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sè品种咖啡屋缩在繁华街道的一隅,深深重檐抗拒着午后强烈阳光的窥探。空调吹着冷风,里面一片凉爽。《美酒加咖啡》的声音,飘到你耳边的时候即悄然逝去。“老调子了!”小雁评价了一句,门外传来的童谣却叫她心旌摇动:小燕子飞飞,五阿哥追追,尔康爱上夏紫薇……
尽管小娟听小雪说小雁变了,但见着面还是大吃一惊:“哇,雁子,你变得我们快认不出来了。”她的话却叫小雁摸不着头脑:“我头上没长角,身上没长刺,哪儿变了?一惊一乍的,吓人!”
“无脂也无粉,不大红也不大绿,还没变?嘿,红魔比大家闺秀还闺秀。”
小雁一扭腰:“大红大绿、无脂无粉,都是工作需要,有什么可吃惊的?”
“以不吃惊吗?真的,谁有这么大本事,把一个辣妹改造成淑女?是不是爱情的力量呀?”
“二姐,你要再说不着调的话,我就走了啊。”
“是你约我来的,你走我才犯不着急呢。”小娟止住笑,换了认真的语气道:“大姐在电话里把你的情况告过我了,我很为你高兴,但同时又为你担心。坦白一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和谁?”
“自然是和高官了。”
“没什么发展,他早出晚归的,老是很晚才回来,一天连面也见不上。”
“你当年不是有一句名言,叫夜里的男人最脆弱吗?夜深人静才是联络感情的最好时机呀!”
“我的名言对他不灵。这个家伙可不是咱们在夜总会里常见的那种人,一天到晚可真叫个忙,好象整个同江市就他一个人工作似的。不说别的,就连个歇心饭也吃不上,一回到电话就跟来了,手机的哩当拉的响个不停。他那手机的铃声是‘我的太阳’,一响我就对他说这么晚了还我的太阳?他说,同江好哇,有高山,山巍如山,有长河,河奔如河,有大海,海流如海。它就是我心中永不降落的太阳,这座城市也要求我永远生活在白天为它劳作。我说地球离了你也照样转,他给我讲起了大道理,说同江离了他就转不好,他说他也知道从什么历史长河来看,任何个人都是渺小的,但是他要象一只蜉蝣一样生活。”
“蜉蝣?”
“对。他说蜉蝣是一种成虫不食、朝生暮死的虫子。他还为这种短命虫写了一首诗。”
“他还会写诗?”
“甭说你,就是我也奇怪呀。他长的傻大黑粗,想不到还能捉笔杆子。”
“咋写的?你念一念,也熏陶熏陶咱。”
“很短的,就象大白话,所以恰好我也就记住了。”小雁喝口水润润嗓子便背了起来:
我的幼年带着朝霞的灿烂,
晚霞映出了我生命的余晖,
那怕只有一刹那,
我也要少得光彩:
蜉蝣的眼中没有黑暗,
我用一生追求光明。
“他的确与众不同。”
“什么不同?”
“很有抱负。”
“他倒是一着家就抱着枕头睡了。”
“累的。”
“是啊!别看他是市长,身累心也累。最近家便累得躺在那儿不想动了。不过这两天我收拾家时,发现了他的一个秘密。”
“啥秘密?”
“他老婆从美国寄回来的信。”
“偷看人家的信是不道德的,你不该这样做的。”
“就扔在桌上,我收拾东西自然就看到了。”
“离婚?不可能吧。那么优秀的男人,她怎么舍得呢?”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说她不能过没有男人的生活。还附着申请离婚的各种表格,她那方面都填好了,该盖章的地方盖了章,该摁指印的地方摁了指印。我猜美国那地方,什么都解放,总统都不保险,咱中国的市长太太当然也经不住诱惑,红杏出墙也不是没可能的。二姐,要不是隔着太平洋,咱们也去潇洒潇洒。一有机会,就和莱温斯基一样走运,名气大大的,美元多多的。”
小娟用手指点着小雁的额头:“做梦也做一个高尚的梦。以后别乱看人家的东西,不然……你这小保姆可就不好当了。”
小雁看看左右,大大咧咧地说:“我这个人的眼睛比雷达都好使,对不明飞行物反应天生敏感。我找人算过,福大命大造化大,根本不是做保姆这么浅薄的命。”接着显出一付神秘的样子道:“等我的命运出现重大转变,我到福宠大酒店的VIP贵宾厅请客,喝人头马雁本想卖弄洋酒如何洋喝,但看到小娟脸sè忧郁,便打住了。小娟用匙子缓缓搅着咖啡,悠悠叹了口气:“人的命,天注定,要改变,真是太难了。”
“我们的一切努力,不就是要改变它吗?电视上天天广告,知识改变命运。你有知识,一定能够改变。”
“知识、知识……”小娟喃喃道:“我也许该走了!”
小雁蓦地想起了约小娟来这儿的目的:“喂,二姐,你是不是要出国呀!”
“是。”
“不管啥国,出去就行。我和大姐早就商量过,赞助你。我今天给你带了三万来。”
小娟的眼圈有些红了:“大姐也给了我一些,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没有谁比我更知道你们这钱来得太不容易了。”小雁心说:要在以前说这个话,还符合实际。其实这钱是顺手牵来的羊。前些rì子,徐主任路同江市,特意给自己打了电话。怎么,这个老家伙还sè心不死呀?那一次是没办法,这一回你是到了老娘的地盘,哼,本姑娘才懒得陪你呢,便称自己身上不方便,把杜咪咪支应过去,然后告诉纪严徐主任来了。“这个徐主任,来了也不和我说,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很那个了。”纪严便问徐主任:“那你就全权替我招待好徐主任,他有什么吩咐没有?”小雁连徐主任的面也没见,只好编话敷衍道:“他说他可能要、要出国,需要点儿经费,想睛你赞助赞助……”真是只老家贼,自己不出面,打发小雁来。将来出了什么事,也可以把自己洗涮得干干净净。不管怎么,徐主任开了价,说明上市的事情在他那儿就通过了,纪严心中一阵激动:“他要多少?”小雁伸出了两个指头:“要现金。”纪严随即打电话,手下迅速送过一个密码箱来。
小雁脸上竭力显得很平静,接过来说了句“徐主任还在等我。”就告辞了。回到家里,打开一看,满满一箱崭新的人民币。“不是两万,是二十万。”尽管她已猜出数目,但她还是一张一张又数了一遍。一边数暗骂徐主任:他妈的,老娘忍气吞吐声、流血流泪干上十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到手了。等纪老板的公司上市了,我非炮制一份匿名信告告他。扳不倒你也要吓你一跳,叫你这个坏蛋老头有所收敛。新币割手,既不好点又数得她手又酸又疼。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小雁没想好怎么消费,只取了给小娟的三万,剩下的都存到银行,换成了一张牡丹卡。这卡如今就放在她贴身的口袋里,密码就是自己的生rì。她幸福地想:“我也成刷卡一族了。”
小雁此时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二姐,谁叫咱们是好姐妹,你就别客气了。到了外国,争取当他个什么女科学家,我们也跟着兴一兴。”
“你看我象块当科学家的料吗?”
“象,但就是缺少副眼镜。”小雁咯咯地笑了。
小娟把钱收到提包里:“那我先用这三万块钱买副博士伦眼镜。唉,尽管在这儿很不开心,但我还是很想念你和大姐。再过四十年,我们三个老婆子便租一间公寓住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哇。”
小雁摇摇头:“算了吧,三个老太婆住在一起,还不被别人当成变态狂?你出了国就不要回来了。大姐呢,也移居到香港当贵夫人,我给你们在同江市做留守女士。”
“留守女士?用词大大的不妥。除非王思哲或高克军他们也到了海外,你才能拥有这个称号。”
“你们有化的人,就是会咬字。高克军放着现在能去美国还不去,王思哲呢,别看能在中国的电视台上瞎掰,可也不是个出国的材地。不管我上了那条船,都得在同江市打拼。我倒是想出国,可是连中国话都说不好,汉语也只会念b 、p、 m、 f ,不用说发财好活,就是这咱说的人家听不懂,人家说的咱听不懂,就把我憋死了。”
小娟用匙子调着咖啡,泪珠叭嗒叭嗒掉到杯子里。“你怎么了?”小雁一问,小娟就抱住她哭了:“雁子,二姐在这个地方,除了你和大姐,我……”
“你咋了?”小娟流着泪就是不说话,把小雁可急得够呛。她递了一块手巾给小娟:“还是我的二姐呢,哭鼻子丢不丢人?是不是有人欺侮你了?说出来,我找人给你出气。”
“我知道你有市长撑着,什么气也能出了。可我、我是怨我自己没出息。”
“到底是啥事呀?还没说就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小娟止住抽泣,好半天才说:“我把纪老板给得罪下了,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接着便把和纪严的误会过程讲了一遍,“他一定生我的气了,一直没再来过,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小雁心说你到底有多贵重的客人呀,使你把老朋友晾在一边。小娟仍颤着声说:“事后我听吧台服务员说,纪老板是向我求婚来的,我真不该……我真是昏了头呀!”
“你爱他吗?”
小娟点了点头。“那就不怕。真金不怕火炼,这才算个啥事呀。纪老板如果真的喜欢你,他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事就忘了你。这段rì子不着面,是他身子后面鬼撵得,忙的头不是头脚不是脚。”小雁把纪严准备上市的情况讲了,并主动承担沟通的任务:“你们两个呀,都端着斯臭架子,就一层窗户纸,谁的手指头也贵重得不去捅。干脆,我来给你们两头挑明,尽快让他找你。”
“你也āo点自己的心吧,我总觉得小王比市长适合你。”
小雁笑了:“我也没说非市长不嫁呀。至于嫁给谁,我还真没想过。你是先出嫁再出国,还是先出国再出嫁?”
“我也没想好。”
“你可得想好呀!我第一次当红娘,可是要保一个长远媒。不能我给纪老板今天说了亲,明天你就飞到了外国,纪老板找我要新媳妇,我可给他找不回来。”
“我心里矛盾的很,你叫我怎么决定?”
小雁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梗吐在烟缸里:“你们呀,做啥也是犹犹豫豫的。纪总年纪也不小了,你要再拖,这个王老五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小娟没有吭声,小雁掏出一枝烟来抽上,小娟又是一惊:“你学会了抽烟?”
“不就是抽烟吗,看你把嘴张了那么大。抽烟还用学?能呼吸就能抽烟。小时候看电影,女特务抽烟的样子,很羡慕的。”
“在市长家里……”
“当然不能抽了,出来的时候过两口瘾。”
“你呀,真会活。”
“长命也不过百岁,何苦亏待了自己。”
她二人在这张桌子上叙情,郭hūn海、晓玉一家三口在旁边的桌子上聚会。晓玉扭着头,脸sè很难看:“hūn海,你要再拈花惹草,当心腿剩下半截。”
郭hūn海脸上贴着创可贴,笑的时候扯得伤口生疼:“不要威胁好不好?气氛紧张了多没意思。来,碰一杯可乐,祝我们的小倩学习好、身体好。”
梳着两条小辫的小倩瞅了郭hūn海一眼,嚷道:“爸爸,你这一套说法已经过时了,应当祝我越长越漂亮。”
郭hūn海又是嘿嘿一笑:“好好好,祝我们的小倩越长越漂亮,比你妈妈还漂亮,象小燕子一样。”
晓玉撅起了嘴,郭hūn海一拍桌子还是个笑:“小倩,你看,你妈还吃你的醋哩。”
晓玉没好气地说:“我是吃你的醋。”
“吃我的醋好呀!醋比酒便宜,明天给你搬两箱子。”
“少跟我咸扯淡。反正你别再让我碰上。”
“我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谁心里也有个谱。”
晓玉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都潇洒到夜总会了,有个屁谱?”小倩插了嘴:“夜总会好呀,灯红酒绿的,还能唱歌跳舞。爸爸,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一看?”
郭hūn海一本正经地说:“我的好女儿,那可不是你去的地方。”
“为啥你能去,我不能去?”
“未成年人不能去哪儿?”
“又不是网吧,还规定这?”
“爸也不知道,问你妈吧。”郭hūn海把问题留给了晓玉,晓玉拍了一下小倩:“小孩子,该你知道的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知道。”
“不想告就说不想告,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我成了成年人,总要进去的。”说着,小倩把头扭向郭hūn海:“爸爸,你们不要小看我小,其实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你们少。象你刚才说的那个青梅竹马我就知道。将来,不但青梅竹马,就是早恋、初恋、中恋、婚外恋,什么恋的,一个也不能少,都要有的。”
晓玉指着郭hūn海道:“看看你惯的,还没上初中,倒恋了一大堆。”
郭hūn海嘿嘿一笑:“那是咱姑娘早熟。你象她这年纪,啥事也晓不得。”
“都被你带坏了你还狡辩。”
“一天她在学校,我在外边,我能带坏她?再说,这不是坏,是社会的进步。你看看影视明星和当红歌手成长史,她们个个都是这样制造的。绯闻越多越出彩。喂,小宝贝,你告诉爸爸,你长大了想做啥?”
“唱歌。”
“唱歌?好哇,象毛阿敏、**、陈红那样当一个红歌星,自己好活不说,还能给爸爸、妈妈挣好多好多的钱。”
小倩却摇了摇头:“不,我要陪老板唱歌,他们出手大方,小费也是蛮多的。”
郭hūn海和晓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啊——”小雁听了这话,想起这人那晚在东方夜总会要四个小姐陪着的豪言壮语,不由得捂着嘴哧哧哧地笑了。
那边,小倩仰着脸正而八经地说:“爸爸,妈妈,你们怕什么,我只陪他们唱歌,也不陪他们喝酒。不过我要有了爸爸那样的酒量,陪一陪他们也可以。”
“小丫头,别再胡说八道了。“晓玉打了女儿的手一下,小倩一撇嘴:“这可不是胡说。我这下一句才是胡说的。”她指着郭hūn海说:“妈妈,我的天眼开了,看见爸爸肩膀上蹲一只红狐狸。嘻嘻嘻!”
晓玉揪住了郭hūn海的耳朵:“你看看,不光是我信不过你。你说说,你到底有多少个狐狸jīng?”
“小孩子的胡话你也相信?”郭hūn海疼得呲牙咧嘴。
“我不是胡话。”小倩握着小拳头给妈妈助威:“你要狐狸,我们反对;前腿一弓,后腿一蹬,坚决把你掀进茅坑。”
郭hūn海一把拨拉开小倩:“你少凑热闹,一边玩去。”
小娟见小雁的嘴角又往起翘,生怕在郭hūn海这个“宿敌”面前惹出什么是非来,,便急忙拉起她往外走。一出咖啡屋,小雁握紧的拳头展成巴掌拍在小娟的背上,满肚子的笑一下洒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小雁以为高克军今夜不回来了。打发老太太休息了,便冲了个澡,换上了睡衣往自己的卧室走。“咚咚咚”,是谁这么使劲地敲门?她折回身,隔着窗玻璃一看,是高克军。进门时,高克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小雁连忙扶住了他。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小雁把嘴赶紧闭上。要是王思哲,她早就数落上了;但面对的是高克军,她只能给递上毛巾:“快擦擦脸和身上,是不是吐了?”
高克军跌坐在沙发上,身子也坐不直,脸上和前襟一片狼籍。他在空中舞着毛巾:“谁、谁吐了?我是常胜将军,今天这酒,喝、喝的真痛快!”
“和谁喝来?这些人也是的,成心把人往醉里灌。”小雁知道高克军已经醉了,便夺过毛巾来为他擦脸。高克军仍是高门大嗓、手舞足蹈的:“你不要怪他们,是我要喝败他们的。你知道不知道,我家的人都能喝。我爷爷年纪大了,仍然一天三顿酒。半夜在被窝里也提抿两口。我老爸劝他不要喝,他说什么时候看到我不喝酒了,你就给我准备后事吧!那一年,我叔给我爸传来话,说爹不行了。问咋回事,叔叔说爹不要酒喝了。我、我老爸连忙赶过去,爷爷已经去世了。就是天天没喝酒,人就不行了。”
“不是不喝酒,是喝酒喝坏的。”
高克军使劲地晃着手:“不、不对,我爷爷活了九十二,长寿!”
“你跟前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也不需要你去拼酒吧?”
“你呀你,又错了。一杯酒一个车皮,这么诱人的条件,我为啥不喝?”
小雁换了块毛巾,又来擦胸前的衣襟:“还喝得不多?一杯酒一个车皮,这哪跟哪呐?”
高克军一拍大腿:“他们才多了呢,除了陈书记,都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我,只有我是站着出来的。和铁道局的毛局长喝的酒,我喝一杯酒,那家伙给出我一个车皮计划,这、这不是联系在一起了吗?”
高克军的脸黑里透红,眼睛也是血红。这是第一次见高克军喝成这个样子,小雁真有些心疼了:“有陈书记在,你逞啥强?就你家这么点家当,还不够车厢的一个拐角拉呢。你这么舍身破命争取上的车皮,还不知谁得好处费呢。”
“不要唠叨好不好?这叫工作!外经贸委的梁主任根本没酒量,到医院打针,用酒jīng擦屁股都过敏,可陈书记硬要逼住他和毛局长碰杯。我当下就拍了桌子:‘亏你还是管干部的哩,连老梁滴酒不沾也不知道?在酒桌子上可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你不要强迫他喝,他的酒我替。’要不是替,那个老梁,不到火葬场也送医院了。”
“来,喝杯茶,解解酒。”小雁心说,还狂呢,不知道自己又得罪了一次一把手。她去倒了杯茶,怕烫着人,又兑了一点矿泉水。高克军接过去,哈哈一笑:“这么大的杯子,我也不怕,我照样一口干。”咕咚咕咚几口,连茶叶带水都喝了下去。他揪掉粘在嘴边的茶叶,头一昂,口中念念有词:
秋来相顾尚飘蓬,
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rì,
飞扬跋扈为谁雄?
接着他又把杯子朝小雁一举:“啊——好酒,这是多少温度的酒?再高点就更好了。再来一杯温度高的。”
“唉,还是在胡说。”小雁又去倒水,高克军还在那儿乱说:“张海,你小子不要找我。不但陈书记说你该免,就是我说你也该免。你想去调查万方公司,我、我偏不用你!”
“嗨,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办公室。”小雁端着水过来,高克军从身上掏出个小本子,撕了一页对她说:“魏主任,这是你起草的讲话稿,不行,通不过。为啥?话太软,要求太松,不象我说的话,要修改!”
“我什么时候成魏主任了?”小雁感到好笑,但还是说着“好好好”把那一页白纸拿了,又引逗高克军道:“高市长,还有什么指示呀?”
“给我要一个电话。”说着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谁的?”
“公安局兰局长的。”
“喝成个这还能和公安局长说话?”小雁随便按了几个数字,就把手机给了高克军,只听高克军吼道:“喂,兰局长吗?通缉令发出去了没有?没有?要快发,不能让她逍遥法外。”随后他把手机递过来。
“你要他抓谁呀?”
“万芬。那个走私案的总后台,以为到了香港就抓不着了吗?哼哼!”
“你、你有证据吗?”
“我倒是有反面的证据。他妈的,真有能量,不但先前就腐蚀海关、工商等许多部门的人,连我派去的工作组也被她缴械了。那天我去了宾馆,工作组带回的不是名烟名酒,就是人民币和美钞。猫鼠一家,难怪以前就揪不住她的尾巴。她没有犯罪,干吗要花这么大的血本?这就说明她不但有问题,而且有比走私闯关更大的问题。”
“你太累了,休息吧!”
“天还早呢,休息啥?这是外国客商要的件,你给他送去。”高克军又把那个本子掏出来,可还没等小雁接好,他的手一松,本子已经掉到地上。“连本子都捉不稳了,唉!”小雁刚拣起来,就见高克军已经斜在沙发上睡着了。“醉成这了,还结记工作!”小雁叹息一声,取了一块毛毯来,轻轻地给盖上。已是深夜,四下寂静,挂钟发出嘀答嘀答的声音。刚满二十岁的小雁托腮而思,陷入一种既迷惘又确定、既安详又狂热的状态之中:“为别人驳了人家书记的面子,你是何苦来?为了众人的事情坏了自己的身体,你又是何苦来?过去没有我的rì子里,你再醉了,是谁来照顾你的呢?将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又有谁来为你这个孤独而又倔强的人醒酒呢?我即便想说他管他,也只是缘于我的爱,但包括他,又有谁来认可我的言行呢?也许他潜意识里是喜欢我的,不然醉成这样,他怎还记得回这儿来呢?即便不是爱,也是相信我。这是他可以放心休息的港湾呀!”她想着想着,忽而喜忽而悲,眼中渐渐落下了泪。
外面响起了雷声,风从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窗纱飞舞。高克军蜷缩的身子一动弹,毯子掉到了地上。小雁赶忙过来,拾起毯子,重新搭到他的身上。
高克军一下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帮他盖毛毯的小雁,猛地叫了声:“樱桃,你回来了吗?我好想你呀!”紧接着抓住了小雁的手。小雁赶紧往开挣脱:“我不是你的樱桃,我是小雁。”
高克军的眼睛通红:“不,你就是我的樱桃。我认得你,你逃不了的。”就着,他就紧紧吻在小雁的嘴上。这是小雁第一次被男人而吻,如同被一股巨大的电流击中,她觉得身子发轻发软,强坚持着才没有倒在高克军的怀里。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为啥要喝这么多的酒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樱桃……”高克军声音发涩地喊了一声,猛地把小雁抱在自己宽大的怀里。
小雁感觉到心跳着跑到了身外,血已顺着眼睛,与热泪一样往外涌流。她她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紧紧闭着双眼,任由着高克军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抚mo,任由着高克军把她轻轻地抱了起来。
风停了,树枝不再摇晃,小鸟也停止了飞翔,浪头静静地呆在沙滩上不再汹涌。它们似乎都在等待,都在积蓄,都在准备着下一次运动的爆发。只有那一无所知的傻傻的月光透过乌云的屏蔽和窗纱的遮挡,一丝一缕地泻进屋来,点点金星般洒落到了床前。时间湮灭了,钟声消逝了,空气中斥着情爱的氲氖。小雁身上的睡衣羽毛般轻轻滑落在地上,瀑布般的头发渐次散了开来,脸上一片明朗,灼热的眼睛紧紧盯着伏在她身上的高克军。起初她还有些恐惧,但很快就是一种强烈的期待,期待发生她所未知的事件。尽管全身已经一丝不挂,但她还是感到浑身的燥热,心儿跳的胸膛起伏,她只有用更大的力气抱着高克军,不然失去她的压力,自己会象一团烧的蓬草,随着野风,飞到天上去。
小雁的身体滚圆光滑而有弹xìng,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连同那湿漉漉的头发,令高克军感到无比的愉快。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靠近女xìng了,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个需要女人的男人。他觉得自己象一只小船,飘浮在温暖的海洋上,而温暖的海水化作沸腾的血液在他浑身的血管里奔流。这是一座充满鸟语花香的小岛,这是一片草长莺飞的草原,这是一块雷电即将迸发的云团……他压抑多年的火山一下被引发了,他呼吸急促地吻着小雁的脸颊、脖颈与胸脯……
小雁感到一阵疼痛。她闭上眼睛,紧咬着牙,手牢牢抓着高克军的后背。疼痛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种舒服。她舒展开身体,就象飘在柔柔湖水上的一枝叶片。少女的羞涩使她不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她简直忘了此为何时,自己又身在何地。“是天堂,是草原,是河流,是风儿,还是阳光?这是多么秘密而幸福的花园啊!”她觉得头脑中shè进无数的光线,耳中回旋着熟悉而又遥远的旋律。她双眼朦胧,嘴唇翕动,声音呢喃,却不知在表达着什么……
一张发黄的名信片飘落在地上,上面用英语写着:ith 11 good ishs for you,vry pssingy r you los to m.
一片狼籍的被褥,告诉二人刚刚过去的疯狂。小雁看着床单上被鲜血洇成的一朵朵梅花,用手沾沾,轻轻印到高克军宽广的背上:“克军,原来我还是处女,我还是处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以为自己是个被男人强jiān了无数遍的女人,是个破到底了的破鞋。没想到这贞āo还百分之百地给眼前的这个男人留着。
“克军,我是完全地献给了你呀!我完全地献给了我爱的人。”小雁禁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高克军仍在醉中,一边给她揩眼泪一边说,“樱桃,我们今后又可以在一起了。美国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国家好。”
小雁痴情无限却又酸楚地说:“嗯,永不分开。”
高克军也眼光痴迷:“你还记得我在结婚前夕写给你的诗吗?”
“不记得了。”
“时间太远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高克军凝视着天花板,一句一句念了起来:
你的笑容隐着我的渴望,
你的双手捧着我的声音,
你的目光嵌入我的笔迹,
你的嘴唇诵读着我的心。
于是我俩共同举起婚礼的酒杯,
饮下以后的今生。
是甘甜,还是苦涩,
滋味未尝,已是幸福满腔。
月sè溶溶,夜风习习,
一只黑sè而优雅的天鹅
坚决地向西方的天空飞去。
它飞得很慢很慢,
飞到天的尽头,
溶成一片深红,
然后天边有了那么多的晚霞……
到了最后,高克军嘟囔着说:“你看,我是有先见之明的。你这只黑天鹅,果然飞到了西方。没想到的是,你又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可是,我当时怎么就把你比喻成黑天鹅呢?”高克军使劲地揉着太阳穴:“其实,你长得很白的,我才黑,比乌鸦还黑。”
“不,你是喜鹊。展开翅膀飞翔的时候,你胸前是洁白的。”
“你真会说话。我更把自己看作是那有着宽广的双翼、温暖的吉光、永不低头、傲然为禽中帝王的凤凰。即使烈火焚身,也格外壮美!”
“亲爱的,你就是凤凰。”小雁的热唇迎了上来。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愿望,那就是高克军永远在醉中,永远在梦中,永远与自己缠min。;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