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洗马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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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三七年九月十一日,察南蔚县(今属河北)。。日军第五师团师团长坂垣征四郎正在办公室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

    “师团长阁下,”参谋长西温利村满面笑容的走进来,“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坂垣转过身来。

    “察哈尔兵团占领了大同。”

    “哟西!”坂垣也是一脸阳光灿烂,“确实是个好消息。东条将军的动作很快嘛。”说完,再次转身面向地图。随即,拿起铅笔在地图上划了几笔,低声说道:“那么,我们也加快动作吧!”

    西温利村凑近一看,地图上从蔚县向晋东北的广灵伸出了一个箭头,又从广灵向西面的浑源和南面的灵丘分别伸出了一个箭头。

    “师团长的目标是平型关?”

    “对。”坂垣转过头来,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容,“阎锡山以为我军大举进攻,只能沿着铁道线前进。所以将主力集中于雁门关一带,妄图倚仗地利与我军决战。哼!”坂垣把手上的铅笔往桌子上一丢,“两年前我就以旅游者的身份勘察过平型关这条路,大部队行走虽然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通过。我们就来给阎锡山一个教训吧。命令第九旅团(旅团长国崎登少将)立即向河北保定方向佯动,威胁河北的支那军侧翼;再命令二十一旅团(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向广灵攻击前进,限九月十三日拿下广灵。”

    “哈伊!”

    晋绥军七十三师师长刘奉滨,奉命率所部警戒广灵,灵丘一线。他同大多数晋绥军将领一样,认为日军大部队肯定会沿铁路线进军。虽然也有人说,日军很有可能冲平型关来,但他压根就不相信。平型关山高坡陡,道路崎岖,根本不利大军行动。日本人才不会那么傻呢。因此,他心中一开始是比较不在意的。而七十三师的警戒也很是松懈。直到战区司令部因蔚县失陷令他加强戒备,这才引起了他的重视。但是,已经晚了。

    九月十二日,刘奉滨调整部署,令属下二二七旅之四五八团前出晋察边境小镇洗马店(此前只在此驻了一个连,作为哨探);师部带直属四五二团驻广灵;二二七旅旅长何宇带四五七团驻灵丘,作为后援。

    当天下午,四五八团临出发之前,战区司令部再次打来电话,要他提防日军对广灵方向的袭击。刘奉滨思来想去,考虑到洗马店是蔚县到广灵的必经之路,决定自己亲自带队前往守备。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刘奉滨率四五八团和师部警卫营赶到洗马店。经询问守军,得知昨日有大批日军向河北方向开去,而己方至今尚无动静。刘奉滨心里松了一口气,估计日军是前往夹击河北**去了。鉴于官兵们都已疲惫不堪,刘奉滨下令休息一晚,明天再行修筑防御工事。

    九月十三日凌晨四点,洗马店东边五里,地跨晋察两省边界的鸡鸣村(因其鸡鸣一声,两省皆闻,故名)。四五八团一营二连三排七班班长石宽利在哨位上打了一个呵欠,“真他娘的困啊!”他对一同值哨的班里士兵张狗剩说。

    “嘿嘿,”张狗剩一边嘿嘿一笑,一边受传染似的跟着打了一个呵欠,“老话说得好:鸡骨头,羊脑髓,早晨的瞌睡,小姨子的嘴。这早晨的瞌睡啊,那是最香的哪!”

    “你个狗日的,”石宽利笑骂了一句,“到有那么多说道。”

    话音刚落,眼里看到几个黑影在晃动,“什么人?”他大喝一声,“站住!”同时,身子往下一伏。他是多年的老兵了,保命的动作几乎是一种本能。只听得“啪”,“啪”两声枪响,一发子弹从他头上掠过,差点打掉了他的帽子,旁边的张狗剩则“啊”的一声倒下了。他来不及去看张狗剩,赶紧端枪对着黑影出现的方向就打。打了一枪立即趴下,“这么黑都能打着咱,狗日的肯定有神枪手。”随即掏出一颗手榴弹,揭开盖,拉弦,数三下,扭身往外一扔,只听“轰”的一声。他看也不看,借着爆炸的掩护,弯腰就往后窜。一边跑,一边心里想“狗剩兄弟,对不住你了!”

    刘奉滨是在凌晨四点十五分被叫醒的,当他匆匆忙忙跨出房门时,四五八团团长李西浩正在堂屋中焦急的转着圈子。

    “师座,日本人打过来了。”一见刘奉滨,李西浩赶紧报告说。

    “什么情况?”刘奉滨心里一惊,一边扣着军装的扣子,一边问道。

    “镇东头的瞭望哨报告,十多分钟前,东边五里外的鸡鸣村,有枪声和爆炸声。那里驻有我们的一个班。”李西浩停了一下,又说道:“而且,枪声顺着大路逐渐向洗马店而来。离这里大约有两三里的样子。”

    刘奉滨一边系着武装带,口里一边下着命令:“命令部队立即进入阵地。”

    “我已经命令一营进入镇东头阵地了。”李西浩随即遗憾的摇摇头,“可惜阵地实在太简陋了。”

    “再简陋也得打啊!”刘奉滨心里也直懊悔,早知道昨晚就连夜修工事了。“北边山神庙那个小山头上人了吗?”

    “上了,我让二营派了一个排上去。”

    “不够!至少得上去一个连。”

    “是!我马上去派人。”

    “还有,马上派人通知镇里的老百姓,立即疏散。”

    “是!”李西浩敬礼而去。

    刘奉滨转向闻讯赶来的通讯参谋:“马上打开电台,向战区司令部报告。同时,通知广灵和浑源,灵丘,做好战斗准备。尤其是广灵,立即准备守城!”

    “是!”

    石宽利带着手下的一个班,边打边撤,边撤边打。于四点四十五分撤进了洗马店东头的防御阵地。全班十个人只剩下了两个。他们不仅为四五八团和师部起到了预警作用,而且,用他们一路的战斗和牺牲,迟滞了日军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这十五分钟,对七十三师实在是太重要了。

    洗马店的战斗在石宽利一个翻滚,跳进守军战壕时爆发了。

    日军二十一旅团第四十二联队的联队长大场四平有点恼火。作为旅团的前锋,他原计划先以尖兵摸掉支那军放在鸡鸣村的前哨;随即在黎明前偷袭洗马店;最后,联队主力一鼓作气,突袭广灵。他有绝对的把握一举击溃驻广灵的晋绥军七十三师。几千装备低劣,戒备松弛的支那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没想到,尖兵摸哨失手,只好开枪。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几个支那士兵并不只是仓皇逃命,而是顽强的一边逃跑一边抵抗。最后虽说几乎伤亡殆尽,却给洗马店的守军赢得了预警时间。“支那也有勇士啊!”他感叹道,“那么,就强攻吧!”

    大场的第一次进攻十分轻率,他显然不知道四五八团的到来。此前的敌情报告,洗马店只有支那军一个连驻守。因此,他并没有做任何火力准备,就命令一个中队的日军,追着石宽利两人的脚步,向镇东猛扑而来。

    四十多分钟的预警时间,虽然不能使刘奉滨所部做好充分的迎战准备。但起码令他可以消除惊慌,简单布置,率部进行有组织的抵抗。因而,大场的第一次攻击,就如潮水碰到了礁石上,被撞得粉身碎骨。

    初秋时节的晋东北,接近凌晨五点的时光,天已经蒙蒙亮了,百十米处已能看见人影。四五八团一营十余挺轻重机枪,几百支步枪,加上北面山神庙一个连的交叉火力,对一个中队的日军而言,无异于枪林弹雨。随着一阵猛烈得像过年时节几十挂鞭炮同时炸响的枪声,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日军就丢下百十死亡者,哗啦一下垮了下去。

    大场四平大吃一惊,这哪里才一个连的守军?这恐怕不低于一个团!“巴嘎!”他怒骂一声,叫过侦察参谋,劈头盖脸给了他几巴掌,“这是怎么回事?”

    “哈伊!”侦察参谋立正着,动也不敢动,“联队长阁下,卑职手下的侦察人员昨天还曾潜来洗马店侦察过,确实只有一个连的支那守军。这一定是昨天晚上支那军向这里增兵了。卑职没能发现,请联队长阁下惩罚。”

    “哼!”大场四平火气稍减,叫过参谋长野田少佐,商议准备第二次攻击。

    洗马店的失守是在上午十点钟左右。一个名叫横路劲二的日本军曹,在第三次进攻时脚上负伤,进攻败退时没能撤下去,便躺在尸堆里等着。无意中看到几个支那军官,其中有一个领章上还挂着金星,在守军阵地上对着己方指指点点。横路劲二心中一动,偷偷挪过步枪,瞄准那军官扣动了扳机。那个军官正是刘奉滨。横路劲二的枪法颇为精准,那一枪打穿了刘奉滨的右胸,令他受了重伤。守军的士气大受打击,便没能顶住日军的第四次攻击。幸亏刘奉滨的警卫营拼死断后,以几乎伤亡殆尽的代价,掩护刘奉滨和四五八团余下的不足千人撤到了广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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