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也劝道:“大哥,你是我查干巴日部几千儿郎的主心骨,不可轻入险境,那人既是暗中突发冷箭,想必也并非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这等人见了亦是无用。”
“两军交战这般做无可厚非,”哈尔巴拉笑道,“在沙场上比这更卑鄙之事为兄也曾做过,兄弟们请放心,为兄又不进入树林之中,只在阵前相邀,即便他仍施冷箭,为兄自信也能平安回来。”
苏和忽道:“大哥,我陪你一同去。”
哈尔巴拉见苏和满面阴霾,不由得苦笑,他二人从小一同长大,深知对方性格,知道无可婉拒,只好道:“那好,我们兄弟一心,老五就一同去吧。”
巴图见哈尔巴拉心意已决,无奈说道:“既是如此,大哥,我等率全体儿郎为大哥压阵,就算敌军若是图谋不轨,我查干巴日部亦不怕了他们。”
树林中曹变蛟奇道:“怪事,这些鞑子何时转性了?”
朱宏燚不解,曹变蛟解释道:“这些蒙古鞑子一向剽悍,从来不把咱们大明放在眼里,如今竟然裹足不前,真是从未有过之事。看来还是大人您的那一箭吓住了他们。”
朱宏燚却道:“小曹将军切勿小看了他们,这些蒙古鞑子既能在草原生存下来,还是有高明的地方。说不定他们有什么阴谋!”他前世深受游击战熏陶,对查干巴日部倒并无小瞧之意。
曹变蛟一听立刻说道:“大人,末将这就去命各部准备应战。”
“且慢,”朱宏燚拦住曹变蛟,指指前方道,“小曹将军你看,那些鞑子已经止足不再前进了,仅有二骑向我处驰来。”
只见一个虬髯大汉与另一个鞑子策马而来。朱宏燚看了看,那鞑子倒是认识的,就是他要射没射着的那个男子,只是换了一匹坐骑,那虬髯大汉高鼻深目,额阔脸方,举目顾盼之间有种不怒自威之气势。
二人在距林百丈处停下,那虬髯大汉挽弓如满月,射出一箭落在林外十余丈处。
“在下哈尔巴拉,携五弟苏和,特来求见此箭主人。”
曹变蛟耸然动容:“竟然是他。”
朱宏燚饶有兴趣地看着哈尔巴拉,道:“这个人很有名吗?”
“不错。这个哈尔巴拉乃是蒙古查干巴日部的酋长。虽然查干巴日部不大,但他们兄弟几个武艺在辽东这片草原算得上是高手!”
“噢?有意思。”朱宏燚跨上战马,道,“小曹将军,你在此统领全军,我去见他一见。”
曹变蛟大惊失色,朱宏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说回去没法向孙阁老交代,就是他叔叔都会拔了他的皮!他忙抓住朱宏燚坐骑的缰绳:“大人,去不得。”
朱宏燚笑道:“他既然来得,我为何去不得。我乃大明状元,如何能让鞑子比了下去。”
“就算如此,大人您也不能以身犯险!”曹变蛟大声叫道。
朱宏燚肃然道:“小曹将军,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但本将军非去不可,此乃军令,请小曹将军松手。若小曹将军实在不放心,你可愿与本将军一同去会会查干巴日部首领?我就不信这个鞑子能比我还厉害!”
曹变蛟想想也是,他也曾目睹朱宏燚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雄姿,恐怕这世上能胜过他的人不是太多,至少这个哈尔巴拉不在其内。便道:“也罢,但大人也切不可大意,这些鞑子都是些不讲信用的混蛋!”
这边苏和见树林中这么久也无人出来,不由有些担忧,生怕敌军有何不轨之心,说道:“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看来射此箭者也是个无胆之人。”
“再等片刻吧。”哈尔巴拉忽然笑道,“这不来了吗?”
苏和看了看道:“咦,旁边的那大个子怎么有些眼熟?”
隔着老远曹变蛟就嚷嚷开了:“哈尔巴拉,可还记得我曹变蛟?”
哈尔巴拉微微一笑:“阁下可是曹文昭曹将军的侄儿,曹变蛟?”
曹变蛟大大咧咧地说道:“四年前喜峰口一战,你和我叔叔交手数百回合,未曾分出胜负,今日难道又手痒了?”
一旁的朱宏燚听了不由得苦笑,感情曹变蛟和这个哈尔巴拉还交过手。
苏和取出朱宏燚射杀他爱驹的那枝铁箭,恨恨地说道:“姓曹的,我且问你,此箭可是你所射?”
曹变蛟哈哈笑道:“我曹变蛟若有这本事,你大哥哈尔巴拉当年就不会逃得那般轻松了,告诉你二人,此乃是我家大人所为。”
哈尔巴拉二人这才仔细打量起了朱宏燚,看此人年不过二十,还是一副文弱书生打扮,怎么也不相信箭是他射的。
曹变蛟自然能看出哈尔巴拉兄弟俩的疑惑,朗声笑道:“这是我们大明山海监军朱大人,适才那一箭就是他射得!”
哈尔巴拉和苏和相顾一眼,苏和使了个眼色,哈尔巴拉摇了摇头。他明白自己苏和的意思,这青年身份既是极为尊崇,若是将他拿下要挟敌军,查干巴日部所需粮草唾手可得,但这青年虽未及弱冠之年,可看服饰应已是五品官,那曹变蛟也只是其部下而已,曹变蛟的武功他是领教过的,确实不凡,可听他言语中似对这青年极为推崇,那这青年武功应不在他之下,何况那一箭之威着实让哈尔巴拉心折,若真对这少年出手的话,即便想要偷袭,恐怕成算也是渺茫,若再惹来明军疯狂报复,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哈尔巴拉指指苏和手中那枝铁箭,对朱宏燚说道:“以精铁打造的箭矢我哈尔巴拉还未曾见识过,能射出此箭的硬弓定也是稀世之宝,大人可否让我开一下眼界?”
朱宏燚笑道:“这有何不可。”说完从马侧皮囊内取出龙吟弓,径直递给了哈尔巴拉。
哈尔巴拉没想到朱宏燚真把弓交给了自己,犹豫了下才接了过来,只觉手中一沉,赞道:“好弓。”心痒之下从苏和处取过铁箭,搭好后奋力一拉,竟然根本拉不开!
哈尔巴拉吃了一惊,看了看朱宏燚和曹变蛟,只见两人脸上均是笑吟吟的。曹变蛟虽面带笑意,但一手却垂在身侧,左手暗暗的附在刀柄之上,全神戒备着,而朱宏燚却是浑然不觉,见哈尔巴拉也没拉开此弓正感幸灾乐祸。
哈尔巴拉脸上挂不住,将弓背向下箭头朝地,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龙吟弓拉了个半开,只是箭尖乱颤,真要射出去话这箭都不知飞哪去了。
曹变蛟却大力鼓掌喝采:“好,哈尔巴拉你果然了得,我曹变蛟使了吃奶的劲儿也从未将这弓拉开过。”
朱宏燚暗暗点头,这龙吟弓绝非蛮力所能拉开,这哈尔巴拉果然很是不凡。
哈尔巴拉勉强收弓,额头上已是密密的汗珠,为了不丢丑只好缓缓而为,只觉得收弓较拉弓更吃力三分。哈尔巴拉长吁了一口气,有些怀疑地问道:“先前大人连发数箭,用的真是此弓?”
曹变蛟不满地说道:“哈尔巴拉,你这话什么意思,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信不过我曹变蛟?”
哈尔巴拉啼笑皆非,暗想:“我与你只交过一次手,今日才攀谈了几句,何来是信得过之说。”当下也不辩解,连弓带箭一同交还给了朱宏燚。
“小曹将军休得无礼,”朱宏燚接过龙吟弓,说道:“在下不敢有瞒,方才用的确实是此弓。”说完,将铁箭置于弓弦上,苏和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不觉向大哥身边靠近了一些。
朱宏燚回首将弓挽成满月,喝道:“林中将士向两边退出十丈!”
朱宏燚等了片刻,手指一松,铁箭带着利啸声离弦而出。哈尔巴拉与苏和目力均远超常人,但也只是看到一道依稀箭影直奔一棵一人合抱粗松树而去,一声闷响过后,树顶的积雪簌簌而落。
朱宏燚又迅速从囊间取出两枝铁箭,仍向那棵树射去,三箭过后,那树冠晃了几晃,整棵树从中而断,轰的一声摔到地上,登时积雪飞扬。
朱宏燚对哈尔巴拉做了个请的手势,哈尔巴拉强摄心神,点了点头,两腿一夹马腹向树林走去。没走几步,远处鞑子阵中传来骚动声,哈尔巴拉回首道:“五弟,告诉诸位兄弟不必担心,为兄去去就回。”
朱宏燚对着苏和笑道:“请放心,在下对哈尔巴拉绝无恶意。”
苏和亦明白朱宏燚方才若有祸心,那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弓箭对准自己兄弟俩,两人恐怕都难以幸免,便转身做了几个手势,也驱马跟了上来。
三人来到那棵倒地的树前,只见断裂之处有一尺多粗,朱宏燚方才所射的那几箭全都穿透而过,无一留于树杆内。
哈尔巴拉长叹道:“此弓应是世间仅有,哈尔巴拉今日得见,已不枉此生。承蒙大人之情,哈尔巴拉在此立誓,有大人你在此一日,我查干巴日部绝不再抢夺大明一草一木。”
苏和看了朱宏燚和哈尔巴拉一眼,不禁满面愁容。
朱宏燚看在眼里,道:“哈尔巴拉首领,请去那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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