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袖手阅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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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宁倾负手指抚上陈国公的手,虽然不是冰凉,但也没什么暖意,就好象他这个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那么阴冷难测,那么的无情。但是,如果不是那年阳光下他纵马轻快的扬鞭,她怎么会知道,他也是一个能够开怀而笑的人,也拥有一颗平常心。只是他的快乐必然建立在完全信任的基础上,他如世人的凡俗也只针对她,昔日的温孤息悲。

    仇野的狂笑暂时打断宁倾负的思绪,当他离开灵柩走下高台,她才放心躺回原来位置。这么近的观察着这个男子,才发现他比平日里她见到的容颜还要完美,尤其鼻梁如峰,好似能工巧匠精心雕刻。她此刻多想在他耳畔唤出他最喜欢听的两个字“子说”,可惜再婉转期盼,逝去的人也无从知晓。人世间的遗憾莫过于无法洞察先知,所以在活着的时候,往往吝啬本应赠予他人与自身的欢喜。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个异世界并没有《诗经》,他的“子说”二字也无从由来,却象注定了某个牵绊,将绳的另头抛向她宁倾负的手心。

    宫殿外异常的安静将仇野的得意推上至高云顶,他大放厥词的言语再次让宁倾负静下心聆听。“杨质抚,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号令,这座皇宫的主人明天就是二皇子的,你的兵都在城外,你拿什么跟我斗?”

    “仇野,你可是真的疯了!兵临城下,你妄图用几座城门来抵抗,恐怕是痴心妄想!”

    “不是痴心妄想,只要你的军队攻打城门,我就立刻杀了玉贵妃母子,当国公血脉只剩下二皇子时,你杨大人就算挥剑破城,结果还不是要对皇子悔俯首称臣!”

    “仇野!如此大逆不道之语你也敢说!”

    “事到如今,我有何不敢?你仔细看看,那个躺在棺材里的国公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你还为他卖什么命!嗯?为了一个死去的国公,搭上你杨氏满门,值么?值么?”

    在仇野一连串近乎疯狂的质问声中,宁倾负肝肠寸断。她脑海中响起重生在轿子里问她的话,他当时这般讲:“你就这么顾念他!为了他你甚至肯抛却赫连大业?”宁倾负阂上双目,泪从浓密的睫毛缝隙中串落,将陈子说的手合入掌中,轻轻的,如捧珍宝。她当时没有回答重生,原来真的是逃避,轻吻陈子说脸颊,她的心碾碎般痛苦,为什么非要等到悲恸绵延不绝,她才清楚这份感情,喜欢已经存在了,毫无声息,在某时某刻将这个男子代替了楚天遮。

    杨大人冷笑连连,他刻意提高的嗓门中气十足,“好,好,仇野,到了这个地步,对于你的作为,我已劝阻不动,既已把话说开了,为了死个明白,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造反?”

    “造反又怎样!”

    “夕殇宫中供奉着陈国先祖之灵,纵然你从前对陈国有多少功与苦,想是他们都不会再庇护你了。”

    “我仇野不用任何鬼神庇护!”

    “如果国公有知,如果国公死而复生将你拿住问罪,你应是也毫无怨言了。”

    “成王败寇,我毫无怨言!”

    “好~”

    仇野惊惧转身,“蹭、蹭”几步倒退,无怪他大失仪态,因为这声“好”不是出自杨质抚之口,而是陈国公的声音,真真切切,从灵柩方向发出。

    宁倾负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绝不亚于仇野,她目睹陈子说从棺内坐起身,离棺之前,他还意味深长按她肩窝一下。宁倾负明了这层意思,她不能够出现。

    仇野寒毛乍起,看着一袭黑色寿袍的陈国公死而复生走下高台,他面色苍白,既似亡灵索魂,又似冥府罗煞附体。仇野蹒跚后退,直到撞上杨大人,他“啊”的惊叫一声,映入眼帘的是杨质抚讥讽的笑容。

    “国…国公,乍…乍死…”仇野总算明白过来,瞬间浑身气力全无,象软了的柿子瘫倒一团。

    杨大人轻踢仇野一脚,后者傻了般没有任何反应。陈国公轻扬下颌,杨质抚一点头,蹲到仇野身旁,低声道:“有些话,按理我不该说,可咱们同僚这么多年,不得不提醒你,你造反谋逆已成事实,仇贵妃与二皇子却无辜,一个是你亲妹,一个是你外甥,你存苟活之心不打紧,可是还想拉着她们娘俩儿为你受罪,遭千夫所指?”

    仇野慢慢把目光凝聚到对方身上,再艰难的转过头,陈国公高高在上的决绝如同一把寒刃,将他仅存的念头无情斩断。刚才他满心欢喜,以为离皇权只差一步,孰料眨眼的功夫,稳操胜券成了笑柄!那么多年蓄势待发的隐忍,换来今天的功败垂成,怎一个恨字了得!“谢…杨大人提点,谢…国公不灭我满门之恩。”说完,他猛的冲向旁边柱梁,“迸”地闷响,天灵盖碎,仇野头顶着柱子渐滑倒地。

    杨大人狠“啐”了一口,然后冲陈国公长揖道:“国公不世之略,没动一兵一卒就化解了一场宫闱之变,不愧为五君子中的谋神!

    “不乍死,怎能使他掉以轻心。”

    “老贼轻狂浮躁,对罪行供认不讳,只是仇贵妃与二皇子怎样处置,烦请国公明示。”

    “悔儿年幼,仇野谋逆之罪与他无干,慎妃是你的侄女,悔儿就由慎妃抚养。仇贵妃剥夺封号,贬为布衣,关押京衙司审问!”

    “遵旨意。”

    “将你的亲兵安排到宫内,替代侍卫队各队统领。”

    “是,臣这就去办!”

    杨质抚匆匆离去,陈国公回到高台,纵然他自负沉着,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棺材也禁不住惊诧失色,“息悲…”他奔向临近的窗子,外面只有黑漆一片,“息悲,你不能离开我,不能离开…”碎声念叨着,他怆惶朝殿外而去。

    “国公,贼党还未清净,属下送您回去。”暗处闪出两个精装护卫。

    陈国公轻“嗯”一声命令道:“吩咐各道宫门,凡是…”他突然顿住,“你们先守在这儿!”他说完折身返回夕殇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