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诸葛剑慧纤手倏地挽住风清扬,柔声唤道:“风郎……”风清扬先是一怔,复苦笑道:“慧儿为何如此唤我,‘清扬’二字不好么?甚么郎啊君啊的,恁地肉麻……”面上微红,略带窘色。
诸葛剑慧嗔道:“你如今可是武林盟主了,岂可再直呼名讳?你若不喜‘风郎’的称呼,人家以后就不理你了!”佯怒之下,甩手欲走,早被风清扬一把揽住:“好好好,‘风郎’依你便是,往后还要靠你运筹帷幄,莫要再耍小孩心性,徒遭江湖豪杰笑话。”诸葛剑慧转怒为喜,娇笑道:“谨遵盟主法令!盟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云霁月将二人亲昵举止瞧在眼内,暗自好笑,见五行旗使与五大掌门也纷纷侧目,为转移群豪注意力,便咳嗽一声,朗声说道:“我等斗了一日,腹中却是空空如也,久闻少林派的罗汉上素面内含奇珍,香醇而又滋养,云某的馋虫早被勾起,急欲品尝一番,烦请普渡大师加以安排。”普渡微笑道:“承江湖同道谬赞,鄙寺的罗汉上素面也不过是多用了一些茯苓首乌,以人参枸杞作引入汤而成,算不得甚么珍品。”
柴正权不禁问道:“茯苓首乌人参枸杞,似乎仍是纯素?”普渡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柴檀越在这少林古刹之中,莫非还想开荤?当真是罪过不小。”柴正权叹道:“柴某吃了三十年素了,今日总算解了禁制,刚想吃些荤腥,却被送进了这和尚庙,当真是造化弄人。”众人尽皆大笑不止。
罗汉堂内,知客僧奉上香茶。风清扬浅饮一口,问道:“根据眼下已知的这些消息,不知各位对此次勤王行动有何看法?风某并非知兵之人,还请五行旗使不吝赐教。”说罢略一拱手。
韩炎略一思忖,答道:“正如诸葛女侠先前在广场上的分析,土木堡一役之后,京师兵力极为空虚,尚存五军、三千、神机营三大营,总数不过两三万,面对瓦剌二十万铁骑,的确是危如累卵。”江惟淼补充道:“依在下之见,目下时局之关键在于京师面前大同、宣府、怀来、居庸关、紫荆关这几座壁垒能否守住,只要能拖住瓦剌大军一个月,待南方各地勤王大军到来,以京城之城防工事,当可与瓦剌一战。”
诸葛剑慧微微点头,也问道:“以诸位在京师多年之见解,京城目下谁最可能主事,是否存在六部众议之下,集体南迁的可能?”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韩炎不禁惴惴道:“早年便有迁都南京之说,说甚么可省南北转运供应之烦,若是主迁派在朝中占了上风,此次勤王也便毫无意义了。”
钱鑫思索片刻,说道:“六部之中,礼部胡尚书似乎是主迁派,兵部邝尚书则持反对意见,可惜邝尚书已随御驾出征,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只要兵部侍郎于谦能够主持大局,那便多了几分希望,此人极为刚正清廉,熟读兵法,也能变通,确是国之栋梁,股肱之才!”其余四旗旗使都“啊”了一声,点头附议。
风清扬叹道:“如此看来,目下各方面皆无定数,但愿天佑我大明……慧儿,你来做全局规划罢,毕竟在蝴蝶谷读了五年武侯天书,如今当有用武之地了。”
诸葛剑慧略微一怔,但望见风清扬那自然无比而又极为信任的柔和眼神,顿时有了信心,便对众人微微一笑,歉然道:“小女子也不曾有甚么领兵作战的经验,还请各位给我半盏茶的时间加以思考。”说完便即阖目。
气氛依旧颇为紧张,众人均是不发一言,苦苦等待这说来不长却也难熬的半盏茶工夫。
好在诸葛剑慧不久便睁开一对美目,缓缓道:“风郎,你乘金翅大鹏去救大同;云大哥,你骑花斑豹去援宣府;五行旗于少室山原地休整一日,明日开拔前往京师;普渡大师,烦劳你代为传话,便说风盟主有令,各大门派有愿北上勤王,共扶社稷者,请各出几名精锐随同五行旗齐赴京师,以应不时之需。”
风清扬不解道:“两大圣兽虽可日行千里,但只我与大哥二人,怎能挡住瓦剌十万铁骑?”诸葛剑慧笑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我等信息闭塞,谈何破敌?圣兽之功用,便在于疏通信息。你二人在前线随机应变,或刺探,或营救,或暗杀,尽量配合守将拖住瓦剌铁骑,为各地勤王之师争取时间,待五行旗大军到了京师再作道理。”群豪纷纷点头称是。
诸葛剑慧安排妥当,复问韩炎道:“对了,还不曾请教,如今的大同、宣府守将却是何人?”韩炎答道:“大同守将乃是都督佥事郭登,宣府是老将杨洪把守,这二人都是身经百战之士,瓦剌想要破城并不容易……”似乎记起了甚么,摘下了自己腰间一块做工颇为精致的红色铁牌,递与风清扬道:“郭督若是怀疑盟主身份,以此令作为信物便可。”
诸葛剑慧点头道:“如此最好……风郎,这几日你与云大哥奔波千里,先破万仙杀阵,又破五行聚首之阵,多半累了,且在此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分赴大同、宣府。”
云霁月盘坐在蒲团上已打了半天瞌睡,听见这话突然醒转,转瞬有了精神,起身拍了拍风清扬肩膀,朗声笑道:“还是弟妹体贴,本以为还要骑那猫儿连夜赶往宣府!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将“弟妹”二字,有意说得极重,顺手以圣火令秘诀中的妙手空空之术将庞墉的厚土旗令牌取了,对他耸了耸肩,倒把庞墉骇得不轻:“庞某本以身形灵动见长,不想在云谷主的手法面前,却是贻笑大方了。”
话未完只听风清扬与诸葛剑慧齐声道:“大哥又在胡说!”两人说罢对视了一下,面上均是一红,心下却颇受用。而云霁月只哈哈一笑,已然扭头揽住普渡问起少林厢房地点来。
翌日,大同城关都督府外,一名白袍剑客对看门的老者拱手说道:“烦劳老伯通传,就说是武林盟主风清扬求见郭督。”那老者瞥了眼来人,不耐烦道:“甚么盟主帮主,郭督近日公务缠身,好几天没合眼了,恕不见客,请回罢!”
那剑客正是风清扬,生恐大鹏惊了行人,便选了大同城里最荒凉的市郊处降落,展开轻功一路奔来,只见壁垒萧条,城门昼闭,人心惶惶,满目戚然,不禁暗道:“看来大同已被围了不少时日,目前局势,岌岌可危。”找了几名当地百姓询问,终于寻着都督府,前往叫门。
风清扬见门卫如此,便取出韩炎交付的那块烈火旗令牌出示道:“这是京师圣上直属秘密部队五行旗中烈火旗的令牌,劳烦老伯将此令牌给你家都督看过,便知分晓。”
那老者见此牌做得精巧,疑惑之下,仍是接下进府去了。
少顷,老者满脸堆笑出得府来,将令牌交还风清扬,躬着腰连连道:“老爷有请,风爷请,小的给风爷带路!”风清扬暗道:“这老儿前倨后恭,可见五行旗在京师地位果然非同一般。”便随着那老者进得府去。
进了主厅,只见一名四五十岁年纪,相貌清矍,髯长垂腹的男子端坐堂上,满脸愁容不展,双眼之中布满血丝,确是多日不曾休息之象。看门老者对这那男子远远躬了下身:“都督,风盟主已到,小人先下去了。”
那男子正是郭登,朝看门老者点了下头,示意他下去,舒展了下面容,起身对风清扬道:“风盟主到此,不知有何见教?烈火旗韩旗使现在何处?”
风清扬深深一揖:“郭督近日辛苦了,风某受韩旗使之托,来援大同。”说罢长话短说,将这几日所发生之事大致说了,只听得郭登惊诧万分。
风清扬言毕,又是一拱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大同情势如何,京师情况如何,风某这一身武艺,此时此刻能否相助都督,还请都督示下!”
郭登不禁大喜过望,拍了下案几脱口道:“神兵天降,天佑我大明啊!”随即掩住喜色,压低声音道:“原本今夜本督组织了七十死士有秘密行动,正愁难度过大,若有风大侠相助,此事可成矣!”
风清扬不解道:“是何行动?”郭登沉声一字字道:“营救太上皇……”
风清扬吃惊不小:“太上皇?难道京师已经另立新主?”郭登摆了摆手:“风大侠且少歇,待本督慢慢道来。”示意风清扬与自己分宾主坐下,方道:“土木之变后,朝野震动,推了郕王爷监国。之后,为递补已阵亡的兵部邝尚书之缺,兵部侍郎于谦升任尚书,并很快掌握了大局,首先绝了朝中南迁之议,又帮助郕王处理了阉贼王振余孽如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等人,目下正在四处召集勤王之师。”
风清扬低头沉吟道:“如此局势,似乎还不算太差。”郭登此时又一次压低了声音:“前日接到京师密令,命本督严守大同,无论如何不得开门迎敌,朝中已准备让郕王登基,遥尊正统皇帝为‘太上皇’,登基时日初步定在下月初六。”
风清扬点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敌当前,如此再好不过。”郭登续道:“瓦剌方面似乎还不知道此事,昨日太师也先便带了十万大军将大同团团围住,这个风大侠在大鹏背上应当看到了……今早也先又命正统帝打马在先,诏令我开门迎驾,气焰嚣张已极。这不,刚送走几名瓦剌特使,你便到了。”
风清扬不禁叹道:“难道北宋徽钦二宗之耻又将重演?此真国之不幸也。”郭登皱了下眉,道:“若不是朝中当机立断,瓦剌以万岁为质,叫门攻城,我等所受丧国之辱,只怕更甚于宋之徽钦……正统帝虽然不再是吾皇万岁,毕竟也是太上皇,如今落在也先手里,已敲诈了我国不少金银珠宝,长此以往,只怕国库也将遭遇危机。何况本督与正统帝乃是姻亲,因此这两日在军中抽调了七十名死士,功夫俱不在大内侍卫之下,准备今晚潜入瓦剌大营,营救太上皇!”
风清扬摇了摇头:“敢问都督,这些死士武艺可有韩旗使高?”郭登老实答道:“自然不及。”风清扬起身一拱手:“人多手杂,难免伤了圣驾。若都督信得过风某,风某愿独自一人闯一闯这瓦剌大营。”双目中射出极为自信的眼神。
郭登思忖了片刻,点头表示同意:“如此也好,那些死士去了也是累赘。据使者可靠消息,太上皇目下被囚于也先之弟,蒙古第一勇士伯颜帖木儿帐中,此去须得小心,若是不成,即刻脱身为上。”
风清扬笑道:“脱身有鹏兄相助,并非难事,只是这伯颜帖木儿不知有多少斤两,却要会他一会。”郭登掐指算道:“没几个时辰了,风大侠且用些酒饭,好生歇息,养精蓄锐,但愿今晚一战成功。”起身吩咐下人准备饭食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