海盗说:“不要多言,返屋企(回家)再说。”
左公子听出像是广东话。京城里的广东人不在少数。
左公子说:“你们是大清帝国臣民?”
那大佬说:“以前是,现在想做臣民也不可能了。是只听上天管,不把皇帝放在眼的江洋大盗。”
左公子说:“你们以前做那行?”
大佬说:“我们都是跑海出洋的水手,一次风浪掀翻船只,漂重洋,越国界,谁知道家在哪里?我们漂流到这里,只能靠海吃海!”
左公子说:“这样能长久吗?”
海盗们说:“今天活着,不管明天!”
左公子说:“看你们也不像海盗。两条破枪,几把砍刀,六七个人,能吓住谁呢?”
大佬说;“半年来,多靠打鱼摸虾,抓蛇吃野果活命,今天想碰碰运气!”
左公子说:”各位都是那里人氏?”
大佬说:“都是广东番禺人。我们那里男仔都出洋为生,有的打鱼,有的行船。”
左公子大约知道,梁船长他们也是广州人,就试着问:“几位可知道你们同行里有叫梁根水、梁根江、陈虾球的?”
这些海盗大都很吃惊::“你认识他们?”
左公子说:“真乃天意!他们就在方才那艘大船上!你们错过了最好的回家良机!”
大佬说:“我们都是一个村的,就是他们开始带我们出海的,怎么会不认识?捉你的两个细仔是黄埔的,两个人衰运,刚出海就遇沉船,他俩不认识根水、根江啊!”
海盗们都叹息起来。
大佬说:“也别怪谁,只能怪命!返着吧,怪我方才让两个细仔做饵。若我亲自去,不久就可以……唉,老天啊!不知家里怎样了!老婆急成什么样子!也不知东家怎么看我们!”
左公子说:“以后还会有机会,后悔也没用。大佬说的也有理,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打听清楚,不管怎样,都要回家!。”
话说到这里,左公子已经不是人质,而是座上宾。
一行人穿丛林,过湿地,往最偏僻的地方走。
大佬说:在这里,我们不敢见人。当地人,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见我们就穷追猛打。“
左公子说:“你们在抢人家饭碗,还有不打之理?”
大家哈哈大笑。
走着说着,已经到了热带森林中的“屋企”。
热带森林的气候潮湿闷热,大雨随时可以瓢泼而至,又可以瞬间离去。这些“海盗”对这天气都习以为常了。
所谓屋企,就是树枝青竹做棚架,四面墙围上捆捆长草,用细藤栓牢;屋顶覆盖层层硕大的棕榈叶、芭蕉叶、香蕉叶,用细藤摽上;没有门,只有一层草帘。这居所又低又矮,进去都要弯腰屈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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