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梅芳这时巳穿好衣,勿勿梳了头放下头梳说:“王大婶,这么难得请坐。”说罢,去端来了一盆糖果。王大婶未坐便说:“梅芳,我小兵想你济成带去学做篾”梅芳把糖果放在桌上对济成说:“王大婶人挻好的,小兵也很老实很会做的。你就带他去吧?”济成笑着说:“内家的话,怎敢不依。”王大婶满脸笑容。济成接着谈徒弟三年,每年工钱的事,王大婶打断他的话说:“赚钱学出师自已赚,我们学徒工钱,不会斤斤计较的,你能带我儿已是天大的人情了。”说罢坐下来喝茶。小兵坐到娘身边,一声不哼,低头看着眼前的桌角。济成坐到她俩对面床沿喝茶陪她俩,梅芳自去厨间做饭。王大婶啃了几粒瓜子。抬头四周看了看,说:“新屋,新家私,全新的。梅芳真是好福气。嫁你这样的好人家,真是享福了。
“济成家里来客人了。”门外响起朗朗的话声,接着一个壮壮实实的三十多岁的妇人跨进门来。济成对来人说:“陈素芳喝茶。”说着替她倒了一杯茶。陈素芳不端茶却撮了一点瓜子,坐在靠墙方凳上啃着,打量着来人,见来人穿着花阳布衣裳却是旧的,小青年外面衣裳是新的,内衣却是破的。心想来人生活也困难,便说:“你们那里是米粮之乡,家家都有米粜。饭总吃饱吧?”王大婶说:“嘿!米有,但舍不得吃,饭也杂菜,早晚也喝粥,省下来的米,要买盐,粜几斤,逢年过节,儿子上学粜几担。凡用钱的地方都靠这点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那里人都说你们公社落后,社员生活却比我们好许多。瞧!梅芳嫁到你们这里。里里外外都是新的,生活过得多好!”陈素芳说:“济成,四海公都有好手艺,生活过得好。象我家靠小队种种田地,真是有苦说不出。”王大婶说:“有女不嫁种田郎,嫁了种田郎一生吃苦,”素芳心有同感的说:“千秧八百不如手艺裹身。”
陈梅芳端过来二碗香喷喷的鸡子索面,放在客人面前,接着拿过筷子,叫她俩吃,又端过两碗索面与济成一起吃,吃罢了索面,梅芳收拾了碗筷。又聊了一会,王大婶起身告辞。梅芳叫她俩吃了午饭再回去。王大婶说:“下午,要到小队干活的。”济成说:“正月十六出门。小兵早上过来,换洗衣裳衣裳带几件,其它不要带的。”王大婶应着带小兵离去。陈素芳也辞别而去。
吕济成闲着无事,心想;“今天十二离出门只有四天,该去开介绍信便到小队开了证明,到大队开介绍信,到了大队长家,大队长家里没人,隔壁人说:“大队长去公社开会,他妻到田畈。”便走了回来,到了傍晚,吃了晚饭,再到大队长家去,到了大队长家门前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从厨房走出来便问:“金兴婶,金兴叔回来没有?”金兴婶答道:“应该快回来子你进屋等一下。”说着跨进房门,济成跟了进去。金兴婶拉亮电灯,拿来一件破内衣补。济成坐在旁边长凳上看着她心想:身为一村之长,生活不不如我,我怎么破的衣服起码不会穿了。片刻,门个一个六十来岁,穿着半旧中山装,上衣袋里插了支钢笔,衣袋里塞了本马恩列思论对资产阶级全面专政的小册子,戴一顶黑蓝色帽子干部模样的人。低着头满脸不悦,满腹心思似的一步步踏进门,吕济成站起迎着他说:“金兴叔,我十六要出门的请开介绍信。”说着从上衣袋里揭出小队证明。金兴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哎!今年县放我们乡搞点,赵校长调我们这里当书记,新官上三把火,把手工业出门,说成走资本主义道路,坚持坚决堵住。今年介绍信不能开了,手工业不放了。”济成心一沉,呆立着,小队证明从指缝里落下来,飘落地上。喃喃似自语似述说:“家里存钱,竖屋,讨内家都花光了,家里吃饭籴米的钱,都要靠我出门做活挣回来的,我不出去家里饭都要没吃了。再说外面人家,毛竹都卖好,等我去做,我不能不讲信用啊。”金兴说:“做手艺的人,谁不想出去,挣口饭吃。现在这样有什么法子。咱们紧紧裤带敖过去吧。”济成头感到嗡嗡的,德明供不起儿子上学。无可奈何的情景。金兴的破内衣在脑子里回转,心思:我没有德明的力气,没有金兴的才能,靠手中的手艺过上了比他们较好的生活,离开了手艺,今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他从金兴家出来,狭窄的街路上虽然还亮着暗淡的路灯光,但他心里漆黑一团,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过,籴米的钱那里来。
金兴婶见济成拖脚离去后,说:“赵校长,是好人啊。”金兴说:“赵书记好人是好人,但他在学校,捧着铁饭碗,不知道百姓的苦处。他自认为禁止家庭副业,不准手工业出门,集中劳力学大寨,改天换地。一大二公是社会主义道路,是为百姓谋幸福呢。再说,吃公家饭,办公家事。现在政策这样也没办法。”“你不吃公家饭,可也是党员干部。你不会对罪乡里乡亲吧?”“咱们只响雷,不下雨。人总是要生活的啊。总不能象食堂化那时,让人饿死吧。”金兴说到这,突然觉得肚子咕咕叫,想到夜餐未吃,忙叫妻子摆饭。金兴婶忙把破衣服往床上一扔说:“只顾讲话,饭都忘记摆了。”说着进了厨房。
济成恍惚走回家,推门进去,屋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济成,有什么事。”定眼一看,自己进了老屋,老爸正脱衣睡觉,便说:“没什么事。”转身往新房走。跨进房门,梅芳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怎么啦?”济成喃喃的说:“手工业资本主义。”吕济成面对如花似玉,刚进门几天的妻子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做艺的人不准出门了,在我家饭要没吃,你回去吧。陈梅芳见丈夫直发呆,不知他在外发生什么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吕济成忧心重重坐向床沿,呆若木鸡坐了许久。陈梅芳脱衣上床,见他还坐着,便叫他睡觉,他脱下鞋和衣上床。陈梅芳说:“你连衣睡,被窝冷冰冰的叫我怎么睡。”吕济成坐起,外衣内衣,长裤短裤脱过精光,两眼无神的瞪着床顶,躺在被窝里。陈梅芳侧过身,伸出纤纤光滑的手,搂着他软绵绵光光的胸脯,心想:他落魂了,明天一早该叫人叫魂。突然,吕济成蓦地转过身搂着陈梅芳说,“赵书记说,手工业是资本主义。我想做手艺,一不去偷,二不去抢,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挣点工钱,算不上剥削。又部分交给集体,也为社会主义作出贡献。大队不开介绍信,我干活的地方比家里还熟,根本不要介绍信。到公社开介绍信,还要五元钱,不开介绍信还省五元钱。我半夜出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说罢,人也活起来。陈梅芳说:“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魂落在外面,明天要请人招魂呢。”陈梅芳说罢,对今后的生活,平添了几分忧愁,济成和她亲呢,她却提不起精神,论凭济成玩弄。完了房事,吕济成呼呼大睡,她却久久不眠。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天未亮,村里的大小广播,唱完了一首革命歌曲后,重播着昨晚播送过的通知:今天上午,八点钟公社召开,建设大寨乡动员大会。地点:后坑水库工地。全公社的社员带工具,大、小队红旗领队。八点钟前,务必赶到。
陈梅芳被广播声惊醒,穿衣起床,进厨房做饭,烧好了米饭青菜,天已大亮。小兵提着几件换洗衣服,风尘仆仆来到门前:“师爷我来了”吕济成已穿衣起床,让他进屋坐。陈梅芳摆出饭菜,乃是青菜、萝卜、芋块。济成盛过米饭,叫王小兵也去盛来吃。王小兵怯生的说:“我一早鸡子索面吃过了,”“吃索面走了十几里山路,早已肚饥了。”陈梅芳说着盛过来一碗米饭递给他。吃过了早餐,陈梅芳收拾碗筷。吕济成说:“小兵今日半夜出门,你就在家嬉一天,我要去开会做水库。”说罢,去换了一身旧衣服,担起畚箕锄头,往吕兴昌院前空地走去,到了那里,许多男女都带着畚箕锄头,坐在空地边几块大石头上等齐。吕明德凑到吕兴昌边问:“前天大队开会,赵书记到我们村,传达了什么精神?”吕兴昌说:“他啊!想吃饭都成了资本主义。”吕明德及在旁的人都听懵了。有人低声说:“吃粥是社会主义。”吕兴昌接着说:“他说:手工业出门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小队种几亩经济作物是资本主义;农家多养几头羊,几只兔是资本主义;个人抽的面条卖卖是资本主义,地下工厂;连自留地都成为资本主义尾巴。我说:赵书记,我多养几只兔,几头羊是为了挣点钱,籴几斤米。只是混口饭吃。,不然我们粥都要没吃,只能挖野菜充饥了。社会主义总不让人饿肚皮吧?”“这不是你说的。”吕明德明白过来,在旁的社员明白过来。但人人脸上都闪过阴影,大家都静了下来,沉默不语。稍刻,吕兴昌说:“德明我几头小羊要上市了,明天你抱二头去。”吕德明答应了。吕兴昌朝大家大声说:“我家还有许多小兔,还有几头小羊,要买的到我家买。无钱的,先抱回去,有钱时再还。”周围静静的,没人回答。吕兴昌接着说:“天高皇帝远,他总不可能把我们每家每户家畜都拉去宰。”每家每户养几头羊几只兔,拉去宰是不可能。但象兴昌这样十几头羊,几十只兔,真有的怕。前天他从大队开会回来,心忐忑不安。当时在会上,一些似玩笑非玩笑的话说得赵书记露出一副窘态,自己出尽了风头。但他一下子心血来潮,把羊兔充公。拉去宰是不可能,拉去卖了,投资做水库这有可能。吕德望定不会同意的,前几年被造反派打得起不了床,造反派又来,要把他拉出去批斗。全村人站出来,我也首当其中,把造反派赶出村,救了他一条命,他定会从中周旋的,但他被斗怕了,凡事不肯强出头。我这些羊兔有可能不保。当天夜里,他与妻儿把羊分三处臧好,把大多兔子移到楼上,外围用柴草挡住。但他心里还不踏实,本来决定小部分卖给自小队人的,他这次准备大放血,只剩十几只当年母兔,几只比较好的公兔。眼下虽然每月损失几百元兔毛钱的收入,但风头一过,母兔生小兔,小兔年底又生小兔,到年底又上百只兔。而且种兔卖给社员,到年底巳是上千只兔子,就兔毛的收入就超过了小队工分的收入。我这个队长不会白当。这时,吕兴昌见人们不言语赶紧补了一句。
“兴昌,我买二头小羊”一个妇女首先大声要卖。见吕兴昌答应了,转过身对身边的人说:“我男人说过,他干活的地方,有明确规定,养多是资本主义,养小是社会主义。”她话音刚落,社员们异口同声说:“我要几头小羊。”“我要几只小兔。”吕兴昌说:“现在人都已到齐,买羊、买兔的,夜里到我家买。”说罢,带领社员到了村口大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