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人马上就可以知晓了。不过我觉得潘大人应该是对写《堪舆全志》的王晨更感兴趣。”
“哈哈!知我者,申汝默。还是别叫我大人了,早被削职为民了。”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大明著名的水利专家潘季驯,字时良生于1521年四月二十三日(5月28日),死于1595年四月十二日(5月20日)。嘉靖二十九年(1550)进士。初授九江推官,后升御史,巡按广东,行均平里甲法,斥抑豪强。四十四年,由大理寺左少卿进右佥都御史,总理河道,开始治黄生涯。次年,以接浚留城旧河成功,加右副都御史,寻以丁忧去。隆庆四年(1570),河决邳州、睢宁,起故官,再任总河,塞决口。次年报河工成,寻以运输船只漂没事故,遭勘河给事中雒遵劾,罢去。万历四年夏再起官,巡抚江西。次年召为刑部右侍郎。六年夏,以右都御史兼工部左侍郎总理河漕,九月兴两河大工,次年工竣,黄河下游得数年无恙。八年春,加太子太保,进工部尚书,九月迁南京兵部尚书。十一年正月,改刑部尚书。张居正身后被抄家,长子张敬修自缢死,全家饿死十余口。潘季驯看不下去,上疏神宗说,“治居正狱太急”,“至于奄奄待毙之老母,茕茕无倚之诸孤,行道之人皆为怜悯。”皇帝看了不高兴。后被御史李植劾以党庇张居正,落职为民。
进了大门,申潘二人首先看到的是一座三层木质建筑,大明书院的藏书阁。典型的中国古代风格的屋顶和屋檐。藏书阁前面立了一尊孔子的铜制塑像,底座上写着“大成至圣”四个鎏金大字。绕过去,二人上了九个台阶进了藏书阁的一楼。一楼大厅左边的墙壁上是石刻的“知识就是力量”的格言,右边则是“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也就王雷能说出这样的大白话,还这么不失文采。”申时行微笑着对潘季驯说。
“申大人,麻烦您过来一下。”坐在一张临时摆的桌子旁的林清对着刚进藏书阁的申时行有些大声的说。朱国祚、林远和宋毅也在林清的指挥帮忙整理将地上一大堆图书分门别类,然后让人搬到不同的房间。潘季驯发现书堆里居然有自己的《河防一览》和《两河管见》。
“这是最新刊发的知世的《孟子正注》,凡是参加书院开学典礼的本都要赠送一本,不过我们事先不知道会来这么多人,所以就剩这最后一本了,特意为您留的。”林清精炼的说着。
“那申某就笑纳了。”
“知世和各位传授正在论道厅招呼众位贵客。晚辈还要整理书院新进的图书,请恕不能相陪之罪!”
“申大人请!”朱国祚、林远和宋毅也是一起说到。
两人从藏书阁后门出来后潘季驯开口说:“这林家二公子林清虽然科考失利,可是却如此精明能干,今科三甲都要听他的指挥啊!林家的印书坊和棉纺行都是他在打理,这大明书院的筹建林清也是出了不少力。王氏兄弟好像和这林家渊源颇深,在下听说,林清有个妹妹每日都要催促知世练习毛笔字。”
“王雷和王晨兄弟二人当时初来京城,无所依托,受林家恩惠颇多,故与林家兄妹关系密切也正常。”申时行见潘季驯说到王雷和林雲的一些坊间传闻,生怕影响王雷的声誉,边装作顺手翻起手里的《孟子正注》:“最近京师上至皇城禁地,下至街坊市井,大家都津津乐道的就是这林记印书坊改成了中华书局和大明书院招生开学了。”
“而这两件事情都和王氏兄弟有关系。申大人,这兄弟二人真的不知自己的身世?总不会是天外飞仙吧?”
“也许是天赐大明英才。”申时行再一次巧妙的回避了一个敏感话题。
下了同样的九个台阶,两人走在一条不短也不长的小路上。两边的树林里传来了一位学子背诵《孟子正注》的声音“孟子曰:民贵君轻。知世论:民即为人,故施政者当以人为本,为人服务-------”
“申大人,听说这书院的明经堂招生考试的第一名的学子叫朱孔阳。每日都在这树林里背诵他们王雷王山长的诗词和著作。一本《论语正注》可以倒背如流。王雷自己可能都做不到。”
“不过知世好像并不太喜欢死记经义类型的学生,招生考试面试他曾经就说过这个朱孔阳不要死读书,要什么联系实践?哦,对理论联系实践,也就是知行合一。”申时行真不知道王雷脑子里哪来这么多新奇的名词:“王雷现在是少年得志,不过年轻人做事有时还是有失稳重,前些日子居然上书皇上,提议把早朝改到太阳升起后半个时辰再开始,还大言不惭的说是太早了对皇上龙体不好。结果引来很多言官弹劾,要不是圣上有意庇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申时行不知道,潘季驯不知道,朱孔阳自己都不知道没过多久树林里的他成了一个京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说不定王雷正说到皇上心里了。”心里虽然这样想潘季驯嘴上却没说出来。
两人走完这条小路,看见了大明书院的操场,这是一个露天环形建筑。进去之后他们发现操场的中央是一个矩形的经过人工修剪的天然草坪,两端各立着一个木制的框子,他们怎么都想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用的,还有更奇怪的是草坪上有石灰撒成的白颜色的长方形和圆形。草坪周围的经过平整的土地是石灰撒成的同心椭圆跑道,不过申时行和潘季驯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了。周围的环形石头台阶显然是看台,不过申时行和潘季驯明白这种场地显然不是用来唱戏的,但是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也不知道。
“首辅,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申时行顺着潘季驯指的方向看去,草坪中央,一群学子和老师正在一个长着络腮胡男人的带领下缝制一大堆棉布,棉布的另一端用绳子连着一个木框子,框子里有一个类似于大煤油灯的装置。“那为领头的就是王晨王知远,不知他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申时行走过去问:“知远,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回大人,我想用这个东西把人送上天。”王晨一边在检查各条布缝密封好了没有,也没看见申时行和潘季驯脸上那诧异的表情。
“申大人,三国时,孔明用孔明灯传递军情,只要有足够的热力,棉布之间能密封好,这个也可以像孔明灯飞起来的。”农桑堂的传授徐光启向申时行解释着。
“具体原理在知远的《格物致知》中的热学一篇讲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一定能成功的!”历算堂的传授李之藻信心满满的说。
申时行和潘季驯虽然没有看过《格物致知》,但孔明灯还是知道的,觉得还是比较靠谱:“知远,这位是前南京刑部尚书潘时良。”
王晨一听,原来是个干实事的,立马放下手中的棉布,冲上抱拳施礼:“实在失礼了,原来是潘老前辈,先生以‘以河治河,以水治沙’的治黄方法实在是让晚生佩服。”
潘季驯抱拳回道:“我觉得知远《堪舆全志》一书才是抓住了治理黄河的根本所在,世人皆知黄河之患起于泥沙,然独知远点出泥沙源于山陕一带水土流失,知远所言种植草木、退耕还林才是治本之策。老朽穷尽一生也未得出这样的真知灼见啊!”
“你一说水利你就没完没了,时良你就留在这里,我去找知世传达皇命。”
穿过操场后,再走几步,就到了论道厅了,进了门之后,申时行发现这里足以同时容下三百个学子听讲,桌椅今天显然被撤掉了,因为来客太多了。申时行看见户部主事顾宪成正和王世贞交谈。
“王大人,听说王山长的弟弟王晨说这大地是个球形?”
“是的,《堪舆全志》乾坤篇中说:‘地者,如星。’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都是球形的。徐光启和李之藻他们几个也很认同,说是根据历法推算应该是球形的。书中地球绕太阳公转和自转,产生四季和白昼更替的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
“那书中所说的华州、南华洲、南极洲、南北蓬莱洲也是确有其事?”
“顾大人,这个在下不知。不过格物堂有个学子冯朝宗说朝廷应该再派像成祖时那样规模的船队去海外查验,若属实可拓展疆土。”
“不贪边功才为仁政,切不可行此劳民伤财之事。”
“见过申大人!”王世贞这才看见顾宪成身后的首辅。顾宪成也转身施礼。
申时行回礼后径直穿过人群,走向正在讲台的王雷,王雷正在锅底灰做成的黑板上边画图边向潞王朱翊镠介绍着:“王爷,我这蹴鞠比赛与寻常蹴鞠不同,双方各十一名队员,其中守门员一名,这是中场,这里是大禁区,这里是小禁区。”
“申大人啊,本王正在听王山长讲他所设计的蹴鞠比赛,你也过来听听。”
“见过王爷,不过知世你教学子们射箭、技击、马术也就罢了,这蹴鞠,实在是玩物丧志啊!”申时行尽量压低最后四个字的音量,不过他觉得还是有些重了。
“在下认为首辅所言极是!如此让学子们怎么安心读圣贤之书?”听这刚硬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律例堂传授海瑞。
王雷心里暗自叫苦,怎么他也来凑着热闹:“在下认为,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劳逸结合,学子们才能更好的修身养性,劳作可以使人头脑清醒,更何况这蹴鞠经我如此一改,更讲究速度和力量对抗,也可与习武一样起到强身健体之效。”
“本王觉得王山长所言甚是!”
“任王山长如何巧舌如簧,我律例堂的学员决不可嬉戏于此等玩物之上,否则除名,王学士当初也答应过本堂一切事物由我处理。”海瑞说完竟甩袖而去。
“这就是学术自由的代价!”王雷望着海瑞远去的背影这样想着。
“王山长,听说你们书院会有国技比赛,别忘了通知本王。”潞王生怕王雷不叫他。
“王爷,放心。”
申时行发现自己对王雷的劝说没有任何用,潞王和王雷讨论的话题自己完全没有兴趣,于是突然正色道:“传皇上口谕,王雷接旨!”
厅内离申时行近的听到就先跪下来,离得远的后面也跟着跪下来。
“王雷创办大明书院,功在社稷,朕特赐墨宝。”
“谢主隆恩。”王雷从申时行手里接过已经裱好的字。
“诸位,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快跟我到操场。”众人一同随王雷走向操场。
王晨和他的学生冯朝宗已经在木框子里了,王雷跑过去把御赐墨宝交给王晨,安顿了几句就走开了。
王晨和冯朝宗正在给那个煤油灯添柴和煤,随着大煤油灯上面的火苗不断变大,棉布慢慢鼓起来了,成了一个球形,开始上升了。
潞王爷的眼睛已经瞪到不能再大的地步了。潘季驯则在嘴里不停的说着:“知远真奇人也!”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徐光启、李之藻、杨廷筠和格物堂的学生们,他们为这事已经忙了前后很长时间了。不过海瑞这会正在王雷耳边说着,书院不应该弄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弄得王雷叫苦不迭。
当这个巨型的孔明灯升到大约十丈左右的高度时,王晨和冯朝宗一起拉开了御笔亲书的“大明书院”的字幅。这时,操场上的学子们看到后全体山呼:“天佑大明,江山永固!”之后,王晨让冯朝宗减少柴和煤,然后让格物堂全体学生在力气最大的韩豹和国技教习郭健的带领下,用力的通过一条长绳把巨型孔明灯往下拉。这已经是王晨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着陆办法。大明书院开学典礼之后出现了“天灯”这一新名词。
着陆后潞王爷直接上去缠着王晨说自己要坐巨型孔明灯,王晨死活也不同意,因为他和冯朝宗已经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了,幸亏今天天气好。加热装置很不稳定,自己也没想出更安全的着陆办法,让一个王爷冒这么大风险,王晨不及王雷那样八面玲珑,可这也能掂量出来。最后还是申时行出来替王晨解了围:“王爷如此若有闪失,老臣恐无法向太后交待。”一说太后,潞王爷只好作罢。
之后众人在书院食堂用过膳后就散去了。不过王雷是通过申时行把潘季驯留在了书院帮忙在格物堂和农桑堂讲水利。潘季驯也很高兴,这样就可以和这帮有趣的年轻人在一起了。
这时,明经堂帮传李贽一直一个人躲在藏书阁看书,他不想看见这些当官的,他不知为什么今天想起他那位,因张居正整顿教育,被湖北巡抚王直杀害的好友何心隐了,原来这大明书院也不是一方净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