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离开京城已有两三日了,我整望着冬日里空中高高悬挂着的清冷的明月发着呆,兰溪她现在也在看月亮吗?“兰溪,我们望着的是一轮明月,当我们同时看着它时,其实我们是在对视。你,能感觉到吗?”我心中默默的想着。兰溪的那份孤独,我似乎可以感同身受,或者说,她应该比我幸运才是,最起码她与亲人同沐在一份月光下,而我呢?我现在望着的明月与家人所看到的是一轮么?那里现在是夏还是冬秋,是白昼还是黑?我都不得而知,妈妈,爸爸都还好么?宛颜真的能替我尽孝么?他们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呢?还有,左楦,他,还好么?他有没有发现他爱的那个人早已不是他的雁回了,他们,结婚了么?呵呵,好久没有想起左楦了,我心里微微的酸楚,是因为了玄烨,还是因为我已经越来越融入这个大清朝,想想,似乎真的越来越像一个古人了,身上的棱角早被这勾心斗角的后宫打磨的圆润光滑了,是幸?是悲?我不由得苦笑,重重的叹了口气。
“格格。”剪秋悄步走了过来,“别在这儿站着了,小心着风。”
我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这个丫头,她若知道她面前的这个人早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格格了,她会怎样?“格格?您怎么了?”看我盯着她看,剪秋一脸纳闷的问我,并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脸颊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事。”我冲她一笑,摇了摇头。
“哦。”剪秋点点头,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我这偶尔的神经质般的愣神,俯至我耳旁轻声说道“格格,小路子回来了。”
我神一紧吩咐道“带他进来。”剪秋点头出去了,我斜靠在贵榻上。
“奴才小路子拜见娘娘,娘娘千岁。”身着行衣的小路子跪在我面前说道。
我抬了抬手说道“快起来吧,剪秋,给小路子赐坐。”剪秋应声搬来了红木圆凳,放至我的右下侧。
“奴才不敢!”小路子惶恐的说道。
我笑了笑说“什么敢不敢的,早就给你们说过,这关上大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不分尊卑。哪有让弟弟坐下,弟弟不敢坐的道理?”
小路子顿了顿,终抱拳道“谢主子。”
坐下后,我又问道,“这几日情况如何?”
“回主子,据奴才观察,每日丑时近寅时时分静贵人都会突然起身,然后就向锦儿姑娘房间走去,虽然里没有掌灯,精贵人却行走自如,犹如有视眼一般。奴才还发现,有时候静贵人半睁着眼睛,有时却全睁着,但是双目无神,只是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小路子描绘道。
“她去锦儿的房间都做了些什么?”我皱着眉头问道。
“回主子,静贵人去锦儿姑娘的房间有时会很失控,有时紧紧的掐住锦儿姑娘的脖子,有时用鞭子抽打锦儿姑娘,嘴里还谩骂着,有时候,却很安静的站在锦儿姑娘的边,一动不动的一直盯着锦儿姑娘看,挺篸人的,每次锦儿姑娘都吓得缩成一团。”小路子回忆着,剪秋微微一颤,我能感觉到她心中些许的恐惧。
我想了想又问道“她大多骂锦儿什么?”
小路子眼神怪怪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别辱了主子清静。”
“看这猴崽子,让你去就是探听情况,回来肯定要如实禀报,无论是你看到的,还是听到的。哪有说话说一半儿的道理?还不快说!”我怪嗔道。
小路子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开口,我继续说道“得了,什么话你都可大大方方的说,本就与你无关,就算论罪也论不到你头上来!”
“那好,奴才可说了。”小路子咽了一口吐沫,鼓起勇气说道“静贵人经常破口大骂锦儿姑娘是一只精,浑身上下的,勾引了皇上,还陷害了她。还说……”小路子飞快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还说,明明是锦儿姑娘自己跳下水的,她根本没推锦儿姑娘下水,却冤枉了她,害她被打入撷殿,失了皇上的信任。还说,还说,还说锦儿姑娘腹中的胎儿死得好,为什么锦儿姑娘没跟着一起死了,像锦儿姑娘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活该死孩子,一辈子没孩子才好,还说你以为你现在的位子稳啊,爬的越高摔得越惨,到时候别怪本宫落井下石……”小路子说到这儿,再也不愿意说下去了,我看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想再难为他。是啊,谁听不出这静贵人是在骂我啊,可是,她为什么要对着锦儿谩骂呢?
“格格,锦儿姑娘果真没说谎。”剪秋在我耳旁轻声说道,我点点头。不想起了那日在树林中碰到今儿的情景,锦儿身上的道道伤痕,至今仍历历在目,我与剪秋又忍不住唏嘘一番。
“还探听到什么?”我问道。
小路子挠挠头道“再没什么异常了,哦,对了,白天时静贵人好似都记不得晚上的事,对锦儿姑娘如往常般,并无不同。”
“哦?”上次锦儿也是这么说,静贵人每到晚上就会情大变,白天却又恢复常样,向什么都未发生似的。我突然换然大悟,难道是——梦游!是了,听锦儿和小路子的描述应该是梦游无错了!
看到我了然于胸的表情,小路子好奇的问道“主子,您说,这静贵人是不是撞邪了?还是被鬼缠了身?”
“小路子,你大晚上胡说什么!什么鬼呀神呀的,惊了主子,仔细你的舌头!”剪秋越想越怕,又听到小路子说鬼缠身,更是吓得一哆嗦,严厉的指责小路子道。小路子吐了吐舌头,再不言语。
我冷冷一笑道“小路子说的没错,她是的确被鬼缠了身,只不过,这鬼,是她自己。”这时一阵冷风吹过,将虚掩的窗户吹了开,烛台上的蜡烛“噗噗”的跳了两下,竟应景般的熄灭了。剪秋吓得低呼一声,紧紧抓住我贵榻的靠背,低声道“格格。”小路自己忙起身,用火信子将蜡烛点燃。
我抓住剪秋冰凉的手,安慰的拍了拍笑着对她说道“怎的这般胆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
剪秋稳了稳心神,点点头,却仍心有余悸的说道“格格,这大晚上说鬼神的,终归不吉利,当心冲撞了那路神仙才是。”
我淡淡一笑,道“也有让我们一向沉稳的剪秋姑姑惊慌失措的时候?”
剪秋不依的一嘟嘴道“格格还有心思取笑奴婢,倒该仔细思量静贵人究竟如何变成这般,咱们又该怎样救出锦儿姑娘才是正经。”
听罢,我故作一脸不屑道“这会儿子又来教训我了。”说完从身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上好的玉佩。正对小路子说,“这几天,你辛苦了,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拿着玩吧。”
小路子急忙推让“为主子办实事奴才分内的事,再说,奴才也没探听出一个究竟,怎好再讨赏?”
我硬塞进小路子的手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静贵人那儿,你仍要多加留意才是!”
“这是自然,主子自可放心!”小路子应承道。
我微笑着点点头,扭头对剪秋说“这天气越来越寒了,你与珍哥辛苦辛苦,用皇上才赏的水狐毛做上几件厚棉衣,再缝上几双棉靴给小路子他们几个!”
闻言小路子顿时心下更为感激,急忙跪下连声道“奴才谢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