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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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海跃并不担心蒋星浩,他知道蒋星浩的身手。蒋星浩原为航空四处十四科所属人员,后因战事吃紧,首都西迁,航空委各处也随之西去,当时有一批热血青年不愿在机关做闲职,强烈要求调入陆军参战,最终这批人的要求被批准了,而蒋星浩就是这批人当中的一个。蒋星浩被分配到武汉卫戍部队第九十四军,当时九十四军为培养骨干,组织开办了一个特别训练营,蒋星浩被选入该营,在训练营的五个月里,蒋星浩接受的是魔鬼般的军事技能训练,练就了一副好身手,随后,他便参加了武汉会战。时隔不久,中国空军进行整编和扩编,航空技术人才又被重新网罗回空军部,蒋星浩这才成为了郭海跃的同事。

    现在郭海跃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他已瞄了好几遍了包围他俩的那些人,掂量着自己可以对付几个,寻思了半天,竟发现自己连一个都未必能对付得了,如果对方同是赤手空拳,以对方的单薄的身形,就算自己抱住对方用身体压,也能把对方压倒,可是对方拎着短刀,这东西虽小,但却不是闹着玩的,身体再强壮,也经不起那东西一戳。想到这里,郭海跃越发地心虚和不安,此时他非常希望有警察能来,或者是那个除奸团来也行,只要冲散了他们,他就可以跑,但凡跑起来,自己总是点胜出的把握。

    可是,他所希望的人并没有来,而蒋星浩和薛大魁的第二回合又开始了。

    薛大魁这一次没急着进攻,他显然是因为上次进攻受挫,便认为主动进攻会给对方以破绽,不如让对方来攻,这样便可找到对方的破绽,他冲着蒋星浩勾了勾食指,挑衅道,“小子,来啊。”

    蒋星浩于是向前跨出一步,同时送出了一拳,薛大魁只觉得眼前一片恍惚,一只斗大的拳头已经到了面门,于是什么破绽也看不到了,急抬手去格,却什么也没格到,前胸却亮给了对手,蒋星浩也没欺他,只是把身体向前一靠,用肩臂一顶对方的胸膛,薛大魁觉得自己像是被车撞到一样,向后急退几步,才站住了脚,这次他又摆出了白鹤亮翅式,被外行人看到的,只是他一个抽招换式的动作。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无论是攻还是守,都不是对方的对手,对方是个绝顶的练家子,而且没下狠手,给自己还留着几分面子,打是打不过了,不打自己的威信就会丧失,薛大魁一时左右为难,急得大汗淋漓。但是,为了不示弱,还要继续着各种招式的表演,嘴里仍是咿咿呀呀地吆喝着。

    就在这个时候,这条弄巷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叫喊声,接着,弄口处闪进一个人,并且飞快地向这边跑过来。把堵圈子的几个地痞,早瞄着的来人,见跑得近了,一横身挡住去路,吆喝道,“瞎了狗眼了,敢往这里跑,滚回去。”

    来人已跑得气喘吁吁,但脚下却不停留,手在腰间一摸,竟摸出一把乌黑的手枪,一晃呵道,“闪开。”

    那帮地痞见到了手枪,吓得急忙把身体照准墙壁猛地一贴,连口气都不敢呼出来,似乎是想让来人误认为他们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壁画。

    蒋星浩和薛大魁也慌忙分闪在两旁,给来人让开了道路,来人也不看他们,低着头,提枪就跑,突然,巷口那头传来一声枪响,那个人此时正跑在众人中间,猛地一晃,便是一个趔趄,众人惊恐地甩脸向巷口看去,只见两个日本宪兵正举枪向他们瞄准,众人哇呀一声呼喊,抱头便跑,只在一瞬间,巷口那边便空无一人,犹如被风吹走了一团烟尘。

    两个日兵宪兵愣了一下,立即端枪追来,刚跑几步,忽见巷口闪出半截身子,同时,一支手枪指向了日本宪兵,宪兵一惊,俯身贴墙,可是那只手枪并没有响火,持枪的人似乎正在发愣,就在这瞬息之间,一名宪兵以其极为迅敏反应速度,抬枪就射,子弹奇准地从那人的一只眼睛穿入,并且爆开了后脑颅。两名宪兵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忽然,巷口又是一闪,但这次没有闪出人,只闪出一支枪,那只枪没有目标地向巷内乱射起来,两个宪兵见状暗自叫苦,巷内空间有限,又没有任何东西可做依托,而那支乱射的手枪,无法测知它下一颗射出的子弹会飞向哪里,两个宪兵痛苦地俯在原地,已经不知所措。突然,那只手枪“啪”地掉在地上,紧接着,有一个人从巷口横栽下来。两个宪兵惊喜地一对视,忙冲出巷口,却见沿着大街,跑来两个包抄增援宪兵,显然,这个只露枪不露头的人是被那两个宪兵打死的。

    跑来的宪兵指着前方一片惊慌乱窜的人大声对巷口跑出的宪兵依里哇啦地叫喊,因为他们看到在那些人中,有两个人正搀携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向前奔跑,四个宪兵就端起枪,嘴里依呀喊叫地追过去。

    那个人在被宪兵的子弹击中时,蒋星浩和郭海跃甚至包括在场的那些地痞们也都明白了,这个人既使不是政府的特工,也至少是一位抗日壮士,不然,不会引得日本宪兵如此卖力地追捕。所以,在众人拼命向巷口外奔逃的时候,蒋星浩和郭海跃一左一右架起那个人,跟着跑了出去。

    三个人已经穿过数条街,拐过数个巷口,却始终无法摆脱穷追不舍的日本兵,参与追堵的日本兵似乎越来越多,到处能听到日本人依哇的叫声。而他们身后的日本宪兵已经增加到十几个,他们像豺狗一样,张着獠牙,紧跟着猎物不做丝毫放松。最糟糕的是那个人已经跑不动了,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在拐进一个巷口时,他贴墙坐了下来,把枪伸向巷口外,开了两枪,这两枪仅是震慑紧跟而来的日本宪兵。那个人对蒋星浩和郭海跃说,“朋友,谢谢你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我知道我们一定是同志,你们赶紧走吧。”

    郭海跃拽了一下那人的胳膊,说,“不行,我们一起走。”

    那个笑了笑说,“我走不动了,你看看我,我还能走得了吗?”

    郭海跃看到那人的身上,从胸部以下一直到鞋子,都被暗红的血浸透了。郭海跃想找他的伤口,可是尽是殷红的一片,哪里辨得出伤口的位置。

    “我背你走。”郭海跃说。

    “能走多远?再搭上一条命不值,”那人说,“我现在只求你们能帮我做件事。”

    “别说求,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办行了。”蒋星浩说。

    “帮我在《申报》上登一个寻人启事,启事这么写,赵富生,男,三十四岁,江苏淮阴人,特征,身高六尺余,国字脸,方口粗眉,于民国三十年冬来沪,至今音迅全无,希知情者速与其家人联系……”说到这里,那人便似要睡去。

    蒋星浩靠着墙,慢慢侧出头,看到巷外的日本宪兵正猫着腰向这边摸过来,急忙从那人的手里把枪抓了过去,朝着走在最前面日本宪兵开了一枪,那个日本兵向前一仆,头便栽在地上,随即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其它日本兵见状,急忙四处寻找掩体,并且打过来几颗子弹,把墙的拐角打得参差不齐。

    那个人也被惊醒了,他说,“把枪给我,你们快走。”

    郭海跃说,“寻人启事,你还没说完。”

    那人恍然想起,说,“哦,联系地址是文定路28号荣发旅店11房赵先生。”

    此时,那人的脸已白得发青,他强撑着靠住墙壁,艰难地抬起手把枪从蒋星浩的手里接过去,有气无力地说,“走吧,快点,我支撑不了多久,枪里的子弹也不多了,最后一颗还要留给自己。你们快走吧,再次谢谢你们。”

    蒋星浩用手在那人的肩臂上拍了拍,说了声,“兄弟……”便猛地站起身,拉起郭海跃,向巷子的另一端跑去。

    刚出巷口,就看到十几个日本宪兵正从马路的一端向他们跑来,侧方还跟着一辆挂斗摩托车。两个人一惊,折身便往斜对面的一处巷口跑去,后面的日本宪兵哇呀怪叫着,端起枪开始向他们瞄准,这时,那辆摩托车已经加速追了上去,在车斗里坐着的是一名日军中佐。

    摩托车转眼间就已迫近,而蒋星浩和郭海跃距前面的巷口还差着几十步远,车上的日军中佐猛地拔出手枪,朝着两人连连射击,子弹追着两人飞奔而来,从他们的身边划过,打得他们身旁的墙皮乱飞,两个人也如那子弹般飞了起来,眨眼间到了巷口,一拐便进去了。摩托车也紧随其后停在巷口处,巷口的宽度容不下摩托车行进,那名中佐迅速跳下车,一马当先冲进了巷子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