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出村后,与前后邻村接合。只见满路红旗,人如蚂蚁布满山路,慢慢行向水库工地。
后坑路口横空挂着大红布长幅标语,水库坝边沿,插着红红绿绿的彩旗,库坝西头上方一块小平地上,用毛竹扁柏搭起一个简单的彩台。台上大红布上用黄纸编贴的是:建设大寨公社动员大会。台两边大红对联写的是:铁臂银锄移山造海学大寨,铜手金钎劈山造田赶昔阳。台前摆着披着花布的桌子,台两边,台后放着长椅子。这时台上两个高音喇叭正播送着:“学大寨,要大干,千军万马齐参战,干部群众一条心,山能搬来海能填。……”公社干部早早坐在台上。各大队人马跟着本队的红旗依次密集在库坝上。一青年干部走到台前宣布大会开始,喇叭高唱东方红。歌毕,请新调来的书记赵忠明讲话。台后长椅中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淡蓝中山装高个子男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台前,双手往桌上一杈,说:“全公社社员,干部同志们,父老乡亲们。
在全国响应伟大领袖普及大寨县伟大号召,掀起轰轰烈烈学大寨赶昔阳运动中,上级把我抽到这里搞典。我一直在教育战线工作,对农村的情况不大了解,建设大寨公社要靠在场干部群众共同努力。
当前,第一步春耕前把大坝,水渠做好,彻底改变我们公社缺水问题。第二步,春耕后,马上投入劈山造田。希望各大队能造出大片大寨田,建成大寨公社,摘掉我们公社的落后帽子。一年建成大寨公社,国家虽然对我们公社物资上一定支持,但困难是重重的,任务是艰巨的,我希望在场的干部群众不畏艰巨,不怕困难,同心同德完成任务。昔阳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能做到!
听说,我们公社资本主义倾向十分严重,外出劳力特多。为了确保一年内建成大寨公社,坚决刹住!这股资本主义歪风。”
这时青年干部走到台前举手领呼:“堵不死资本主义的路,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台上干部振臂高呼,台下乱哄哄的,没有一点反响。
赵忠明说:“呼口号,大家跟着呼。”
青年干部对着话筒,再领呼一遍。台下没一点反应,青年干部自讨没趣,灰溜溜的退到一旁。
赵忠明接着说:“资本主义是死胡同,社会主义才是金光大道。一小撮热忠于走资本主义的人和一小撮搞破坏的阶级敌人是决没有好下场的。”说罢退了下去。
青年干部站在话筒前,“下面请革命委员会主任,水库总指挥吕德望讲话。”
吕德望五十五岁,中等个儿,较清瘦,穿一身半旧的深蓝中山装,脚和其它干部样脱了皮鞋,换上了解放鞋。他沉默坐在台上,听说叫他,不慌不忙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台说:“同志们,赵书记讲了的任务。春耕前要把后坑水库及配套工程水渠做好,工程量是大的。但全公社劳力全部投入,苦干加巧干,是能够完成的。
现各大队,都建立了手车队,炮工队。全公社除了高山大队,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参加水库建设,我看今天就有一万多人上水库,这样为春耕前建好水库,水渠打下了坚实基础
现在大家生活困难,集中劳力做水库,生活暂时会更加困难。我们水库工程,特别配套工程水渠投资巨大。以我们公社的经济实力。再过十年也难完成。现在县放我们公社搞点,物资上大力支持,是我们公社全体人民的福气。我们勒紧裤带也要把它搞上去,彻底改变我们公社吃水靠天问题,使全公社百分之八十田地旱涝保收。
做水库,虽然列入小队分红,那是盘里走珠,是变相的义务工。为了提高社员的积极性,为了大家不至于饿着肚子干活,也是为了水库工程按时完成。公社决定!拿出一部分资金。按多劳多得的原则补贴给做水库的人。
具体规定如下:担土的每工二角。推土的按担土的每天完成方数类推。一工二角,二工四角,五工一元。
放炮的按石方补贴,炮工干活危险,补贴稍高一点。每方五角。
其次炮工队,手车队按石方,土方计酬。干活时间不限。担土的已大队为单位,按当日出工人数定土方,进行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早完成早回家。希望大家用劲干。早日把水库做好。”说罢退了下来。
青年干部走到台前:“下面,各炮工队各生产队,红旗带领,到指定地点干活。”喇叭响起新国歌。台上的干部下台,担起畚箕锄头,分插到各大队队伍中。库坝上人一阵骚动,分散开来。各担起自己的的工具,跟着本队的红旗。担土的涌向库底,推车的涌向坝两侧。放炮的一小队涌向库坝里,其佘浩浩荡荡穿行在山间。
片刻库底黑压压的担满土的人涌向库坝,犹如潮涌,不!犹如大海的波涛澎湃不息。坝两侧车轮滚滚,来来返返。徒峭的山腰,各炮工队围绕着点点红旗飘。远远声望去如彩带环绕。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山谷。纵观整个水库工地,好一幅全民参战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下午三点后,担土的人陆续完成当天的任务,一小队一小队回家。吕济成跟着本队的社员进了村。回到了家,放下畚箕担,进了房换了衣裳,转出门,见王小兵抱着干净的破内衣,陈梅芳挟着自己以前的旧衣服,迎面走来。陈梅芳见吕济成站在门前便说:“我拿你几件内衣给他换了,你爸找出了你以前穿的衣裳,我把他洗了洗,让他带去。我们家里还有几个内衣领口袖口,把他的破内衣换一换。”吕济成赞许的点了点头,随他们转进了房。梅芳放下衣服,打开大柜,找出几个内衣领口袖口,坐到缝纫机前车起来。吕济成闲着无事,无话找话与小兵断断续续聊几句。陈梅芳换好袖口领口巳是傍晚,进厨房烧来了两碗喷香油溢的鸡蛋肉丝索面,放在桌上。师徒三人吃了晚饭,吕济成搭发王小兵跟吕四海睡一会,自己关紧房门与梅芳过起鸳鸯之乐。两人祼身抱着难分难舍,时间不觉到了一点,陈梅芳说:“该起床了。”说罢轻轻推开吕济成的手坐起穿衣起床,进灶间煮鸡蛋。济成随之穿衣下床,拉开房门,走到老屋门前叫小兵起床。片刻,房门打开,小兵擦着蒙胧的睡眼,随吕济成到了新房,一同吃了几卷鸡蛋卷的单麦饼,陈梅芳把鸡蛋用毛巾包好,单麦饼用毛巾裹实,,一同塞进背包里。王小兵担起两背包衣服,吕济成提起一小袋工具跨出房门。陈梅芳走到门前,目送他俩在夜景中消失许久才转回屋里。
师徒俩走出村,这时,明月当空,散下冷冷清清的光,山川、田地、村庄、道路甚是分明。他俩前面,两人挑着担子,不声不响走着,吕济成叫道:“世亮,等一等。”两人停住步,吕济成赶了上去,一同前行。济成说:“招金、茂享出门否?”吕世亮说:“他们俩行担的,没介绍信寸步难行。我去年在外面,租了间小屋,在那里干了一年,那里的人好,没介绍信没关系。”两人说着走着,路上的出门逐渐增多,排成了一小队。忽然,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有人喊:“不好了,前面路口,车站都有人把守,有许多人被抓去了。快逃!快逃!”小队人停住步,一阵骚动,四散开来,穿田爬坎,纷纷奔向田间,山沿小路,慌慌往家逃。山路难走,人们却嫌月光太明。济成怕小兵路不熟,接过担子,小兵提着工具袋跟在后面。后面脚步沙沙的,不知是逃的人,还是追的人,人们不敢放慢脚步慌慌而逃。
吕济成逃回家,陈梅芳巳披上一件红绵袄坐起,见吕济成惊慌失措,新裤子沾着枯草未,新鞋满是潮湿的泥土,王小兵更惨,一脚污水泥,心里自是明白,忙叫王小兵洗脚换鞋。吕济成说:“路上有人把守,许多人被抓到公社去了:”说着垂头坐在床沿。王小兵洗好脚,换好袜鞋。吕济成说:“现在走不出了,你到我爸那里睡一晚,明天回去,以后宽一点,再带你出去。”王小兵开门而去。吕济成垂头坐在床沿不动沮丧的说:“现在走不出了,明德力气这么好,几元学费都交不出。金兴叔才能这么好,家里生活也很困难,我没有明德的力气,没有金兴叔的才能,只有这点手艺,现手艺不好做,饿死也没路。”陈梅芳说:“走不出,邻前邻里总有人修修补补的,你多小挣几个钱。我现在活不多,但过年衣裳总有人要做的,大人做不起,小孩总要做套新的,过年不至于揭不开锅。现我们小队大家都买兔养,我家老屋一间空着,我们也买几只养养,兔毛卖了买盐总会有的。自留地多种的菜,加上小队几点粮食艰苦的总过得过去,现在我家就要没粮吃,我回娘家担几十斤,凑合凑合总过得过去。活人总不能让尿闭死,走到山前自有路。”吕济成听了觉得句句在理,沉重的心宽了些下来,转过头疑望着梅芳白净的瓜子脸,乌溜溜的双眼皮大眼睛觉得她不尽美,而且聪明才智远远超过自己,很会过日子,我这生有依靠了。
话说赵忠明担了一天的泥土,转回公社大院,吃了晚饭,走到井旁,脱下脏衣服,提上井水,洗了冷水浴,换上干净衣服,把脏衣服洗了,晾在井边竹竿上,扭扭身,感到肩上有点痛外,浑身精神抖擞,他跃身抓住树丫,做几个引体向上动作,走回房间跃起到床上做几个俯卧,然后拉亮电灯,坐在床沿,俯在桌上,拿起当天的报纸看起来。
房间陈设间陋,一张两头勾床,一张办公桌,几把折椅,一个公文柜,墙壁刷得雪白,雪白的墙上贴着: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儒子牛行书大字。
他看了报纸,又拿起学习文选看了许久,正准备睡觉。宁静的院子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乱哄哄的话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