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细看之下,所谓“血蟒”只是一条身躯硕大的蝮蛇,心道:“不出慧儿所料,这厮果然是个冒牌货,不过能有如此身手,已是颇为难得了。”于是朗声喝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冒名顶替佘国师来约战本座?”那“佘江”自袖中摸出一杆镔铁旱烟枪来,冷然道:“你我,故人也,少室山之耻,今日正好清算!”言语生硬晦涩,显然并非中土人士。
风清扬暗道:“少室山之耻?是了,这人多半便是瓦剌三绝之一的金东贤,数月前这个朝鲜第一高手在少林寺被我一招擒住,今日是来算旧账了……不过,不知大哥与慧儿那里情况如何?”余光一瞥奉天殿外广场,却已是另外一幅景象。
大殿东首,隐约传来阵阵哀号之声,大批侍卫纷纷晕厥倒地,云霁月正挥动屠龙刀与一名灰袍老者斗在一处,而于谦也已跌倒尘埃,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云霁月一连两招“天绝斩”“地裂斩”,迫开对手兵刃,喝道:“老毒物,你这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计虽然高明,却也未必能够得逞!”那灰袍老者正是易容为金东贤的佘江,与云霁月过了十余招,见一时无法取胜,便略退数步,冷笑道:“云谷主有九阴真气护体,佘某的蛇瘴的确奈何不了你,不过于谦大人的性命么,多半已是不保了!”
便在此刻,原本瘫软于地的“于谦”竟缓缓站立起来,右手在面上轻轻一抹,抹下大把须髯,复一扯,连头发都扯了下来,一颗头颅精光锃亮,居然是一名青年僧人,将佘江骇得大惊失色,在云霁月抢攻之下,脚下不稳,连连倒退,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那僧人脱下官袍,露出袍内锦斓袈裟,双掌合十,朗声道:“小僧少林方证,奉命在此恭候佘檀越多时矣!”佘江怒道:“小秃驴欺我太甚,你为何不惧蛇瘴?”方证微笑道:“小僧侥幸,得蒙家师普渡大师传授易筋经,还算有些火候,是以檀越的蛇瘴对小僧无法生效。”
佘江不禁暗自叫苦:“这小秃驴竟然也是易筋经传人,功力只怕不在瓦剌三绝之下,若是与云霁月联起手来,我自然讨不了好去。”催动血蟒复喷一股毒雾,抽身向西退去。
此时的大殿西首,伯颜等人见于谦未死,知道情势有变,正欲上前接应佘江,忽见广场地砖之上现出道道裂痕,疑惑之下,数十名武林高手竟已破土而出,少林、武当、峨嵋、昆仑、丐帮各大派弟子骤然出现,将伯颜等人团团围住。柳生宗源不禁变色道:“高手,埋伏,土遁,忍术?”伯颜冷然道:“甚么忍术?这又是厚土旗的手笔!想不到庞墉这厮貌不惊人,却也是个奇才,生前居然布设了如此多的地道陷阱。”
峨嵋掌门悲秋道人玄霜剑出鞘,喝道:“伯颜将军,你等已陷入十面埋伏,不若束手就擒罢!”伯颜冷笑道:“小小埋伏,便想困住我‘漠北箭神’?”弓弦响处,已射倒数人。悲秋道人怒道:“贼子还敢行凶?”催动“横秋剑气”,一剑直取伯颜,伯颜自知落雕弓近战不利,只得腾挪闪避,连连倒退。不过数招,横秋剑气凌厉霸道,群豪生恐被其误伤,纷纷让开一条路来,伯颜见机,展开轻功,匆忙纵出包围圈去,几个起落,早已不见踪迹。
昆仑掌门绝尘子运指如风,数招间连毙“柏溪霖”、“摩罗星”两大高手,森然道:“悲秋道兄,你的剑气是用来杀人的还是放人的?”悲秋道人淡然道:“贫道已尽全力,你等明知伯颜轻功了得,却为何要放他过去?”绝尘子怒道:“若不让开,早被你剑气所伤,又有谁会为了追杀一个敌将而甘愿赔上自己性命?”悲秋道人冷哼一声:“那是他们自己学艺不精,却又来埋怨贫道!”扫了一眼毙命的“柏溪霖”与“摩罗星”,肃然道:“柏溪霖的功夫或许稍逊于你,摩罗星一代宗师,修为远在你我之上……绝尘道兄,你还是去将这两人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罢!”
绝尘子略微一怔,伸手探去,果然从两具死尸上扯下面具,奇道:“这两人是冒牌货不假,那本尊却在何处?”方生在一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这两位檀越此刻只怕已到了乾清宫了。”绝尘子惊道:“他们去刺杀小皇帝了?”方生微笑道:“无妨,乾清宫内,诸葛师姊早有安排,我等且先将那倭人擒住,再作道理。”
柳生宗源被武当派通玄、妙玄两柄剑,丐帮传功执法长老两双掌迫住,眼见四面八方皆是敌影,只得长叹一声,缓缓道:“且慢动手,我愿降了!”四人闻言,各退一步,暗道:“这矮子说降便降,好没骨气。”只见柳生宗源回刀入鞘,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作甚么祷祝,蓦地一挥手,似乎掷出了一样物事,砰的一声过后,四周升起一阵浓烈之极的黄雾,广场上转瞬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群豪不禁大呼上当,忽听得方生呼道:“这是东洋忍术,不过是故弄玄虚之道。小僧略通听风辨器之术,浓雾之中亦可视物,诸位不要慌乱,暂且噤声。”待群豪安静下来,方生却叹道:“这倭人手段却也不凡,这会儿已借土遁去远了,诸位起先用以藏身的地道,便是他逃身的媒介。”群豪一番辛苦,最终却只围杀了两个替死鬼,自然长吁短叹不已。
与此同时,乾清宫外,柏溪霖与摩罗星身着夜行衣,双双赶到。摩罗星沉声道:“这回多亏柏师侄带路,否则这皇宫内院,九曲十八弯的,老衲还真找不到这小皇帝的居所。”柏溪霖淡然道:“咱家奉家师之命,在这紫禁城内经营多年,这些路径,自然还是识得的。”
二人疾运轻功,纵得数下,已落在内室龙床一旁。但见灯光昏暗,景泰皇帝朱祁钰独自一人已然安寝,身畔仅有太监宫女各两人陪侍。柏溪霖心道:“风清扬、于谦等辈毕竟还是中了师父的计策,将禁卫都调往奉天殿了,导致乾清宫毫无防备。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右手一扬,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五根淬毒银针,分袭五人,这五人丝毫不通武功,哼都不哼,便即毙命。
柏溪霖笑道:“任务完成,我们撤罢。”摩罗星缓缓摇首道:“这一切似乎过于顺利了,老衲须得查验一番,才能放心离去。”说罢大步向前,伸手便向朱祁钰尸体鼻翼之处探去。
须臾之间,“嗤嗤”数声轻响之后,摩罗星与柏溪霖一齐低吼,一声尖锐,一声沉闷,又同时向后疾退,似乎均已受伤。接着又是叮叮咚咚,砰砰数声,二人片刻间已逃出乾清宫去,勉强立稳,气息紊乱,面色苍白。
而此时的乾清宫内,徐徐走出五人,赫然便是曾经“死”过一次的“朱祁钰”与陪侍的“太监”“宫女”们。柏溪霖既知中计,又气又恼,细看时,这五人倒有四人似曾相识,不禁恨声道:“诸葛剑慧?岁寒三友?还有一位是……”其中一名宫女打扮的女郎格格娇笑道:“喜宁公公记性倒不坏,不过半面之缘,便能在转眼间认出我等。”正是诸葛剑慧。那身着龙袍的“朱祁钰”朗声笑道:“蜀中唐门少掌门唐千影,见过二位。”
柏溪霖暗自心惊:“岁寒三友是魔教丁蝎子的徒弟,唐千影更是以淬毒与暗器立身,无怪方才的银针伤不了他们,反倒被他们的暗器偷袭成功。”摩罗星一番运气过后,发现真气似有凝滞之象,叹道:“魔教的黑血神针果然厉害,老衲有龙象般若功护体,却也着了道了。”唐千影笑道:“单凭黑血神针之毒,似乎还奈何不了身负九重龙象般若功的阁下,但若是再加上小可的追心锁命针,结果便很难说了。”身旁竺禄咳嗽两声,缓缓道:“大师内功精湛,掌力卓绝,即使在身中剧毒的情况下,也能在三掌间逼退我们岁寒三友,我们兄弟远远不及,确是衷心佩服。”
摩罗星沉声道:“老衲若未中毒,与五位放对,胜负尚在未知之数。今日失算,本无话可说,只可惜了这一身的绝学,龙象般若功与瑜伽密乘,只怕便要就此失传了。”诸葛剑慧笑道:“大和尚,你这套说辞,本是缓兵之计,数百年前金轮法王便已用过,你拾人牙慧,羞也不羞?”摩罗星面色微变,颇为尴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