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的人更少，人们说：他们都去送吕四海上山头了。
第三天，人都来了，吕济成担着畚箕锄头，戴着乌袖章，眼睛哭得红红的默默走在人流中，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才苗条、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小妇，也带着乌手章。背着锄头。忠明见了心中惭愧，想说些道歉的话，却难开口。济成见了，象平常一样叫了声：“赵书记，早。”声音中没有恨，没有冤，还带亲切感。赵忠明愧得无地自容，从心底发出：“你爸的事，我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济成露出迷惑的神色，心想：“造桥、埔路修功德，集资做水库是为了大家好，就是砸锅卖铁也该出。我爸绝不会，为这事去寻死。我爸的死是为了我。现在做水库，我们做艺的人，逃出去也不对，但不要把我们做艺的人当作资本主义。水库做好，对我们宽一点就好了。”吕济成这样想着便说：“我爸绝对不会为上交一百元的事，去寻死的，他寻死都是为了我。赵书记你不要挂在心上。”说着放下了畚箕递给了畚土的人。梅芳握着锄头，东看看，西看看插不上手。兴昌见了，说：“梅芳，过来畚土。”说了把泥块敲碎。梅芳提过一只畚箕畚土，锄头却被畚箕口勾住。兴昌接过锄头边畚边说：“锄头到畚箕口，稍提一些。”说着巳畚了一畚箕泥土，把锄头递还给梅芳，转边身见忠明握着扁担站在身后，内衣叠在肩上便说：“你也来畚土吧？过几天再担，就不会痛的。”“不要紧的。”赵忠明说着把内衣从肩上拉下，裹在扁担中，去挑土，见自己的担子泥土浅浅的，心想人们这样关心他，心里感到温暖，想起一些往事又一阵内疚，便拿起锄头，畚满泥土，挑起担子，健步而去，心中内疚，肩也感到不象先前那么痛了。陈梅芳费了好大劲，才畚了几畚箕土，旁边畚土青年望了望她说：“十指尖尖春笋样，你这白嫩拿针线的手，握锄头不行的，替我递畚箕好了。”梅芳放下锄头，把空畚箕一一放到泥土边。畚土的青年说：“手脚还挺灵活的。”说着三下二下畚满了泥土。这时吕济成转了回来。一社员朝他说：“济成，你这妻子白白净净象糯米丸，叫出来晒日头要变成窝窝头的。”另一社员说：“做手艺的人，种田地也难为她了。”
赵忠明担着泥土，夹在担土的人流中担土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超过去，他看着你追我赶的人们，日日增高的大坝，心有感触，禁不住轻声哼着：“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真正英雄，而我们自己是往往是幼稚可笑的，幼稚可笑的……”
由于干部在身边劳动，社员个个展露自己的本领，加上公社人有点补贴，一天也舍不得放下。水库工地上，小雨打冲锋，大雨不停工。再加上吕德望安排有方，挖土动用炮工队，担土召集手车队，手车队按土方计酬，推土的为多得工分多补贴，早早来到水库工地，天黑了才回家。担土的，定额包工，按当天的出勤人数定土方。担土的都想早点回家，做点私人活，又觉得早点完工光荣，晚点完工没面子。因此水库工地，爆发出一浪高一浪的比赛热潮，各人体能才能尽情的发挥，水库坝一日几尺上涨。
时到二月中旬，水库工地比赛热潮一天天下降，水库工地茶水量一天天增加，后来几口大锅烧都来不及。
救济粮下放。公社干部把粮票带工地发放。以后公社干部公文包，就成了办公桌。公社干部带了头，全公社的干部，有什么事都在劳动中解决。水库工地上经常出现办事的人跟着担土的干部说事，担土的干部倒了土转回来，打开公文包办了事，又立即挑起担子，汇入担土的人流中。
吕德望几次恳求赵忠明提早把补贴费发给社员，赵忠明觉得这是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问题，因为实际情况所逼，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巳最大宽容了，因此推到了事。吕德望前几年挨斗怕了，不敢独自作主。
一天,赵忠明见吕明德看看茶缸里没水，就扑到小溪里咕咕喝起来，心里疑咕：“大冷天怎么这么口渴。”吕明德站起来，见赵书记正疑惑的看着他摸一把嘴唇说；“我早上只吃野菜汤饿得慌，吃的水充饥。”赵忠明说：“前几天，救济粮粮票不是发下去了吗？”忠明口这么说心却想：全公社几万斤救济粮，发放人头，一人只有几斤，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明德无可奈何说：“有粮票，没钱籴。”他俩正说着，突然人声鼎沸，纷纷传讲着：吕小春跌死了！吕小春跌死了！忠明心砰砰跳着，脑海里出现了吕小春的形象。耳朵里回响着，吕小春在毕业典礼大会上的发言：毕业后在农村，滚一身泥巴，练一身筋骨，磨一身老茧，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奋斗一生。浮现了他娇小的身影担着满满的泥土，汗淋淋飞跑在人流中的情景，脚不停步的朝出事地点跑去。
他拨开围观的人，只见小春直挺挺的仰躺在地上，双手摆在胸上，现然卫生员进行过急救，他旁边一担满满的泥土摔倒在地上。在旁的社员说：“早上，我见他吃野菜汤，吃野菜汤，担这么重的担子怎么吃得消。”赵忠明觉得这么好的学生，这么优秀的青年，正为建设社会主义出力时就这样离开了，心里感到十分可惜，眼角里夹起几点泪水，他擦了一下眼睛，见人们痛惜的望着小春的尸体，脸上露出愁容，不知那来的勇气，大声喊道：“马上发补贴费！”这时，公社干部指挥部人员及大队干部都来到旁边，吕德望急忙管财政的小金回公社拿钱，叫各大队工分表报上来。赵忠明急匆匆到水库指挥部，拨通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喂，书记吗，我是赵忠明，现后坑水库工地一万多社员严重缺粮。十分优秀的青年陈小春吃点淹菜汤，担二百多斤重的担子，饿昏摔死在工地，请火速拨灭费救济粮下来，救火烧眉毛之急。”“好，我马上打电话到你附近粮站，叫他们立即送粮食到你水库工地。要大力宣传陈小春的英雄事迹，号召全工地人向他学习，进一步掀起学大寨的热朝。”
发补贴费的消息，象一丝春风吹遍了水库工地，吹掉了人们脸上的几丝愁容。人们早以想领补贴费过日子，各小队都把出勤表结提清清楚楚。赵书记发话不久，各大队都把出勤表汇集指挥部。
这时，工地广播又播出一个好消息：灭费救济粮巳运到公社门口，各大队拖拉机马上到公社去接。广播播完通知后，唱了几首歌。播送陈小春的英雄事迹，赵忠明写的稿子。
过不久，几部手扶拖拉机载着满满的大米，到了水库坝下。人们把它背到食堂，涌挤在那里把野菜、薯丝倒进牙杯筒里，盛上白米，又到小队经济手里领补贴费，人们拿着崭新的人民币喜笑颜开，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这天午饭虽然吃得晚了一点，但人人都吃得饱饱的，人们吃饱了饭，又有了精神力气，水库工地比赛热潮又掀起来。
陈小春家里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这天又不在工地，他自家人找了一块木板，把尸首抬回去。午后赵忠明吕德望等几个干部，带了安葬费、抚恤金，到陈小春家，安抚了他的家人。
几天后，一辆黑色轿车，在公社大院门前停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