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反抗让她忍俊不禁。
瞧他们的侏儒导弹——富含热金属,显然是想摧垮她,伤害她,却成了上好的佐料,足以消化她肚腹中冰冷的雪团。这些小飞镖不断飞来,她便一个接一个地将它们衔住。
这可是她渴望已久的能量,又上口又纯粹。这些可笑的小弹如雨点般射来,忽然她看见一个微尘般的器闪一下蓝光,随即一个怪模怪样的小火箭偷偷飞离而去。
小蚊虫想逃跑
过了好像永远也过不完那么久以后,公主终于洗好了澡,从池塘里出来,擦干,并把衣服穿回去。嘉瑞安则一直紧闭着眼睛。
他们已经看到她战无不胜的力量,见识了她们种族辉煌的历史,更认识了他们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谁狂妄自大,谁就得付出代价,她带着这份诗意的快乐,伸出舌头将他们卷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帝国的倾覆》朱利?陈在狱中作的一部科万大厦批判史。陈不惧威胁,称太阳巨头和太阳帝国的种种罪恶为人性使然。“任何帝国,”他写道,“建立之日始,就染上了毁灭自己的病毒。”
“你们仙达人的观念真够怪的。”瑟琳娜在两人坐在池塘边,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草地上时说道。她正倾着头,垂下大红的头发,把潮湿浓密的卷发梳顺。“在贺奈城,人人都上澡塘,而且运动比赛都是不穿衣服的。去年夏天,我才跟其她十几个女孩子,在皇家体育场里赛跑呢观众都帮我们热情加油。”
“这我可以想像。”嘉瑞安揶揄地说。
“那是什么?”瑟琳娜一边问着,一边指着停在嘉瑞安胸前的避邪银盘。
“去年创世节的时候,爷爷送我的礼物。”嘉瑞安答道。
“我看看。”瑟琳娜伸出了手。
嘉瑞安则倾身向前。
“解下来让我看看”瑟琳娜命令道。
“这是不准解下来的。”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老狼大爷和宝姨说,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准把这避邪银盘解下来。我想这大概是有符咒什么的吧”
“好奇怪的想法。”瑟琳娜一边倾身审视那避邪银盘,一边评论道。“他们真的是法师吗?”
“老狼大爷已经七千岁了。”嘉瑞安说道:“他认识雅杜神,我亲眼看到,他在几分钟内,就让一根小树枝长成大树;宝姨说了一个字,就把一个瞎眼的女人治好了,而且她会化身成猫头鹰。”
“这种事情,我才不相信哩”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我敢说这些事情,一定有别的解释。”
嘉瑞安耸耸肩,然后穿上了亚麻衬衫和棕色的长袍;接着他甩甩头,以手指顺了顺湿发。
“你愈弄愈乱了。”瑟琳娜挑剔地说道。“喏”瑟琳娜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嘉瑞安身后。“我帮你梳吧”瑟琳娜开始仔细梳理嘉瑞安的头发。“就男人而言,你的发质还不错。”瑟琳娜说道。
“反正就是头发嘛”嘉瑞安不以为意地说道。
瑟琳娜静静地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嘉瑞安的下巴,把嘉瑞安的头转东转西,以挑剔的眼光仔细端详,又在头侧的头发上压一压,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这样好多了。”瑟琳娜评道。
“谢谢你。”瑟琳娜一下子变了这么多,嘉瑞安倒有点纳闷。
她又在草地上坐下来,双臂抱膝,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嘉瑞安。”瑟琳娜终于说道。“寻常的人从小长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
嘉瑞安耸耸肩。“我一直都是寻常人。”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所以也不晓得该拿什么来比较才好。”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你都做些什么,全都告诉我。”
所以嘉瑞安就把富洛达农场的事情讲给瑟琳娜听;嘉瑞安讲了厨房,杜倪克的铁匠铺,以及都伦、朗笃力和珠波蕾。
“你爱上了珠波蕾,是不是?”瑟琳娜以近乎指责的口气问道。
“大概是吧但是从我们离开富洛达农场以来,发生的事情多到有时侯我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反正我没有爱情也活得好好的嘛;就我所知,爱情大半都挺痛苦的。”
“你这人真是没道理。”瑟琳娜说着,便抛给嘉瑞安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小小的脸孔,被烈火般的头发所环绕。
“大概吧”嘉瑞安也认了。“好啦,现在该你告诉我,非常特别的人从小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没那么特别。”
“你是皇家公主耶”嘉瑞安提醒她:“我可觉得这很特别。”
“噢,那个呀。”瑟琳娜说着,便咯咯笑起来。“你知道吗,从我跟你们在一起之后,有时侯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皇家公主呢”
“几乎忘了。”嘉瑞安露出笑脸说道:“但可没全忘。”
“是没全忘。”瑟琳娜应和道。她又开始看池塘。“当一个公主,泰半的生活都非常无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要听人演讲,或者接待贵宾;我身边成天都有卫兵,不过有时侯我会偷偷溜开,这样才有自己独处的时间——不过他们气死了。”瑟琳娜又咯咯笑了起来;然后眼睛又转为思虑重重。“我来帮你算命。”瑟琳娜说着,便执起嘉瑞安的手。
“你会算命?”嘉瑞安问道。
“其实是闹着玩儿的啦”瑟琳娜坦承:“我跟侍女们有的时候会算命玩儿,而且我们总是跟对方保证说,她一定会嫁一个出身高贵的丈夫,生很多小孩。”瑟琳娜把嘉瑞安的手翻过来细瞧;现在手洗干净了之后,嘉瑞安掌上的银色印记变得明显可见。“那是什么?”瑟琳娜问道。
“我不知道。”
“那不是病吧?”
“不是。”嘉瑞安说道:“我自小就有了。这个印记大概跟我的家族有关。不晓得什么原因,宝姨就是不喜欢让人家看到这个印记,所以她会想办法把这个印记藏起来。U”
“手上的印记怎么藏?”
“宝姨一天到晚找那种会把手弄脏的事情给我做。”
“好奇怪。”瑟琳娜说道:“我也有胎记——在我的心脏上方。你要不要看?”瑟琳娜说着便拉开长袍的领口。
“你说了我就信。”嘉瑞安说道,脸上红得很厉害。
瑟琳娜又笑了;她的笑声像银铃一般。“你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嘉瑞安。你跟我之前认识的男孩子大大不同。”
“他们大概都是特奈隼男孩吧”嘉瑞安指出。“我是仙达人——至少宝姨把我当成仙达人养大——所以自然大不相同。”
“听起来,你连你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滑溜说我不是仙达人。”嘉瑞安说道:“他说他不太确定我到底是哪里人,这就很怪了,因为滑溜看到谁都能一下子认出他们是哪里来的。你父亲则说我是历瓦人。”
“既然宝佳娜女士是你阿姨,而贝佳瑞斯是你祖父,那么你可能也是个法师。”瑟琳娜推论道。
嘉瑞安大笑。“我吗?差太远了吧再说,法师可不是种族,这一族里全是法师,所以这跟吉鲁克族、特奈隼族或是历瓦族是不一样的。我是这样想的,法师比较像是个特别的职业,好比说讼师或是生意人之类的,只是世界上没有新进的法师。法师都活了好几千岁了;老狼大爷说,也许是因为人们变了,所以再也无法变成法师了。”
瑟琳娜往后靠,手肘支在草地上,抬眼望着嘉瑞安,唤道:“嘉瑞安?”
“什么事?”
“你要不要亲我?”
嘉瑞安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然后远远地传来杜倪克叫唤他们两人的声音,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嘉瑞安真是痛恨自己这位老朋友。
杜倪克一走到空旷处,便对两人说道:“宝佳娜女士说,你们也该回营地来了。”他那平实且可靠的脸庞上,闪过些微的以此取乐之意,而且他看着他们两人的眼光,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嘉瑞安脸红起来,然后又马上气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不过瑟琳娜则显得毫不在意。
“树精们来了吗?”瑟琳娜一边问着,一边站起身来,把背后的青草拍掉。
“还没。”杜倪克答道:“老狼大爷说,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南边来了个大风暴,因此宝佳娜女士说,你们两个应该赶快回来。”
嘉瑞安瞄了天空一眼,发现一大片色黑如墨的云从南边飘上来,翻腾地往北而去,把明亮的蔚蓝天空都染黑了。嘉瑞安皱起眉头。“我从没见过像这样的云,你呢,杜倪克?”
杜倪克抬头仰望。“好奇怪。”杜倪克应和道。
嘉瑞安把那两条湿毛巾卷起来,然后开始沿着小溪往前走;乌云遮去了太阳,森林变得暗如黑夜。众人打从一进树精森林就感受到的那股被人严密监视的感觉仍然在,只不过现在又多了点别的东西;那些大树受到骚扰,不安地摆动,而且婆娑的树叶,似乎在传递千万个小小的讯息。
“她们怕起来了。”瑟琳娜悄声说道:“她们被什么东西嚇到了。”
“什么?”杜倪克问道。
“我说的是树她们不晓得在怕什么东西。你感觉不到吗?”
杜倪克困惑地望着瑟琳娜。
枝叶高处的鸟儿突然静下来,一股寒风袭来,风里夹带着水流停滞陈腐和植物朽烂败坏的恶臭味。
“这是什么味道?”嘉瑞安一边问着,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
“这儿往南过去,就是尼伊散国。”瑟琳娜说道:“那里大部分都是沼泽地。”
“尼伊散国离这里很近吗?”嘉瑞安问道。
“不算近。”瑟琳娜说着稍微皱了一下眉头:“少说也离了一百八十哩以上。”
“味道能传那么远吗?”
“不太可能。”杜倪克说道:“至少在仙达力亚是不可能的。”
“我们离营地多远?”瑟琳娜问道。
“大概半哩。”杜倪克答道。
“也许我们应该用跑的回去。”瑟琳娜提议道。
杜倪克摇了摇头。“这地上不平。”他说道:“况且现在这么暗,跑起来很是危险;不过我们可以走快一点。”
三人在黑暗中急走;风开始颳得紧了,连大树也因为大风而摆荡弯曲;弥漫在树精森林里的那股怪异的恐惧感与时俱增。
“那边有动静。”嘉瑞安一边急急地低声道,一边指着小溪对岸的树林。”
“没什么东西啊”瑟琳娜说道。
奎恩飘游上火星科万号,挂在肩上的枕套里装着随身用具和换洗的内衣。他身上还有克雷的星雾香味,那是他们伤心欲绝地最后一次作别时留下的;他双唇隐约作痛,那是诺尔给他的离别之吻;通过湿润的眼睛,他似乎看见了乔莫噙满泪水的双眼。
突然,一阵焦虑袭上他的心头。
那可怕的家伙要是摸上光圈怎么办?就算它不去,那些老掉牙的发动机又能支持多久?他有几成把握弄到好的发动机并及时送上光圈?他一把抓过生命刹标签,不再去想自己茫然无知的前途。
“德恩,行了。”测试结束后,技术人员用激光把诊断数据装进一张黄色硬塑料纸上,然后将塑料纸扔给他。“到发射舱去,把这个交给医生的副手。”他挥挥手叫奎恩快去。“测试结果比多数人都好,八成能活着回太阳那边。”
这也够可怕的了,但比起留在光圈站的人来说,自己生还的机会要大得多,“奎恩?德恩?”医生副手瞟了一眼标签,“布鲁恩船长在名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注射生命刹之前她想见见你。”
飞船仍停靠在发射场装运反应物质。奎恩朝指挥舱走去,一路尽情打量着飞船。那些扶手、楼梯和升降机都让他赞叹不已,同时又提醒他,他马上就不能享受简诺特微弱引力的自由了。
维拉?布鲁恩系着腰带,坐在椅子里,面前是灯光闪烁的飞行控制盘。比起显示屏里的模样,她显得略略苍老,头发也更为稀疏,宽脸上布满皱纹,看上去闷闷不乐。他一声不吭地把生命刹标签递给她,等着她发话。
“德恩?”她的声音像男人一样沙哑。“那位头人的养子?”
他不安地点点头,心里嘀咕她会不会因此将他赶下飞船。
“你自愿服下生命刹?”她疲倦的眼睛狡黠地盯着他。“为什么?”
“我一直渴望去太阳那边。”奎恩看见她眯着双眼,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我母亲回那儿了,我想我父亲也在那儿,我想找到他们。”
她没有习惯简诺特微弱的引力,想将那张黄色标签放到控制盘上的一只小炭缸里,可标签却径直朝他飘过来,他抓过标签,重新递给她。她挥挥手,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理理凌乱的头发。
“听说你是位核变工程师?”
“胡乱学了些罢了。”他心里开始怦怦跳了起来。“在卡帕拉号上帮忙运行整修发动机。”
“这我听说了。”她皱皱眉头,仿佛有些怀疑。“可那些发动机都是老古董了。你也许不大了解这些科万系列飞船吧。”
“我可以学习——”他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一些。
“要是你需要工程师——”
“我们的确需要。”看着他急迫的样子,她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他们告诉我卡帕拉不能飞行后,我派了一位工程师前去检查。他没有回来,只发来信息说,乌鲁告诉他,你完全有能力顶替他的位置。”
“我十分愿意——”
“去玛苏达那儿报到。”她朝门口一指。“也许他用得着你。”
玛苏达是位满脸带笑的年轻人,身材瘦削,头发很长,似乎不会讲英语,他懒懒地瞥了一眼标签,对着对讲机叽叽喳喳地讲了一通,然后示意奎恩等待一会。医生副手走过来,把一个小薄圆盘贴进他的耳朵。“这是电脑翻译,万声第八代。这小玩意儿有时很能蒙人,但你不久就会习惯的。”
玛苏达示意他到发动机房里去。
“请进,德恩先生。”他一只耳朵还听着玛苏达讲的日语,机器翻译尖厉的女高音已经在另一只耳朵里回荡起来了。“请尊敬的德恩先生——纡尊降贵——来检查一下离子推进装置。”
他渐渐习惯了双声干扰。屋里的发动机让他兴奋不已。有些发动机设计简单而雅致,只看一眼就令他喜欢得不得了,也有些发动机虽经玛苏达解释他还是迷惑不解。兴奋之余,他问是谁设计的这些发动机。
两个声音都没有说话。
“索森?是不是索森?”
“不认识——,”玛苏达面露难色。“不认识——尊敬的索森。”
“他在科万实验室,”奎恩继续道,“研究——”玛苏达往前走去,指着发动机说道:“这是双缸燃料注射机,那儿是离心过滤器,纯化反应物质。”
奎恩只好满怀狐疑地跟着他,最后玛苏达转身询问卡帕拉号发动机的情况。“好吧,德恩先生。”玛苏达抬抬眼皮。“你开过那样的废铁——我们这儿的发动机就容易多了。你学习维修和操作。值班。保持鼻子整洁。我们忘记生命刹。”他不再言语,把一台红盖电脑递给奎恩。奎恩启动电脑,看见显示屏上显出一行字来。“马克9号离子推进器操作指南。奥拉夫?索森编辑修改,太阳105年。”他禁不住抬头困惑地瞥了一眼玛苏达。
“建议,德恩先生。”机器翻译声音很尖。“研究工程程序,忘掉尊敬的奥拉夫?索森。”
起飞的时候,他从发动机房里的显示屏上看着光圈站。器照亮的是冰块上的一团乱物:古老的卡帕拉像一件褪色的银器玩具;闪着红光的圆顶屋,以及散布在周围的望远镜和接收器;站上那团灯光,飞快地消隐下去。那是他惟一拥有过的家啊
他喉咙作痛,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圈站朝远处滑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消失在凹凸不平的地平线上。简诺特也缩成一个黑点,迷失在闪耀的群星之中。即使采用索森设计的发动机,到达科多伯西也需要四个月。飞船成了又一所监狱,比简诺特还要狭窄。
一路平安无事,发动机保持着恒定的推动力。他负责发动机运转正常、没事的时候,他就打开电脑里的指导程序,想像着到了太阳那边自己该做的事情。
虽然推进器的推力还不及地球引力的一半,但已经让他疲惫难受了,在简诺特体育馆的跑道上,他曾经把自行车开到2或3档而没有什么不适,可那每次只能持续一小时左右。他开始怀疑起自己难以忍受地球的引力了。
光圈站还好吗?杰生?科万逃出外星人的圈套了吗?那个可怕的太空物体又出现了吗?太阳那边科万人,陈氏家庭和圣族人还在打仗吗?他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但他知道,飞船与太阳指挥部之间一定有激光联络。玛苏达、还有一位名叫列娜?拉迪诺的寡言少语的金发少女和他在发动机房轮流看守。下班之后,他们睡在一间屋子。
他们从不谈论奥拉夫?索森主管的科万技术部,从不谈论太阳那边的人,只谈论发动机房里的事情。
飞船显得格外空荡。其他所有撤退的群众,包括绝大多数卡本的手下,正处在生命刹的药效之下。做事的船员不过三十来人,他们忙于工作,而且大都躲着他。即使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有太阳标记。没有太阳标记,他什么都不是。
只有基恩?卡本不这样看。飞行的第二天,卡本就在导弹发射舱跟他打招呼,他们一起吃了饭。卡本闷闷不乐地说在船上他无事可做,而且没有朋友。布鲁恩让他带了些宝贝葡萄酒和水果上船,他请奎恩分享这些东西,于是他们吃饭经常坐在一起。
奎恩越来越替他难过了。清醒的时候,他可怜兮兮地一言不发:可一喝酒他内心所受的折磨就要显露出来。他曾不止一次用发抖的双手紧抓住奎恩,深陷的眼睛近乎在哀求。
“不要骗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奎恩不知怎么回答。
“我可怜的雷纳德,”他嘶哑的声音颤抖着。“他还活着,对不对?他是勇敢的大使,住在光圈友好的外星人中间?”
奎恩只好掉过头去。
“不是叛徒”卡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告诉我,我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法知道啊。”奎恩努力想安慰他。“除非我们得到事情的真相——杰生不会说出事情的真相。”
到达中转站之前,卡本已经完全绝望了。布鲁恩想在船上给他找点活干,可他什么都不想做。酒喝干了,他要求服用生命刹,医生说他不宜服用他就大吵大闹,还缠着布鲁恩求情,医生们只好给他注射了少量生命刹。他躺倒在医务室,奎恩坐在他旁边。
“一路平安,孩”他颤抖着紧紧握住奎恩的手。“要是我醒不过来——”他没能醒过来。中午日分,医生报告说他身体的主要机能已经停止,布鲁恩吩咐医生们想办法挽救他,但为时已晚。
到达中转站的那一天,布鲁恩把全体船员叫到处理舱,为两个人开了葬礼。
尼古拉斯?陈,就是那位监察技术人员,也死在了生命刹的药力之下,奎恩没有听见任何正式的解释,但人们都说他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生命刹,属于自杀,也许是因为回到太阳那边他会有很多麻烦的原因。
布鲁恩念读了措辞正规的悼文,盛赞陈和卡本船长为科万大厦和神圣的太阳帝国光荣捐躯。布鲁恩简短的官腔在奎恩听来显得十分生硬冷淡。他突然为卡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心里交织着强烈的失落感和恐惧感。陈和卡本虽然有完全不同的背景,但都是光圈黑暗无知世界的牺牲品葬礼又让他想起了仍然威胁着简诺特的种种灾难。
仪式结束之后,布鲁恩把他叫到一边。
“卡本是你的朋友。”她握住他的手,像在安慰他一样。
奎恩很少看见她和心碎的卡本呆在一块,所以她话语中流露出的情感颇让他吃惊。“你已经尽力了。”
“谈不上。他没多大用处了。”她声音里忽然多了一丝恨恨的调子。“他已经给榨干了。”
他没有吱声,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的生命,还有他儿子的生命,被一个漠不关心的公司榨干了。”她准备转身离去。
“船长”他赶紧抓住机会。“你有消息吗?简诺特?科万司令?还有我看见的那个家伙?”
“没有——‘’她冲他皱皱眉头,犹豫片刻。“噢,也算有一点。”
她又停了停,冷不丁说道:“跟我来吧,德恩,有些事情我得告诉你了。”
她跟着走进她的房间,房间装饰简单,这与她的地位并不相称。她随手关上门。
“没有星星那边的消息。”她紧盯着他,粗糙的手把稀疏的白发向后理了理。
“以后也不会有了。站上的中转联络器已经切断,也许就是你看见的那个家伙切断的,不过审查人员绝不会容许人们对这件事交头接耳。”
“简诺特——”他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受到袭击没有?”
“征服海王星号被袭,”她答道,“尸骨无存。那边的一切都联络不上了。”
“是那个怪物袭击的吗?”
“反正有个什么东西。”她眉头皱得更深。“这事儿发生得很快。
我们只收到了断断续续的信号。他们搜索到了一个庞然大物,飞快地向他们冲去。他们开火反抗,但发出的导弹没有任何效果,随后信号就切断了。“我知道的就这些。”她朝桌子作了个手势。“一起吃饭吧。”
这是命令,他照办了。餐厅服务员端来了一丁点儿食物。他忧心忡忡地想着简诺特,根本没有胃口,她默默地看着他,也没有吃饭,后来他开始纳闷她干吗请他吃饭。
“要酒吗?”服务员把他一口未动的盘子端走。“卡本给我的,你喝点他不会有意见的。”
服务员给她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茶。她说,那茶与众不同,是斯里兰卡产的。她品一口茶,然后神色严峻地向他探过身去。
“德恩,”她勉强挤出点笑容。“奎恩,你与光圈的朋友失去了联系,也许永远也联系不上了,看得出你像掉了魂呢。到达科多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喜欢她了。
“我希望帮帮他们,帮帮光圈站。”他看见她怀疑的眼神。“我想弄到机器,学习开动核动力发电机,趁他们还活着之前赶回光圈”
她眯了眯狡黠的眼睛。
“你认为自己有机会吗?”
“我母亲是科万实验室里的科学家,她丈夫是奥拉夫?索森——”
“那位核变工程师?”她表情一变。“也许你真有机会。”
“太阳那边——”他忽然想推心置腹和她说说心里话。“一直是我为之向往的神奇世界,我一直希望——”
他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的上唇,那儿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黑色的胡子。他看了一会,决定不提父亲的事。
“希望得到自己的太阳标记——好多年前,我就通过了母亲给我的测试。”
“那件事可能有点难。”她轻轻地摇头。“也许比你的预想还要难。”
“我知道自己需要——需要运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需要朋友。”她灰色的眼睛还在打量他。他不习惯端着酒杯,便轻轻地把酒杯放下。
“也许我能帮点忙。”她一张宽脸显得依然专注而谨慎,他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几根胡须。“我跟玛苏达谈过了,他说你学得快,已经够格了。”她点点头,脸上差不多有了笑容。“要是你愿意,我可以破例让你在船上工作,这也许是你得到太阳标记的最好机会。”
他心里虽然大为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要花很多年,简诺特可等不起。”
“如果你梦想走捷径——”她直视着他,沙哑的声音又带上了恨恨的味儿。
“那说明你还不了解太阳那边。你听我讲讲太阳帝国对我的所作所为吧。”
他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和可怜的老卡本相比,我还算幸运的。可我也把全部生命都奉献给了科万人和太阳帝国,而他们却骗了我。”
胡须下面,她薄薄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没错,我作了船长,可我本应该有家的。诺尔——诺尔本应该成为我的女儿。”她猛地掉过头去。“我本应该生个儿子。”
他不知说什么,只好呷一口酒,等她转过头来。
“30年前我做出了选择。”她仿佛恼怒起来,声音也变得更加尖厉。“我选择了太阳帝国——因为我对它心存美好幻想,因为早期的科万人非常优秀。
“他们创造了天下”一丝生气闪过她紧绷的脸庞。“他们发明科万龙线,架设天网,探索行星,造福人类。
“都过去啦,奎恩,过去很久啦。”她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他明白她的意思。“现在的巨头们只知道守着祖辈的遗产像疯狗一样争来夺去,害怕冒险,不愿创造,早把祖辈的传统抛到脑后去了。
“他们浪费了我的一生,因为他们漠不关心。是这样,奎恩,过去我一直想登陆行星,你要是知道这个词——”
“我听说别人叫你火星夫人。”
她平静下来,冲着他苦笑了一下。
“我们首先选中了金星,它在许多方面都和地球极其相似,只是太干燥太炎热。我们考虑从土星偷颗寒冷的卫星,然后让它撞到金星里。
“这样,金星里新的生命就有水了。那时,基因工程师们已经开始设计新的生命,这些生命将改变大气,把二氧化碳转化为碳和氧,碳满足它们身体所需,氧则满足高等动物呼吸。
“一千年以后——”
她咬咬嘴唇,停下来喝了一口茶。
“科万人看不到一千年以后的事情,我们只得放弃金星,转而探索火星,这看来要容易些,但火星小得可怜。我花了四年时间进行勘测,在火星外壳到处钻孔,到处敲打,看见什么就分析什么,含辛茹苦,忍受一切
“就这样1O年过去了。
“我又花去10年勘测土星的两颗卫星,体积小,离土星又远,完全可以将它们分离出来导人火星的轨道,给火星提供水源和大“回到太阳那边,我用了更多的时间去寻求对这个计划的支持,我找到飞行指挥部,找到30人委员会,找到巨头本人,一无所获。”她的脸绷得更紧。“他们都耸肩拒绝我,理由大多是所谓的太阳政治,说什么造离子推进器要花费太多的钱,而且质量要求太高,还说他们指望从火星挣回一分钱之前,太阳帝国恐怕早已遇到种种灾难了。”
她阴沉的脸庞抽搐了一下。
“我伟大的梦想。就这样被扼杀了。我们、科万人,还有太阳帝国都已经深陷到了堕落的漩涡中,我们已经失去了民族的勇气,所以我说简诺特没有机会——”
“简诺特有机会”奎恩接口说道。“克雷?诺尔和留在那儿的人有勇气做任何事情。”
“希望如此,奎恩——为你,也为他们。”她声音里带着感情。
“可你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没有太阳标记——”
她摇摇头,用粗糙的手指捋捋头发。他看见她黯淡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泪水。
“我想请母亲帮忙。”
“要是她在科万,我也许可以帮你找到她。”
“谢谢你,船长——”
“船长”她凄苦地笑了一声,抓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那一刻他以为她打算吻他了,可她却忽然把他的手甩开。“奎恩,我将尽力帮你。”
她好像有些受不了飞船的推力,慢吞吞地从椅子中站起来,使劲和他握了握手,点头让他离开。
过了中转站,飞船开始减速。他盯着显示屏,看见太阳一天天变得越来越亮,终于长成了一个看得见形状的圆盘。太阳旁边,他还看见了黑点的木星和土星。还有一天就到天网了,布鲁恩的声音从对讲机里刺耳地传来,叫他赶快去驾驶舱。见到他时布鲁恩脸色十分凝重。
“消息不好啊,奎恩,我和科万实验室通话问你母亲的情况,他们告诉我,她已经去世了。”
王后心情舒畅,体内热火重燃,她向前飞去想寻找一个恰当的窝点。新窝附近必须富含金属,孩子出世后才有地方找到食物。
当然,新窝必须安全、宽敞,有足够硬的金属来武装她即将挖出的地道。而且远离一切敌人,即使有敌人,也必须很小,她孩子中的武士们能够击退。
外层众多巨大的行星对她多无用处,但有一颗行星吸引她停驻下来,让她心里充满了对远方家乡的渴望。这颗行星被包围在一大群飞舞不定的卫星之中,其表面金光灿灿,富饶无比,从中心开始就形成了飓风带,外面裹着一圈圈闪亮的飞行物质。
她无法拒绝这样美丽的景色,便展翅飞上了一颗冰雪覆盖的卫星。小圈里的引力波轻轻荡漾,让她沉醉不已,也让她回忆起童年时在家乡的那些快乐时光。这颗卫星绕着一颗铁质小行星旋转,而小行星的轨道又绕着另一颗冰圈形成的更为壮观的大行星。
她装满飞行囊袋,还在那儿逗留了一会,直到辘辘饥肠催促她朝恒星的内层行星飞去。这些行星富含各种辐射金属,但一种有害的能源污染却多少破坏了它们甜蜜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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