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星浩早已吃完,正翘着二郞腿,闲瞅着这条街上陆续开门的店铺商舍,听到郭海跃的话,他略一沉吟,说,“我们俩都不是干特工的,像我们这种观察,根本也看不出什么来,我们看了一天,回来休息,也许正是他们开始活动的时候。就这样的傻等肯定是不行的,我看要去捅一下,捅得他们难受了,就会活动,只要他们活动,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查下去。”郭海跃问,“你要怎么捅?”蒋星浩说,“这事我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单刀直入的好,直接戳他们的痛处……”
正说间,一个穿着拖沓的黑衫,披着油亮的中分头,刻意把嘴眼歪斜得横七竖八的人晃进了蒋星浩的视线,这个人几乎是横着在街上走,行路的人见着他,便像躲鬼一般远远地避开,仅从他这副走相来看,便知是个无人敢惹的地痞。这个人在莲嫂的摊前驻了脚,斜倪着眼瞅着莲嫂,莲嫂忙递过去笑脸说,“是大魁哥啊,有好几天没看着你了,坐这里歇歇,喝杯茶吧。”
大魁眯着歪眼,说,“莲嫂,我还没吃饭呢。”
莲嫂说,“是吗?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吃几个灌汤包,先垫一垫吧?”
大魁说,“好啊,莲嫂,我就爱吃你的包子,吃过你的包子,再吃其它的,就他妈的全是地沟里的味。”
莲嫂说,“哪有你这么夸的呀,你这不是给我树敌嘛,让同行听去了,还不把我的招牌给拆了。”
大魁把脸一狞,说,“谁敢,谁敢动你的招牌,我把他的胳膊腿都拧下来,剁成肉馅,包成包子,再让他吃下去。”
莲嫂说,“好了好了,说得那么吓人,快坐下吧,我给你拿包子。”
大魁拣了张桌子坐下,莲嫂便端过了一屉热腾腾的包子,放在大魁面前,大魁瞅了一眼笼屉里的包子,啧啧道,“好,好看,看着就想吃,可就是个头太小,吃着不过瘾。”眼睛就斜了过来,盯在莲嫂丰凸的胸部,“还是大个的好,两个就够了,你说是吧,莲嫂?”说着,手便向莲嫂的胸前伸过来。莲嫂轻盈地一侧身,转到了一旁,大魁的手便落了空,却仍不甘心,就势在莲嫂的胯部摸了一把,莲嫂急一扭身走开了。大魁却咧开嘴大笑,笑得很得意,几乎要仰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他的笑嘎然止住了,因为他感觉到有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目光在盯着他,这让他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他扭头看过去,正碰上蒋星浩射来的愤怒的目光。
“***,看什么,想找死是不是。”大魁大声呵道。
郭海跃急忙拉了拉蒋星浩的衣襟,蒋星浩极不情愿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大魁。大魁见对方软下来,却更加张狂起来,他继续叫道,“看啊,怎么不看了,妈的,敢看你爷爷我,今天你不看还不行。”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向蒋星浩砸过去。蒋星浩的余光并没有离开大魁,瞥见大魁抖手扔过来东西,急一闪身,躲过了飞来的包子,此时,他的怒火已无法按捺,腾地站起身,与此同时,大魁也跳起来,顺手拎起板凳就要向蒋星浩砸去。
就在这时,莲嫂急忙冲过来,横在两人之间,使劲按住大魁拎板凳的手说,“大魁哥,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们是外乡来的客人,不认得你,有什么事,你也得担着点,你是谁呀,是大魁哥,做大哥的,心胸大着呢,我敬佩的就是你这心胸,就别跟他们呕这气了。”
这边的蒋星浩也不甘示弱,要向前冲,郭海跃却死死拽住蒋星浩的胳膊,低声说,“星浩,别冲动,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别忘了我们来是做什么的。”蒋星浩登时就收住了脚。
大魁丢了凳子,把一根手指弯着放进嘴里,猛地打了一个响哨,随着这一声哨响,小摊前忽地围上来七八个人,手里擎着长短不一的砍刀。其中一个靠近大魁说,“大哥,我看这俩小子挺不服,是不是先卸了他们的腿?要不就先砍下来手。”
莲嫂一推那个人,说。“去,别瞎说,你成心来给大魁点火的是吧?”
那人往后一退,笑着说,“哪里,我在听大哥吩咐哩。”
郭海跃见事不妙,便要拉着蒋星浩走,几个持刀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想走?”大魁一阵冷笑,“可以,你不是挺能瞪眼的吗?留下一个眼珠子再走。”
蒋星浩的嘴角也沁出一丝冷笑,他略略向前进身,把郭海跃挡在身后。眼前这几个人的身体很单薄,看起来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他们一向都营养不良,却要狠狠地撇着嘴,极力拧出一脸的凶相,在蒋星浩的眼里,他们除了手里明晃晃的刀令人颇有些心悸外,简直就是些一触即折的草杆。
“大魁啊——”兴隆旅店的老板边喊边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他将手里握着的一摞银元,塞进大魁的口袋里,说,“大魁啊,消消气,这俩人是店里的客人,咱这店也是承你罩着的不是,他们也就是咱们的客人,外来的客人哪里知道咱这里的状况?那么咱就得多担待着点不是,一旦客人出了事,也影响咱们店的生意,咱别的不为,总要为了生意啊,你说是不是呀,大魁。”
大魁隔着衣兜试了一下里面的银元,颇感满意,就向挡着去路的那几个手下招了招手,那几个人便撤到了一边。大魁吆喝道,“你俩小子听着,要不是严老板和莲嫂给你们求情,今天就是你们俩的死期,***,在上海这里还敢玩横,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趁你爷爷我还没发火,赶快给我滚,滚——”
这时,郭海跃紧紧地拽着蒋星浩,连扯带拉走出了摊子。
严老板拍了拍大魁的胳膊,一挑大拇指,说“大魁,是好样的,心胸就是宽,谢谢了,过后我请你喝茶。”又交待莲嫂,“你先陪你大魁说说话,沏壶好茶喝,我先去照应那两位客人。”说罢,又匆匆去追已离开摊子的蒋星浩和郭海跃。他赶上前,拽住两个人说,“两位先生,先回店里,回店里休息一会再走。”
蒋星浩说,“老板,谢谢你帮我们解围,不过现在我们还有事情要办,要马上走。”
老板死拽住他们不放,说,“还是先回店里歇上一会,就一会,我有话跟你们说。”
两个人无奈,只好随着老板进了店里。到了店里,老板瞅了一眼门外,悄声说,“我不让你们走是有原因的,你以为你们真的没事了吗?他们是看着我的面子,在这里不肯动手,等你们走远了,他们就会跟上你们,不把你们放出血来,他们是不会罢手的,那些是流氓啊,无赖成性,一旦惹上他们就很麻烦。”
蒋星浩说,“谢谢老板,我们知道了,可是,我们现在的确有急事要去办。”
老板说,“前门你们是不能走了,我这里有个后门,我带你们从那里走。”
两个人对老板又是千恩万谢了一番,老板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便带着两人向后堂弄走去。
蒋星浩问老板,“我听说上海的青帮势力最大,那伙人是不是青帮的人?”
老板说,“没错,是青帮的人,刚才那个人叫薛大魁,记得当年随他父母来上海时,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时我们两家住得还挺近,可惜他父亲死得早,他母亲就管不了这孩子了,也不学好,整天跟些地痞流氓混,后来入了青帮,混成了个小帮头,在这一带吆五喝六的,死神气。”
说话间,已来到后门处,老板打开后门,向外瞅了一眼,让开身子,说,“好了,从这里走吧,向右拐,直走一段,过两个路口再右拐,就是正门那条街,这个门没人守着,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得走前门了,千万小心着点。”
两个人向老板道了谢,就走出店来,他们依然店老板指的方向,拐到了正街,叫了两辆黄包车,乘车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