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扬补充道:“风某闻得,我朝自开国以来,先有徐达、常遇春,后有蓝玉,对敌蒙古,几乎百战不殆,所仗者并非其他,便是五行旗一万精锐。这一万人虽不算多,但每逢大战恶战,总能决定战局,出奇制胜。此次王振在出征之前,有意将五行旗调去攻打少林,其意显然有二:一是给也先的军队减少阻力,使其能够尽快吃掉我五十万大军;二是让中原武林与五行旗内讧,削弱两方实力,便于今后瓦剌军南下平定中原。当然这是否是王振本人意愿,目前并无从知晓,昨夜风某本已击倒喜宁那汉奸,欲加盘问,不想被他招来伯颜大军,终是无功而返。”郭登道:“风大侠既如此说,此事便有六七成可信了,只是这幕后主使,仍是不曾露面,想那喜宁不过二十余岁,岂能完成如此惊天阴谋?”风清扬微微摇头:“还有一种可能,或许,这幕后主使便是也先本人,他或以高官厚禄买通王振,或暗遣内奸如喜宁辈控制王振,然后再要导演这一场土木之变,似乎也不算太难。”郭登此刻仿佛记起了甚么,一口酒饮至中途,忽然呛住,重重咳嗽起来,许久才缓过神来:“是了,也先……今夜也先必会对太上皇严加看管,自然会分重兵把守,如此一来,他的大帐便会空虚。劳烦风大侠今夜再跑一趟,若将也先擒了,瓦剌自会不战而退,继而送还太上皇以交换太师也先,如此大明江山方能得保!”
见郭登忽而显出极兴奋的神情,风清扬也不好推辞,便拱手道:“都督有命,风某安敢不从?只是瓦剌今夜已有防备,风某未必当真能够得手。”郭登笑道:“无妨,既未试过,怎知便无法得手?”风清扬只得答应下来。
酒足饭饱,风清扬正欲告辞,却见门口一名小校跌跌撞撞的奔将进来,口中不住大呼:“都督大喜!都督大喜!”郭登不禁厉声斥道:“何校尉!目下局势,已是内忧外患,却不知喜从何来?你这厮不识礼数,惊了贵客,又该当何罪?”那何校尉连忙略整了下衣饰形容,跪地说道:“末将失礼,实是不知有贵客在此,还望都督恕罪。”郭登摆摆手道:“罢了,究竟何处大喜?”何校尉笑着禀道:“启禀都督,今早不知何故,瓦剌大军突然拔营,径向东北方向去了,大同之围,总算解了!”
郭登丝毫不见喜色,反倒神情黯然,只喃喃的道:“也先……居然撤了……本欲今夜擒下他力挽狂澜,终究是不成的了……”连连挥手示意小校下去。风清扬却道:“东北方向,那是宣府!也先经我昨夜大闹一场,情知此地不宜久留,定是直奔宣府故技重施去了!”郭登叹道:“宣府本是老将杨洪驻守,但愿他也能够紧守不出,力保城池无虞。”风清扬道:“风某之义兄,蝴蝶谷主云霁月已赶至宣府,此时料已与杨将军会面,都督大可放心。”
郭登奇道:“蝴蝶谷主?莫不是武林神话张无忌的传人?”风清扬笑道:“风某与义兄正是张无忌亲传弟子,蝴蝶谷主之位也是师父亲手传于义兄。”郭登赞道:“果然是英雄年少,难怪风大侠无论武功见识,皆是超凡绝伦,原来竟是张老前辈的弟子,当真失敬,失敬!”风清扬淡淡的道:“风某不过随师父学了五年功夫,只学得师父旷世绝学中的一点皮毛,甚么超凡绝尘,却是都督谬赞了。”
郭登喟叹一番,复又问道:“瓦剌大军既退,不知风大侠今后有何打算?”风清扬思索片刻,答道:“瓦剌大军虽退,大同却未必高枕无忧。风某昨夜一战,发觉瓦剌阵中高手如云,能人异士极多,倘若被他们潜入城来,趁夜斩关落锁,放下吊桥,瓦剌铁骑再行入城冲杀,都督再用兵如神,也绝难抵挡。因此,风某想再叨扰都督一月,不知都督允否?”郭登不禁大喜:“如此最好,有风大侠在,本督总算可以睡得几日安稳觉了!”
是年十月初十清晨,大同都督府,回雁阁。
“今年大同的雪来得倒早,远观这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品着温热醇香的本地汾酒,却别有一番韵味。”说话者灰发长髯,意态略带萧索,正是大同都督郭登。一旁的风清扬叹道:“可惜面对此情此景,风某却无法久留,今日便要启程了。”
郭登复饮一杯,凄然道:“土木堡一战,朝中大员大多罹难,导致紫荆关、怀来、白羊口等边关重镇居然无良将镇守。也先与岱总可汗脱脱不花的大军在黑河会师之后,复又挥师南下,绕过大同,更以太上皇为饵,骗得守将打开城门,军士继而一拥而入,克城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紫荆关既失,瓦剌已打通了边关要道,京师便岌岌可危了。”风清扬不解道:“别处倒也罢了,据传于尚书情知紫荆关险要,特派大将石亨前往把守,又怎会如此轻易失却?”郭登摇首道:“石亨一代名将,却也被那喜宁所算。是夜喜宁携着太上皇,二人二骑极为狼狈的奔至关下,说是自己趁守卫熟睡,抢了良马将太上皇营救出来,奋力突围至此。石亨在朝中原是见过太上皇的,在关上见得此人并非假冒,身后又无瓦剌追兵,便连忙下关迎驾。岂料那太上皇竟是伯颜帖木儿易容而成,两人入关之后,也并不张扬,只管歇息,又过得一日才引瓦剌铁骑入关,石亨仓促应战,自然大败,无奈之下,只身匹马逃归京城,城中副将如都御使孙祥、都指挥韩青等尽皆战死。”风清扬叹道:“那伯颜帖木儿果然好手段,扮太上皇竟能瞒过石亨的双眼,不愧为‘草原第一中国通’!”
郭登苦笑道:“便是伯颜的这番作为,要让我等即刻动身了……风大侠且乘大鹏先行一步,本督也要早作准备,自点兵赴京勤王。”风清扬复自斟一盅,将酒盅高高举起,朗声道:“这月余承蒙都督盛情款待,由是感激;期间又多与都督论及兵书战策,更是受益匪浅。临行之际,风某须再敬都督一杯,以表风某感佩之情,望都督满饮之!”郭登笑道:“近日议论之中,风大侠所提出的见解也颇多独到之处,本督同样深受教益,风大侠请!”
风清扬与郭登英雄相惜,一场践行酒直喝得半醉才依依作别,出得都督府,唤来大鹏,便往京师方向飞去。
一人一鹏飞了足有两个时辰,终于到得北京城上空,但见寒风萧萧,飞雪飘零,四野银装素裹,大地一片苍茫。而在这片弥漫的银色北端,却是乌云压城一般的阵阵墨色。风清扬经冷风一吹,酒意自然去了大半,默运神光瞧去,不禁面色微变:“原来那阵阵墨色竟是瓦剌铁骑所列阵势,这长枪骑阵如此齐整,在这漫天飞雪之中,黑白相映,浑然天成,却似极了水墨画中的崇山峻岭一般。可见那也先太师也算得上一位兵法大家,如此胸有丘壑,麾下铁骑更是不动如山,明军想要与之正面作战,只怕凶多吉少。”
风清扬复极目远眺,只见瓦剌长枪骑阵之后,却是大队的弓骑兵,再往后才是云梯、井栏、冲车、投石车等各色攻城器械,粗粗算来,步骑相加,不算后续的粮草辎重,竟有十七八万人马之多,心下不免惴惴:“这也先来得好快,日夜兼程之下,进军居然神速至斯。黑河会师之后,直到前日方才起兵犯我疆界,不过三日,居然连克白羊口、紫荆关,大军会聚于此,大有一举攻克京师之意。如此措手不及之下,真不知北京城内,于尚书是否及时作了安排,慧儿与五行旗使又境况如何?”
风清扬见大鹏急于降落,便即笑道:“鹏兄不必性急,且随我去探探瓦剌大寨!”一拍鹏首,大鹏复一翅冲天而起,径往北方而去。
大鹏飞过瓦剌军阵,大约二里开外,便是瓦剌大寨,只见旌旗严整,留守兵士来回巡逻,虽无主将镇守,却丝毫不见怠慢。大寨西北另有一处分寨,驻守兵士更多,其中辎重车辆无数,多半是瓦剌大军屯粮之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