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倾负蹲下身,将对方凌乱的碎发拂开,面容一露,宁倾负怔住,这女子竟是从前在息心府伺候过楚天遮的冬雪!“嗯…”冬雪痛苦的呻吟一声,她双眼肿胀不堪,很难看出是醒转过来还是昏迷。
女囚的身份解开了,可宁倾负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年在綄纱坊,的确是秋叶将她推进湖中,但“落湖身亡”的计划,一早就在她宁倾负算计中,与其说是秋叶害了她,不如说她借秋叶之手,将计就计逃离了陈国公的掌握。陈国公生性多疑,如果她是自己失足落湖,陈国公势必发动严密的封锁追捕。说到底,她与秋叶,很难分清是谁害了谁!不过,彼时在她落入湖水时,岸边的冬雪立刻发出了呼救声,并与秋叶扭缠在一起厮打。
冬雪再次发出低闷的“唔…”声,她手臂困难抬起,用两指捏住宁倾负的衣袖,轻摇两下,“唔…唔…啊…”,有发黄的泪水从她眼缝间流出。
李烈的探查没有错,冬雪嘴中血污斑斑,舌头处少了一截,显得异常碜人。刚才的少年应该是小慈,可他因何折磨冬雪,甚至在酷刑过后还要给她上药防止她死去,宁倾负正沉思间,冬雪摸摸索索在旁边地面写起字,砖面上留不下痕迹,可她的一笔一划都那么沉重:我没杀小姐!
五个字将疑惑解开,似有人在宁倾负身旁敲击深瓮,使她耳中鸣响不断,且胸口发闷。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对不起,冬雪!”宁倾负能做的,只有道一句歉意,从昨夜到现在,她从摇铃镇掠过的经年,她自以为平和度过的岁月,全都带着一个个恶果呈现眼前。宁倾负走到门口,身后“唔”声急切,锁链跟着冬雪一起挣扎,难安与愧疚令她再承受,“吱哑”门动,宁倾负将无法补偿的罪过尽数掩进屋内。
宁倾负策马飞奔,她要立即离开这个地方。她痛恨自己变了,如果她还是以前的宁倾负,她会毫不犹豫杀了冬雪,也好过对方日夜受刑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府的人在宫门远处接应坐骑,宁倾负勒住了马,将一路的思绪抛至脑后!屹立于权谋的顶端,她可以是宁倾负,但不能只是宁倾负,她不能杀掉冬雪,不能在驿馆留下任何纰漏,更不能让楚国公或者小慈察觉到李烈的异常!想到陈国公飘忽不定的阴柔,孟夫人的怯懦与求全,宁倾负更加坚定方才的信念,“温孤息悲”已经死了,纵然她本人还活着,但那个前朝公主的身份,必须死了!
宁倾负走到宫门,陡然听到李谁知的吩咐声:“贼人狡猾奸诈,从现在起,凡进宫的侍卫都要挨个细查,扒光了查!只要是胯下没玩意儿的,就给她吊在这里,让来往的官员和百姓看看,跟侍卫营搞鬼是个什么下场!”
宁倾负贴着城墙根儿迅速往回走,她出宫时用了风华殿的腰牌,就是想看看是否有风波掀起,这么短的时间李谁知能够得到消息并下达缉捕令,原因只有两个,一是他在宫中所布的眼线极广,或者,神秘男子如影随行,再次在她与太子间作梗欲图取利。
就在宁倾负撤离的同时,城门处守卫的兵丁禀道:“太子爷,国师位高权重,咱们几个可不敢查!还、还扒光了查!”
“蠢货!”李谁知斥责道,“哪个让你查国师,这个贼人就是上次侍卫营追捕的女贼,她定是偷了风华殿的腰牌,若逮了她,国师那里也要记你们一功!”
“可是太子爷,贼跑都跑了,还会回来?”
“会!怎么不会!她对宫里情况了如指掌,可见不是外面的人,逮住她是其次,我倒要看看,她背后的主子是哪个!”
另一个兵丁欲言又止的挠了挠头,李谁知看到,上去踢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后骂道:“有屁就放!”
这个兵丁一骨碌爬起禀道:“卑职刚来值岗,路过东门时听那边值守的说,国师大人今早也是用腰牌出的宫!卑职不明白,风华殿怎么会有两块腰牌?”
“国师离宫?他不是病了么?”李谁知念叨着,双眼微眯,那是一种嗅到猎物的警觉神情。
“对、对,就是说去城内黄医仙那里求药,黄医仙的名头当真响亮,连国师大人都知道…啊!”此人一语未完,又被李谁知踹倒一边。
“废物!你,赶紧给我备马!你,速去侍卫营传我的命,让孟栋梁带人去黄医仙药馆!”
李谁知一人一骑离开皇宫,还没跑多远,就见一个八人抬的步辇向他走来,抬辇的尽是青衣女子,各个壮实高大。李谁知心下一沉,无奈的勒住了坐骑。步辇行到跟前,帘布一掀,银蛇覆面的宁倾负露出脸庞,“太子,这般风风火火,要去哪里?”
李谁知“哈哈”一笑,向前倾着身体,盯住宁倾负回道:“得知国师出外求医,特来叮嘱,怕大人上了那个赤脚游医的当,国师一人系天下重任,有些药,不能乱吃!”
“承蒙关心,感激不尽!我身有疾,告辞!”宁倾负说完放下帘,步辇抬起,缓缓向皇宫而去。
此时,孟栋梁带着数十骑兵过来,到了太子身边,“那不是国师的步辇吗?”接着,他向步辇投去羡慕目光,呢喃道,“真气派啊,爷,您都不能乘八人辇。”
李谁知听后暗中咬牙,带着不甘,带着狂野,突然,他鞭打马臀追上步辇,喊道:“国师留步!”
步辇仍向前行,宁倾负在内一声令,“停!”八个宫婢同时停住脚步,将步辇沉稳放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