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众人见于谦如此,自然也纷纷向南方下跪作揖不迭,被柏溪霖瞧在眼中,阴测测的笑道:“不过是一个虚活百岁的老朽,何须如此礼敬?自己年轻时候无能,被朱元璋那厮算计,丢了大好河山,躲在蝴蝶谷不敢再见世人,一躲便是八十年,临老了还派出甚么风云来保他昔日仇敌的江山,破坏我师父的计划,这不是犯贱又是甚么?”话音未落,只觉左右两股劲风扑面,耳畔似乎听见了颇为清脆的响声,接着双颊便是一阵肿胀,火烧火燎,痛彻心扉,待要出手,眼前敌手早已退归原位,定睛看时,果是风云二人。
云霁月森然道:“你辱及先师,本应一掌拍死,考虑到你的信使身份,姑且只打你两个耳光,留你一条狗命。”风清扬接口道:“至于那紫禁之巅之战,本座届时定然赴约,不过,只许佘江一人进出京师九门。”
柏溪霖面颊吃疼,抚摸不止,喃喃的恨声道:“上国天使,岂可受此欺辱……”尖利的音色之中竟隐隐带了些幽怨。风清扬冷笑道:“尔等鞑虏,茹毛饮血,又算甚么上国了?”柏溪霖犹自絮絮道:“此仇权且记下,师父的原话,咱家却须带到……你等且听分明了……”清了下嗓子,尖声续道:“师父说了,他生恐你等设下诡计埋伏,于他不利,届时将带五名随从一齐进城!”
风清扬先是一怔,复又大笑道:“你当本座三岁小儿么?五名随从?分明便是瓦剌三绝,外加伯颜与你。瓦剌六大高手一齐进城,这局面可不好控制,谦帅甚至当今圣上的安全亦将堪忧。令师如此高士,却设计出这般拙劣的阴谋,却当真令本座失望了!”柏溪霖此刻却也不卑不亢,肃然道:“师父再三嘱咐,若是风盟主不愿参加这场对决,我等自然不能勉强,然而这天下第一高手之位,便要落于我们瓦剌国了。”风清扬笑道:“这等激将,又能奈我何?本座原本便是淡泊逍遥之人,这天下第一的虚名,不要也罢。若是为此虚名而做了千古罪人,那可就吃亏得紧了。”
柏溪霖一计不成,沉吟片刻,复淡然道:“师父似乎还说过一句,风盟主若还是不给面子,他老人家只得说动也先太师,要在瓦剌大军粮草耗尽之前,挥戈一击,背水一战!届时玉石俱焚,生灵涂炭,可就大煞风景了。”风清扬略吃一惊,复冷笑道:“柏兄这算是要挟本座了?”柏溪霖微笑道:“也许,算是罢。”
一旁于谦蓦地接口道:“柏公公,十五那日,尔等六大高手,一齐入城便是。”风清扬愕然道:“佘江此计,其意昭然如揭,谦帅还请三思!”兵部众人也齐声大呼:“谦帅三思!”只听得于谦朗声道:“我中原武林卧虎藏龙,多少英雄豪杰,岂能被瓦剌鞑虏小觑了?对方不过六名好手,又何足道哉?”
云霁月略一沉吟,复大笑道:“谦帅说的是,此次少林会盟,同赴京师之一流高手,少说也在五六十人上下,十倍于彼,诸位又何必这般如临大敌?”柏溪霖目中闪过一丝狡黠,拱手道:“既然谦帅与云谷主都同意,那咱家这就回去复命了。”风清扬“且慢”二字尚未出口,柏溪霖身形一晃,已自不见。群豪心下不禁暗暗心惊:“这太监先中了云谷主的弹指神通,又被风云二人以重手法扇了耳光,仍能保持如此诡奇的身法,在京师之内来去自如,着实是个劲敌。”
风清扬叹道:“此次比武,若是回绝,只是风某一人失了面子,无伤大雅。谦帅为何答应下来,置自身于险境之中?若是谦帅有了甚么三长两短,京师便无人主持大局,以也先之手段,筹措粮草之后完全可以卷土重来,届时举国上下,又有何人可堪重任,来抵挡这二十万瓦剌铁骑呢?”于谦笑道:“老夫的性命又算甚么,何况有云谷主贴身护持,对方想要得逞,也并非易事。”略微一顿,轻声叹道:“老夫只是担心,乾清宫中的当今圣上……”云霁月附和道:“不错,佘江在乾清宫潜伏十余年之久,宫廷内的规划与布置定然烂熟于胸,由他从中掌控谋划,圣上危矣!”
众人议论纷纷,忽听得病榻之上的萧天音兀自冷笑不止。于谦忙转身一揖,问道:“萧先生忽然发笑,必有缘由,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萧天音淡然道:“若说赐教,却是不敢。萧某只是想起了昔日为宫廷之中那些纨绔子弟演奏乐曲的不堪往事,他们一个个都是甚么王甚么公的,最不济的也是侯爵,个个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只因投了帝王之家,姓了一个朱字,便能如此醉生梦死,不求进取。如此种种,令萧某不禁大为感慨,再想想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的黎民百姓,对比之下,这才怒极反笑。”
于谦怔了片刻:“萧先生这番话大有深意,却与之前的话题浑不相干,难道是重伤未愈,神志不清所致?”环顾四周,众人也是满面迷茫,不解其意,唯诸葛剑慧若有所思:“是了,姓朱的王室何止一人?瓦剌方面现已囚了一个皇帝,京师之内随即立了一个皇帝,佘江此次若是设计再将这个皇帝杀了,之后又不知能找出多少姓朱的纨绔子弟来做皇帝!若我是佘江,与其刺杀毫无用处的傀儡皇帝,不如倾全力暗杀可以作为国之栋梁的谦帅!”
萧天音听罢,朗声笑道:“这位姑娘倒是知己,萧某确是此意。”众人不禁齐声赞道:“诸葛女侠聪慧绝伦,不愧是武侯之后。”于谦却微微摇首道:“自古为将者,不过‘忠君报国’四字而已!圣上的安全,务必保证!”
诸葛剑慧沉吟片刻,微笑道:“在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之计,还请谦帅斟酌。”于谦拱手道:“诸葛女侠的计策,必是好的,还请赐教。”诸葛剑慧对风清扬道:“风郎,你内功精湛,且感应一番,周围是否隔墙有耳?”风清扬催动九阳真气,里许之内,一切声响尽在掌握,须臾之后,便答道:“柏溪霖已走远,周围都是自己人。”诸葛剑慧这才沉声道:“诸位听了,十五那日,我等可如此如此……”
所谓紫禁之巅,即是京师之内,奉天殿之巅。奉天殿乃是皇帝举行登基大典,庆典以及接受文武百官朝贺之地,若遇有将帅受命出征,也要在奉天殿受印。大殿包括三层须弥座,高约十丈,四周围以白玉石栏杆,栏杆上有望柱龙头,下有吐水螭首。其殿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大殿屋顶重檐庑殿,为至尊形制。屋顶角兽斗栱,殿内彩画藻井,多为龙凤呈祥之象。月台之上,刻有日规、嘉量、铜龟、铜鹤。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更是专制皇权之象征。
是月十五子时,狂风骤雪依然未止,便在这奉天大殿之巅,一名白衫剑士与一名蟒袍怪客各占屋檐一角,相隔数十丈,遥相对峙,正是中原武林盟主风清扬与瓦剌第一国师佘江。在近千禁卫簇拥之下,于谦与云霁月等人立于大殿东首观战,至于大殿西首,仅有伯颜帖木儿、瓦剌三绝与柏溪霖寥寥数人。
风清扬九阳真气笼罩周身,雪花不及近身便已消融,倚天剑遥指对手,却见佘江“右臂”蜷缩,整个人已被冰雪覆盖,便如冰雕雪人一般。风清扬心道:“如此对峙,已有半个时辰,不知老毒物在弄甚么玄虚,精、气、神全面示弱,难道是在等我先出招露出破绽?亦或是,那原本便是个冒牌货?”九阳真气感应之下,只觉对方内力纯属阴柔一派,气息内敛,一时却也无法测出深浅。
风清扬沉吟片刻,暗道:“罢了,战机转瞬即逝,独孤九剑,料敌机先,有进无退。双方同为无招境界的高手,我便先出手,看他如何应对!”清啸一声,光华闪处,倚天剑挽出数个剑花,虚实相间之际,袭出七道剑气,直取佘江身周各处大穴。
电光火石之间,佘江极其诡异的冷笑了一声,身形疾退,将积满白雪的蟒袍运气向前掷去,“右臂”虚晃一下,“碧鳞血蟒”居然向外飞纵而出。倚天剑击中蟒袍,一时飞雪四溅,如同大雾弥漫一般。“碧鳞血蟒”颇有灵性,身躯向下一沉一滑,避开飞雪,展开利齿毒牙,照风清扬小腿噬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