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旧事前欢,到得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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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国公唇角又渗出血迹,几阵急喘后气再难跟上,且双眼慢慢发直,他努力张嘴讲话,低哝之声却令人难以听清。底下官员情知不好,仇野眼神示意黄医仙,后者赶紧上去搭脉,同时他与几个重要官员挤近床闱,宁倾负只好让身出来。

    宁倾负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什么了,床闱被官员围的水泄不通,她听到这些人由轻声询问到提高嗓门儿呼唤的话题,都不外乎哪位皇子继位。他们在意的不是陈国公的性命,他们,以及赫连国公、魏太子,其余诸国,在意的是下一步的陈国公继承人。可是她,只有她宁倾负,在意的是这个男子,是这个人,是陈子说!

    “国公殡天!”

    “国公殡天…”

    从头一声御医官的宣布到接下来官员们的痛哭响彻殿堂,长清宫内齐唰唰颇有韵律的叩拜如戏子哄唱,嚎天抢地格外轰烈,这股阵势铺天盖地,渲染着每个人的悲恸,从宫内到宫外,直至各座宫殿的各个角落,劳作着的太监、宫婢们各放手中活计,跪地叩头哭丧嘶喊,阴飒之悲惊动了天地,无故在召京碧空劈下数道炸雷。

    “国公殡天…”

    “国公殡天…”

    沉绵厚重的丧钟敲击让行到宫门口的宁倾负更加深知,陈国公殁了,陈子说这个人,真的不会再醒过来了。

    “赫连神医,请上轿!”

    宁倾负略略回神,重生正吵嚷着非要与她同乘,护送的御林护卫不想多生麻烦,只好由着这两人上了同一顶轿。

    兵丁抬起轿子向码头而去,各个健步如飞。轿内,重生掐住宁倾负的手腕,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充斥她冰冷的躯体。“小狐狸,陈国即将大乱,此时离开是最好时机!”

    宁倾负缓缓侧过脸庞看着重生,直到现在,她仍然接受不了陈子说死亡的事实。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软语欢颜刻在脑中,将来一切风景如旧,只有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重生戾声道:“小狐狸,你是赫连的国师,你必须牢记此行目的!”

    宁倾负微蹙眉尖,莹莹点点的光泽在她眼底浮漾,那么坚毅的人,一旦伤心,更是让人生出无法形容的怜惜。重生现在大抵就是这种感觉,他揽住宁倾负肩头,在她耳畔低语道:“想哭,就哭吧。”

    想哭,就哭吧,等回到赫连,她就是位极人臣的国师,她就是与赫连国公并肩指点江山的统治者,再也没有软弱的权利。宁倾负的眼泪没有滴落,她坐直身体,透过轿帘向外看去,应是离码头不太远了。“重生,我晚几日回去!”

    “荒谬!”

    “我要送他一程!我要看着他…”接下来的话她说不下去了,遥想那幅场景,十里长街,两旁麻衣密布,招魂的纸钱满天,该是怎样的锥刺人心。

    “你就这么顾念他!为了他你甚至肯抛却赫连大业?”

    “我会活着回去!一定会!”

    “就凭你那两手花拳绣腿?”

    “只要我有一口气,我就能回到赫连!”

    “拿什么让我相信?”

    “信与不信,我都决定留下!”

    重生气的真瞪眼,此时轿子行走的速度放缓,很快停到码头边。下了轿,宁倾负二人与前面的黄医仙汇合,一个外罩麻服的官员上前辞道:“就不与神医几人多说了,国丧已发,请神医一行速速回赫连吧。”

    “大人客气,我等这就离去,大人请便!”黄医仙匆匆回礼。

    三人上了船,甲板上的兵丁将锚收了,船只自码头缓行,岸上人影逐渐远离。来陈国没多少天,风吹面颊,比来时却觉要冷许多。

    “小狐狸,你准备吧,已经出港了!”凭栏而立,重生的话没有遮拦。

    宁倾负扫视周围,甲板上护送他们的兵丁呆滞而立,挨靠最近的也没有向这边打量,明显是被动了手脚。“多谢。”

    “甭谢我,宁倾负,你只记住,必须活着回来!”

    “一定!”

    “你若失言,我…”

    宁倾负不等对方说完,越栏一跳窜入水中。重生明知她要有此举,依旧是惊了一下,趴在栏上望,宁倾负在水面浮出,冲他摆下手,重生指了指自己唇上位置,宁倾负将假胡须撕下,菀然一笑,接着油滑拧身钻入水中,再不见踪影。

    重生象失了件极重要的东西,从船这侧奔到那侧寻找,湖水浮动着它自己的节拍,哪里有宁倾负出现,凝望良久,极远处有个黑点浮上须臾,紧接着黑点又隐没,重生这才舒了一口气。“小狐狸,你要好好的,莫让我为今日之举后悔,倘若你失言,我定率领铁骑踏破陈国疆土!”

    陈国公的灵柩停放在夕殇宫中。已是国丧第三天了,大臣们依旧在灵堂前争吵不休,宰相杨质抚与京衙司大司尹仇野各领一派,分别推举惗、悔皇子继承国公位。陈国公逝世前并未说清由谁来继任皇位,杨大人依照的是长幼有序,仇大人则一口咬死玉贵妃的出身卑微。官员们对峙的态度愈演愈烈,两位贵妃则各抱自己的皇子,哭的死去活来。权势争夺,幼子无辜,可怜两位母亲此时此刻再怜惜自己的儿子,也都是刀刃上求生,身不由己了。

    争吵自然是无果的,直到华灯初上,官员们离宫散去,充胀耳膜的喧杂才逐渐偃旗息鼓。皇子年幼,只知道饿了吃、困了睡,他们孱弱的体质根本不容许彻夜逗留夕殇宫,三更一到,两位贵妃就带着他们回自己寝殿安歇,留下来守灵的是几个宗室子弟。

    长生烛与香是不能熄的,四更时分,两个宫婢进来续了烛与香,当她们再度跪回外殿时,只见一个脑袋突然耷垂下来,另一个方觉奇怪,颈后突的一痛,也维持着跪的姿势晕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