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
“宁公子!”
两人心有灵犀一笑,替彼此掩去了身份。
小慈望着那副面具,蛇身诡异,抹煞着他迫切的希望,当楚天遮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后,他眼中只剩下惹人怜惜的失落。“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大哥,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下去等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亲近宁倾负的态度全无,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巧玉,”宁倾负吩咐,“看护着小公子,切勿靠近江岸。”
楚天遮走近栏杆,两人一时无话,楼下,很快传来小慈的笑声。
“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希望以后,你可以到楚国看看。”
宁倾负忍住心头的酸,“你”、“我”相称,不是因为回到了从前,而是因为此时的环境,以及两人相差不远的身份。“郡主的事,我没有帮上忙!”将这话说出,宁倾负嘴中发苦,同时又有些欢喜,和他暂时抛却了身份之称,“你”与“我”的互称,如果闭上眼睛,多么象回到了曾经天井大的院墙中。
“只要她未嫁,我未娶,就还有机会!”楚天遮说完纵声一笑,拍下栏杆豪气冲天道,“我钟意的女子,世间无二,纵然被拒又有什么,我就是不怕让世人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宁倾负身体里窜出阵阵凉意,这种寒冷一直传递到她四肢百脉。“有此心志,定会感动郡主。”风从耳旁呼啸,她宁愿听不到自己说出的话。
楚天遮眉梢一扬,抱歉道:“方才我义弟多有得罪。”
“看来我与那位故人的确有相似之处!”
“她是我义弟的嫡亲姐姐,可惜…再无相见之日。”
“怕是真的相见,也不认得!”
楚天遮摇了下头,“正是因为认得,才会错认!”
楼下,小慈跑出几步,抓了一把沙土冲巧玉扬去,他乐的跳脚欢呼,后者忙不迭的边躲边喊,“公子,前面不去,别乱跑。”
一派欢乐场面,楚天遮却瞬间沉重下来,“实不相瞒,她已经不在人世,这孩子心里清楚,可是…这几年总会错认一些人,小慈每次都是抱上去,喊声姐…”说到这里,楚天遮往旁边侧下脸庞,待悲伤的情绪压下,他回转头问道,“这种天气,你为何来此?”
“如果雨再不停,江岸附近的农庄,怕是…”她眸中凄迷,含着对苍生的怜悯。
“楚国也一直深受涝灾之害,可恨难寻办法!江岸年年垒高年年溢,到此季节,百姓深受其害!叫苦连天!”
“河道治理,本就宜疏不宜堵!”
“什么?!国师再说一遍!”
“此话只可讲一遍,风入谁耳,我不能左右!告辞!”
“慢!”楚天遮拦住她去路,“为何相告?”
“只求国公勿为联姻之事介怀!”
“国师小看了寡人!一桩亲事的成败,怎能与国之利害抗衡!”
宁倾负凝目相望,沉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城墙皇权就象这道道堤坝,不能硬生生将百姓们困在其内!只要给他们出路,他们才会还国公稳固!楚国公,赫连愿与楚国世世代代交好,治理河道之法早应另僻蹊径!我心之诚,望国公能够感同身受!如果国公愿意给予承诺,请与倾负击掌为誓!”说完,她半举右臂,这么近的距离,这么清晰的容颜,他衣袂飘然,在风的舞动下人似莲花一般清透皎洁。她恨自己,为什么此时才觉出他的好,为什么非要等到明白了心意的同时,也失去了交付的可能。
“好!”楚国公右手与她紧紧相握,宁倾负明白,这一刻的温暖,无关风月。
楚国公离开赫连时,天空放晴,散去的乌云,都驻进了宁倾负的心里,化成永远的阴霭。
李谁知左颊的瘀青和他的脸色几乎一致,当然,这种脸色只局限于怒视宁倾负的时候。“还你的笛子!”他扔出一个锦袋,提马离去。
送别的队伍有序散去,宁倾负的坐骑象能读懂主人的心,慢悠悠踱步在后,她一接到锦袋就知道笛子被毁了,却没有追赶李谁知,抽开绳扣,玉笛碎不成形。回头望向城外远去的使团,她怎不心生嗟叹,纵使相逢却不识,隔的是面具,差的,却是缘!
这一天,国师再度告病,前来探望的大臣全部被拒之门外。
隔日,治理河道之策在朝堂上颁布,堵不如疏的策略引起一片哗然。赫连国公一并下令,雨季过后,在各城、郡、县内修建下水渠道,就是在地下深处挖出串联的巨大通道,为求稳固防止塌方,通道周壁以铁架打框,砖石垒成,这样不但解决雨后道路积水问题,且能起到蓄水作用。所蓄之水可以在旱时供给农田浇灌。此项决议耗时、耗财、耗力,众臣集思广义,由现在开始在各地招贴皇榜,凡百姓自愿报名挖渠疏通河道的,开工后每人每天除包管吃、喝外,另付工钱二百,按天结算。财力方面则是朝廷与夜氏分摊,令百官纳闷的是,夜宰相并没有表示反对意见,而是很痛快的应承下来。
朝议过后,福稷将军没有离宫,他直奔侍卫营,揪了自己的儿子拽到了风华殿。“国师大人,”父子俩一起跪地,胡子已经灰白的老将军倔强道,“逆子犯此滔天大罪,臣难辞其咎,谋杀太子是重罪,请国师依律法办!但是大人想以这个畜牲的生死来要挟老臣交出地契,老臣宁死不屈!”
宁倾负知道李烈这几天都被扣在府内,今天好容易进宫当值,又这般狼狈,仔细看他脸颊颈处还有伤痕,她知道,他已经遭过惩罚了。
福稷将军是有名的吃硬不吃软,于是宁倾负阴沉质问道:“依律法办?倘若真的依律法办,李府上下别说是人,就算一匹马,一头牛也留不下!我惜李烈是个人才,所以只央求老将军在朝堂上能够赞成收复土地这项改革,如果李烈之罪昭告天下,别说地契,李府地契上所有的宅屋、田地都要纳入国库!老将军莫因一纸绢帛的看不透,毁了李府一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