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眼见韩炎面如金纸,瘫软于地,微微叹道:“这条命是本帅欠你的,你还是速速退下回兵部疗伤去罢!”韩炎挣扎着正欲起身,身畔一道黑影闪现,却是洪水旗使江惟淼到了:“禀谦帅,大事不好!伯颜帖木儿率八万铁骑,正猛攻西直门,孙镗都督领兵奋力死战,已渐显败象!”话未完,已将韩炎扶起:“韩大哥,你没事罢。”面露关切之色。
于谦惊道:“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德胜门如此猛烈的攻势居然只是佯攻!”风清扬也是面色微变:“不好!慧儿与少室山会盟的中原武林群豪都在西直门!”云霁月道:“二弟你去罢,谦帅有我保护,断然无妨的。”
于谦略一沉吟,下令道:“风盟主,你与在德胜门待命之五行旗众,速速开往西直门救援!其余人等,擅离职守者,立斩不赦!”风清扬道声:“得令!”因担心诸葛剑慧安危,复对江惟淼道:“本座须先行一步,全军开拔之事,便有劳江旗使了!”呼哨一声,唤来金翅大鹏,纵上鹏背,径向西直门飞去。
不过两三翅之间,大鹏已飞至西直门上空,风清扬默运神光向下望去,只见瓦剌铁骑业已攻破城门,城内明军扼守险要,加以截杀,双方暂处胶着之势。城内一名银袍上将浑身浴血,犹自挥剑死战,正是那日筵席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都督孙镗。孙镗身边,少林派方证、方生,武当派通玄、妙玄,峨嵋派悲秋道人,昆仑派绝尘子,丐帮传功执法二老等武林名宿且战且退,久战之下,身周多半也已挂彩。
风清扬当空纵下,运气大声疾呼:“慧儿!”居高临下,一掌“飞龙在天”向瓦剌骑阵之中击去,真气至处,数十瓦剌兵士已是不活。四下寻觅,仍是不见诸葛剑慧踪迹,情郁于中,一时狂态大现,仰天长啸道:“倘若慧儿有了甚么不测,本座要你们二十万人全都为她陪葬!”手下再不留情,阵阵狂笑声中,倚天剑挟着九阳真气四下翻飞,剑气冲霄,状若疯虎,剑势初时大开大阖,到后来已全然不成章法。不过如此一来,却更发挥了独孤九剑“无招”之精髓,万军丛中,风清扬所经之处,血肉模糊,尸横遍野,以瓦剌铁骑之军令如山,却也战战栗栗,不敢近前,以致大军攻势,居然被一人之力生生阻住。数千铁骑,全数持枪在手,围成半个圆弧,驻足不前,任凭风雪拂面,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风清扬长剑狂舞既毕,略一吐纳,发觉真气似有不继之象,心下不免惴惴:“任你武林盟主,剑术通神,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亦是无用。我的九阳神功火候比师尊差得太多,一身九阳真气远未到达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境界,若再行久战,今日恐怕便要油尽灯枯,毙命于此了。”见四周竟无一人胆敢近身,这才放下心来:“这些鞑子毕竟不曾见过真正的绝顶高手,被我的声势气场所摄,一时不敢再行进攻,却给了本座调息回复之机,那是再好不过。”复瞥了下身上所披的血色长袍,冷笑道:“本座的绣金白袍,居然被你们这些下贱鞑子的血染得如此污秽!”猎猎北风声中,忽然听得一声柔若无骨的呼声,仿佛来自天际:“风郎!”风清扬不禁大喜过望:“慧儿还活着!”循声望去,却见西直门西北方居然出现了一座诡奇石阵,与城门互成掎角之势,石阵周围,同样围了踌躇不前的千余铁骑。
风清扬暗道:“这石阵上方,云雾缭绕,与目下风雪天气全然不符,其中必然暗藏玄机,当有两仪四象,三才六合,五行八卦诸般生克之变,难道这便是武侯天书所载的八阵图?相传当年诸葛武侯曾经在鱼腹浦以八卦石阵困住东吴大都督陆逊,想必便是此阵了。只可惜慧儿初次施展,无法运转如意,否则瓦剌二十万铁骑,又何足道哉?为今之计,还是速些援手为上。”计议已定,长剑遥指瓦剌骑阵,一字字冷然道:“挡——我——者——死——”瓦剌军中略通汉话的,早已让出路来,其余人等,多半会意,不敢再行相阻,各自散开。
风清扬缓缓走近八卦石阵,回忆道:“在蝴蝶谷中曾听慧儿道出此阵玄妙,是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为天地风云正阵,作为正兵。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作为奇兵。布阵是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玄武,虚其中大将居之。八阵又布于总阵中,总阵为八八六十四阵,加上游兵二十四阵组成。其时兵力不足,仅以巨石为辅,与昔年桃花岛主黄药师之奇门遁甲相较,只怕还稍逊一筹。”扫视身畔铁骑,心道:“八阵图分设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我任选生、景、开门其中之一入阵,自可无虞,然则这些鞑子倘若跟着入阵,岂不前功尽弃?”
风清扬正自犹豫,忽听得身后响起一个极其阴鸷苍凉的声音:“如从东南角上生门击入,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破,幻象既灭,阵主可擒矣。”风清扬略吃一惊:“瓦剌军中,竟有高人?”回身看时,只见一名极为高瘦的中年男子如鬼魅一般立于身后,细看此人装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原来那男子一条右臂已被齐根截断,更为诡奇可怖的是,右肩断臂之处居然与一条青色巨蟒连成了一气,蟒身在那怪客胸腹之上蜿蜒盘旋,蟒首犹自吐着蛇信,嘶嘶出声。怪客目光深邃,面色惨白,瘦骨嶙峋,配合着那条诡异的“右臂”,便如修罗场中走出的恶鬼一般。
饶是风清扬见闻广博,面对如此怪客,身周也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觉此人有些眼熟,那怪客已冷冷的说道:“风盟主贵人多忘事,恐怕已不记得故人了。”风清扬心念电转,终于隐约记起,也冷然道:“阁下五年前在本座身上种下三十六种蛇毒,若无师尊出手相救,本座早已一命归西了。这本旧账,连同魔教任前辈一条性命,新仇旧恨,今日正好一并清算!”那怪客大笑道:“难得风盟主还记得区区在下,佘某当真是荣宠之至了。”原来那怪客便是从万仙阵中成功脱逃的万寿山庄七庄主佘江。
风清扬揶揄道:“据魔教白虎堂教众言道,佘庄主的右臂是为任浩然所断,之后又凭借一身奇毒将其毒杀。不想今日再会,阁下居然能用碧鳞血蟒将断肢接续,不知平日饮食起居,这条‘右臂’运用自如否?”佘江面上略微一颤,依旧不动声色,淡然道:“区区不劳盟主挂怀,盟主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安危罢。”左臂一挥,四围铁骑皆自生门杀入石阵,一时声势震天,阵中云雾,逐渐消退。
风清扬冷笑道:“以阁下胸中韬略,那万仙杀阵多半也是阁下的手笔罢。如此天下奇才,原本的乾清七瑞之一,陆总旗主的生死之交,在此国难当头之际,居然沦为丧家之犬,反倒投靠鞑子,卖主求荣,着实令人心寒!”话音未落,倚天剑寒光一闪,一剑迅捷无伦,剑在神先,直取佘江咽喉。风清扬本拟先声夺人,一招将佘江毙于剑下,复去营救诸葛剑慧,孰料佘江“右臂”圈转,应对神速,血蟒张开大口,竟将倚天剑一口衔住,进退不得。
方过一招,真气一经交锋,风清扬已觉对手进境神速,远非当日之吴下阿蒙,不禁暗自心惊:“不过数月,这老毒物居然精进至斯,不仅内力大增,招式意境更是一日千里,隐约间似乎已然窥得‘无招’的门径了。”佘江厉声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风盟主且试试佘某这一路鞭法,比起你的独孤九剑又何如?”风清扬复将九阳真气运至倚天剑尖,血蟒毒牙巨震吃痛,这才松口。风清扬忌讳佘江毒功,一击不中,便即退回,心道:“相传昔日郭靖大侠曾因喝干参仙老怪梁子翁药蛇之血而功力大增,如今佘江竟将血蟒与自身连为一体,自然又远甚郭大侠之奇遇,平添数十年内力不说,还得了一件可以与倚天屠龙相媲美的盖世神兵。”
佘江左手轻抚右臂蟒首,笑问:“风盟主,你道世间悟得‘无招胜有招’境界的高手只剩你风云二人了么?”风清扬长叹一声:“非也!魔教护法任逍遥天资卓绝,曾自行悟出‘无招’剑意,本座自叹弗如,可惜在万仙阵中被阁下毒害,英年早逝……是了,阁下天纵奇才,想必是在与任逍遥过招之后也悟得了‘无招’境界……”念及至此,心下不禁微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