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待张奂到得护羌义军的大营,报得自己姓名,指名道姓要护羌校尉伶征出营来接时,出来的却不是伶征,而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张奂见状,心下一凉,素知爱徒伶征尊师重道,自己亲自驾临,若伶征在营中的话,必然亲自出来接迎。然而此时伶征未现,却出来个年轻人,莫非…
正在张奂心下忐忑之际,闻听自己“师爷”前来找自己“干爹”的马腾出得营门。到得营前,马腾见马上端坐一名鹤发童颜,一派长者风范的老叟时,慌忙抢步上前,跪于老者马前,口称“徒孙”,给老者磕头。
张奂见自己的徒弟没有出迎,却是来了个多礼的“徒孙”,便即下马搀起马腾,问道:“这位小将军,你是何人啊?”
马腾闻问,复又俯身施礼道:“孙儿乃是义父大人伶征的螟蛉义子,常听义父提起您老人家,只是军务繁忙,未曾得机往雁门拜谒。却不知今日师祖何故亲自驾临此地?”
张奂闻言,知道眼前这名“徒孙”是怎么回事之后,心下的忐忑稍减,便以为伶征必然有事出营去了,所以才出来这么个“徒孙”相迎,便即抱着一丝希望的问马腾道:“伶征不在营中吗?”
见得张奂,马腾也算见到了亲人。闻得张奂之问,马腾多日来积蓄和压抑于心中的那些悲伤和思念,便即全部释放出来,当即泪如雨下的答道:“义父他老人家已于金城一役遇伏阵亡了!”
早年之间,张奂携子出征西羌,不想自己的儿子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但当时尚处壮年的张奂没有过于悲伤,将自己的儿子“马革裹尸”后,继续精忠报国。因当时儿子留下的“遗腹子”(张辽的父亲)还小,怕自己也不知哪天便即血染沙场的张奂,为将自己的一身本领传袭下去,便即收了身边年轻的副将伶征做了徒弟。
虽然伶征并非什么古今少有的盖世奇才,但是人品却是非常出众。为此,伶征深得张奂的喜欢(所以做人一定要“厚道”!)。
后来,上了几岁年纪的张奂开始时不时的思念起战死的亲儿之后,便藏了个“私心”,没再舍得教自己的孙子入仕为将。为此,张奂在自己戎马一生之后,便将全部的报国期望都寄托在了伶征身上。因此,张奂与伶征的关系远非一般的师徒。张奂虽然名义上拿着伶征当徒弟,实际上却是待如亲儿一般,而“人品出众”的伶征却也视张奂如父。
当张奂闻得马腾之言,确认自己亦徒亦子的徒弟伶征死后,心中那“中年丧子”的心灵创伤和“老来丧子”的精神打击相叠,已快七十岁人的张奂有些支持不住,一口气没上来憋在心中,加之老年人血压又不太稳定,气血凝结之下,竟是咳出一口黑血,而后眼前一黑,便即昏倒当场。
见张奂咳血之后,向后栽倒,马腾上前一把将张奂抱住,而后同小校们七手八脚的将张奂架入营中,找医官来看。
医官看后,只说张奂乃是急火攻心,休养几日,便会没事。于是,马腾便即与张奂所带的那名心腹管家一起悉心照料了张奂三日,喂水喂饭,端屎端尿,昼夜不休。
三日之后,张奂渐渐好转,感动于马腾的“悉心照料”,觉得自己收了个好徒弟,而徒弟又养了个好儿子。于是,张奂与马腾的关系迅速拉近,使这三日的相处犹有三年一般的功效。
且说张奂稍好之后,虽已无年轻时的那份“淡定”,但已不是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张奂便也不再那么“纠结”。想到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张奂便教马腾将西凉之事给其详说了一番。
张奂听罢,细思了一阵,问马腾道:“寿成,如今你于此集结义军有何打算?”
马腾答道:“孙儿别无他求,只望引军斩杀贼顽,复夺失地,为民除害,替父报仇!”
张奂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年轻人血性的嘉许,又问道:“可有什么具体计划?”
马腾闻言,说道:“现今我召集的义军已有五万之众,再加一些时日的训练,我便发兵西平,先斩边章,夺回西平为;再取金城,将羌人赶回西疆,拿住小人麴义,将其千刀万剐,以祭义父!”
张奂闻言,细思了一会,正色说道:“此次西羌作乱乃是有备而来,我们若是只凭血气方刚硬碰硬,恐再招致前者金城之失。”
马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不知师祖可是有了什么万全之策!”
张奂闻问,说道:“老夫戎马一生,所历战事不计其数,但却少有败绩。有人常问我秘诀何在,我只教他们一个‘稳’字。如今贼势正盛,我们若是急取,实难全胜。故我们应当步步为营,稳中求胜。此次羌乱及西凉事变,绝非你这营中的五万义军可平。此时,我们应当静待朝廷消息,相信陛下必然不肯坐视西凉之事不理。等到有了朝廷作为后盾,我们行起事来,方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备战。”
马腾闻言,连连点头称是,教谕全军,安心备战,等待朝廷消息。
其实,张奂的心中却还有一段语言没有说出。那就是此次之事实乃近十年来西凉最大的变故,想来“凉州三明”这几把老骨头又要被朝廷从冢中挖出来了!
然而张奂来西凉之前,绕道京城去找皇甫规商议退敌之事时,发现皇甫规已然病情沉重。这时,张奂方才意识到,是该“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被拍在沙滩上”的时候了。
不过,对于比自己年轻了将近二十岁的段?,张奂还是抱着这样的一个想法,“看来又要到这‘傻瓜将领’表现的时候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