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招引亡魂,夕殇宫所有的窗子都两扇大敞,高台外丧幡飘拂,守灵的十二个年轻男子分两列长跪,他们的出身都与皇室有或多或少的关联,白日一番闹腾令他们筋疲力尽,到了这个时候,有几个已经鸡啄米般打起盹来。突然,“啪”地一声,殿外响起轻微的动静,隔一小会儿,又有东西坠地的轻脆,且离宫殿门口颇近。
“怎么回事?外面不是有值守的人?”
“不会是国公的魂魄…”
“休要胡说,怪吓人的。”
“那我出去看看。”
“我同你去。”
“我也陪你们去。”
三个男子起身,到了殿门口,看到值守的两个宫婢那副模样儿,一人气愤道:“没想到国公一去,连这些贱婢也敢偷懒!”
“都说国公平日管束宫人极严,现在看来言过其实了。”
“咦?”其中一位拣起地面上的石子,“殿台上怎么会有石子?你们拿宫婢问话,我去那边看看。”他说着下了台阶,谨慎脚步走向阴暗些的地方。这个时节宫里的花树基本都凋谢了,枯木枝子遮掩不住人的行踪,如果有人想藏身,也只能躲避在前方不远的假山后。他正疑虑着,假山后响起奇怪的“扑、扑”声,“谁?出来!”他喊着撵了过去,虚惊一场,原来是一只受了伤的兔子,它后腿挤在石缝中正在奋力挣扎。不能离开夕殇宫太久,他赶紧返回,殿外那两个宫婢不但不见了,他的两个同伴也不见了。一阵阵凉风“嗖嗖”,他颈后突然一痛,紧接着失去了知觉。
很快,殿内又出来四个年轻人,他们分头寻找,殿内剩下的五个也跪不踏实,面面相觑,有一个颤抖声音道:“会不会有那种东西?”
“这,这可说不准,听说,国公殁前,话都没说完…”
“你们俩别在这里吓人,我,我还是出去瞅瞅吧。”他说完几乎是跑了出去。
长生烛“咝啪”一炸,正常的声响却让跪坐的四个年轻人更加心慌难安。“他们怎的还不回来?”
“是不是去喊卫兵了?”
“唉,宫里卫兵大多都被派去保护贵妃和小皇子了,哪里还有人管夕殇宫!”
“抱怨也无用,两位小皇子中,迟早是有一人要登基的,那可是咱们陈国下一任国公,谁还会护着死了的…”
“别胡说,当心隔墙有耳!”
“有什么耳,就咱们几个在这儿遭罪,谁还顾忌咱们,要趴墙角,也是趴玉贵妃那里。”
“都别乱嚼了,左右无人来,咱们也出去看看,万一真有事,好早做防备!”
四人出去,殿内除了丧幡舞动再无声息。偏隅角落的窗子处翻进一个劲衣短装的黑衣人,正是宁倾负。她几步跃到高台,就是这个短暂功夫,外头已经有仓促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她窜入棺中,侧身躺就在陈国公旁。陈国公平放的双手中各握一枚莹光清泽的宝珠,宁倾负看他面色虽苍白,身上却无腐坏气味,猜测这两个宝珠定是防止尸身腐烂的,能够安静的躺在他身边,这在从前是万般不可能,而今可以了,却是一死一生!
走进宫殿的是两个人,一个登上高台,另个停在阶前。宁倾负立刻向内缩身,还好这人停步在灵柩一侧。杨大人的声音在阶下质问道:“仇大人,您不觉得您现在是对国公不敬么?”
站在灵柩旁的人想来也只能是仇野,这点宁倾负并不感意外。“哈哈哈哈…”他的笑再无忌惮,“杨质抚,现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你何必还要虚伪面孔,如果你与我一道推举悔皇子,将来你的荣华,你子孙后代的富贵都要比现在荣宠牢固,玉贵妃出身卑贱,只是伺候先帝的一个宫婢,这种人所生的孩子怎么可以登基为帝?”
“那又怎么样?国公当年亲旨册封她为贵妃,她就脱离了婢女身份,更何况你我都知道,若不是有她的相助,国公怎么可以在诸位皇子中脱颖而出夺得宝座?仇野,你想什么我清楚,但长幼有序,你一味强词夺理就是谋逆!”
“谋逆?谋逆…”他指尖“嗒、嗒、嗒”敲击着棺沿,猛的纵声大笑。
“仇野,你疯了嘛!这里是夕殇宫,是陈设皇族灵位之地,怎容你在此放肆!”
“杨质抚,你不是说我谋逆吗?好,那我就谋逆了,我必定要推悔皇子继承国公位,你能够怎样?”
“你…”
“你与那帮废物还不是要拱手认输?宰相大人,你有兵权不假,可我这么些年的辛苦也不是白废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你不懂?为什么夕殇宫没有护卫驻守,那是因为宫廷内的护卫之权已经由我掌控!你扑得了远火,却解不了近渴!哈哈哈哈…”
“狼子野心!”杨大人厉喝道,“我一早猜测叶将军就是你杀的!你贼喊捉贼,竟在国公病榻前扬言捉拿凶手,可怜国公怎么知道,凶手不在别处,就是你仇野!”
“叶拓里不是我杀的!”
“谋逆之罪你都认了,还怕认这个吗?仇野,你觊觎皇位,猖狂至极!你就不怕我以后带兵讨伐你此番宫变之举?”
“以后?杨质抚,你做官做糊涂了吧!等皇子悔登基,我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抚政大臣,赫连有个宁国师,我仇野就是将来陈国的国师!你这个宰相还能不能在其位都是问题!成你者国公,败你者亦国公!杨质抚,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为什么非得执意帮那一对失势的母子不可呢?”
“长皇子惗为国公,皇子悔尚可无虞,但长幼一旦失序,长皇子与玉贵妃必然性命难保!单只为求皇室血脉平安,我也要誓死推举皇子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