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返黄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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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重返黄家堡

    第一节沿途

    四月初十,老祖公八十大寿。。

    盐湖城黄氏一族中所有重要人等,皆前往黄家堡拜寿。

    黄家堡是黄氏家族祖居之地。明末清初,天下大乱,刀兵四起。黄氏先祖逃难至此,见地方隐密,人迹罕至,就住了下来。“斯时,莽坡荒原,几无人烟。先祖披荆斩棘,历尽艰辛,方得以存。后续有避难者入,遂渐有村落。再后,有匪来犯,民众结寨筑垒自保。因先祖勇而贤,民推为长。及匪患灭,先祖以功彰显,黄家堡遂得以名。黄氏自先祖始,传于今十代,凡二百余年矣。”这是黄氏族谱截止到黄征祥一辈时的记载。目前,黄氏的宗长就是黄云龙的老祖公——黄老爷子。

    四月初八一早,城中四、五十人的拜寿队伍便分乘了五、六辆马车,二十多匹骏马,离开了盐湖城。原本还有很多人要去。但早些天老祖公发下话来,道:“年老体弱,不堪劳顿。外姓亲朋,一体婉谢。”这才压下来。要不然,光镇守使辖下十余县的官、绅及盐湖城中的亲朋故旧,恐怕要去上几百人。

    盐湖城至县的大路甚是平整,马车行驶其上到也轻快。黄云龙和母亲及秋儿坐一辆马车。黄云龙很想骑马,可惜一来不会,二来也没适合他的小马小鞍。只得老实的坐进车里。不过,一路上总时时的掀起车窗帘,向路两傍张望。

    对这次的黄家堡之行,黄云龙满怀希冀。两世为人,心中确实非常想看看前世生活的地方,看看县、靠山邨、黄家堡、黄家大院……这些地方现时的模样。(至于盐湖城,因前世仅来过两次,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什么印象,反倒不甚关注。)而更重要的,却因为这一带是黄云龙预想中以后同鬼子斗争的重要战场。尤其是黄家堡,物产丰富,易守难攻。乃是绝佳的根据地。将来的战斗,多半要在那里展开。因此这次去,便准备根据情况,争取留下一点伏笔。

    行至中午,到了县。早有县知事和先行的军官领着人在城门口等候。黄云龙的父亲不免下马与之客套几句。

    黄云龙心中激动万分,这可是他前世生活了二十年的家乡啊。于是,也不管下着雨,掀开车帘将头伸出,四下打量。县的城墙不甚高大,较之盐湖城要小了很多。“前世的县是没有城墙的。”黄云龙心中不由得对比着。城墙外官道两傍开着不少商铺、旅店和饭馆,多为平房,板墙瓦屋。人来人往,倒也热闹。“前世似乎也这样子,只是房屋却多半是水泥的,而且有不少高楼大厦。”

    正看着,车马已动,随着县知事前往县衙。县衙内早备好酒席。众人也不客气,便吃。马匹自有仆役牵去喂料。

    饭后略事歇息,饮得一杯清茶,便又出发。向东而行。

    黄云龙一路东张西望,却看不到多少年前世的样子。现时的县衙在前世早已消失不见。前世父亲工作所在的县政府与此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前世读书的县一中和师范校,此时也不知在哪里。县城小了很多,连街道也全然不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想想不由又自嘲:“寻找九十年后的前世?晕!真亏你想得出!”忽然又想到前世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么一个状况?”随即摇摇头,略感黯然。母亲一路见他时而兴奋,时而沮丧,时而又喃喃自语,只道他初出远门,心神亢奋,便没怎么管他。此时见他神态伤感,却也不问,只将手轻轻抚抚他的头。黄云龙心中淌过一道暖流,顿时将怀旧的情绪抛去一边。释然的对着母亲一笑,便将心思拉了回来。

    队伍此时已出了东门,向五十多里外的靠山邨行去。盐湖城到黄家堡全程一百八十里,通常是三天的脚程。第一天盐湖城到县,六十里;第二天县到靠山邨五十多里;第三天靠山邨至黄家堡六十余里。但黄家的队伍中全是车马代步,脚程较快,故将之缩为两日的行程,今晚至靠山邨住宿。明日即可赶到黄家堡。

    午后,雨渐渐停了,从县到靠山邨的路,前世时黄云龙也走过多次,不过那时是水泥路,坐着汽车,半个多小时,一愰而过。而今坐着马车,在夯土路上慢慢摇摆,却又是一番光景。放眼四望,但见远山如黛,阡陌纵横,原野上座座村落,星罗棋布,无边的麦田,绿意盎然,间或有三两个牧童,横骑牛背,手中短笛,呜呜乱吹……“牧童倒骑牛背上,短笛无腔信口吹“,正如诗画。

    到达靠山邨,已是黄昏。

    靠山邨不大,约数百户人家,较黄云龙前世时小了很多。一条里许长的小街,南北走向。黄家有店铺设在小街南口,颇大,有十余间铺面。门前设有马车位和栓马桩。分别是商行和旅店。

    黄家一行人由先行的军官和一个店铺管事带着到了旅店。紧赶了一天的路,人马俱乏。吃完饭,洗洗涮涮,便早早歇下了。

    黄云龙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一会儿想到县,一会儿想到盐湖城。按前世所得到的知识,这两地都是“七、七事变”后不到半年就失陷了,现在虽然自己穿越了,早期的力量却有限得很,恐怕不能对大势有多少改变。一旦大势不变,已方势必退入黄家堡中坚守。这靠山邨既是黄家堡伸向山外的触角,却也是敌人进攻黄家堡的前哨。位置非常重要,须得好好经营。尤其是情报工作方面……不过,现在想来,却太早了,还有十几年时间呢。以后留点意就行了。思前想后,也不知多久方矇眬睡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了早点,略事收拾,就动身。出南街口约二、三百米,就是山峦,大路沿山势逶迤而上,便入中条山了。

    官道在山岭中蜿蜒起伏,渐行渐高。较之前世沿途,人烟少了很多,山林却多了很多。一些前世印象中开垦成了田地果园的地方,现时却是林木葱茏,郁郁苍苍。所谓“沧海桑田”,就是如此吧!

    一路无话。日落时,终于赶到了黄家堡。

    “又回来啦!”车到龙凤关口,望着笼罩在夕阳余辉中的黄家堡,黄云龙心里感慨万千。

    第二节拜寿

    一行人到了黄家大院门口,早有黄云龙的堂伯黄稼祥领着一群人在迎候。

    黄稼祥中等个头,略胖,四十多岁年纪。黄云龙在三年前的满月酒时见过他。当时就是他陪着老祖公去的。而这两年他也几次到过镇守使府,据说是当了黄家堡的乡长兼保卫团的团总。

    “大哥你好!”黄征祥滚鞍下马,“劳大哥久候了。”

    “没的事,听下面人说你们过了关口,我也才出来。”黄稼祥上前与黄征祥招呼着,“倒是老祖公和我爹都在等着呢。”

    “哪可不敢当。”

    众人相互略事招呼,便一路往厅中行去。

    黄云龙心中百味杂陈,“江山依旧,人事全非。”且略过不题。

    大厅前的石阶上,摆着几个盆桶的热水毛巾,众人略洗洗手脸,走入大厅。

    大厅里面已摆好了几桌饭菜,黄老爷子和黄稼祥的父亲黄金良都已坐在席上。

    众人乱纷纷赶忙上前见礼。老爷子只是一叠声让众人入席。

    轮到黄云龙时,他却乖巧,“老祖公好!”对着老爷子恭恭敬敬叩下头去。

    “好!好!好!”黄老爷子喜笑颜开,连声道:“快起来!快起来!”复又说道:“呵呵,三年不见,长成大孩子啦!好,好,好。”呵呵笑着,又将黄云龙引向傍边的长子黄金良,“来见过你爷爷。”

    黄云龙立即又恭恭敬敬,叩下头去,同时喊道:“爷爷好!”

    爷爷也是满面堆笑:“好!好!”说着,伸手将黄云龙拉到眼前,打量着道:“果然是个灵气的孩子!”

    黄老爷子生有二子,长子黄金良,秉性稳重。次子黄玉良,聪慧灵巧。早年黄老爷子外出经商,以黄玉良随行。而将黄家堡交予黄金良守护。结果,两子各得其所,俱有大成。

    黄云龙从未见过爷爷黄金良,此时不由抬头端详。爷爷个头不高,圆脸。脸色却不甚好。据说因早年过度操劳,身体便受了些影响。这几年足迹不出黄家堡,陪着老爷子在黄家大院修养。此时微笑着,一片慈祥。但精神依旧透着几分不振。

    再看老爷子,较之三年前也更见苍老了。黄云龙心中有些黯然,也不说话,只望着两位老人微微而笑。

    当下,几位长辈及家中主事的男人坐了首席,女眷次席,孙儿等小字辈再次之。余下卫士、仆佣等,则安排在堂下。黄云龙却被老爷子留在身边。

    见众人陆续坐定,老爷子便道:“都是家里人,就不用客套。大家伙儿恐怕也都饿了。反正我老头子是饿了。”众人皆笑,“今天就先简单吃点吧。”又道:“玉良,征祥你们赶了两天路,怕也是乏得很了。吃完了收拾收拾早点歇息。至于小儿辈中未曾见过的,今晚便先认个脸。明日开始,且有几日相处。再行好好亲近,切莫疏远了亲情!”

    众人应诺。便吃饭。

    未几席散。向两位老人告了个罪,黄云龙去向未曾谋面的姑父高长辉和姑母黄玉莲见了礼。姑父高长辉是黄家大院的总管,相貌清臞,一袭长衫,状如书生。姑母黄玉莲,一头齐耳短发,却是一副近代知识女性的打扮。此刻,与父母几人相谈正次。见黄云龙过来见礼,俱是欣然,正拉着手问长问短之际,堂哥黄孝勇领着弟弟黄孝仁,表弟高仁忠及表姐高**过来,而二叔也领了惠茹、振武、振文过来。于是各自见礼寒暄。

    纷纷扰扰一阵,天色已晚,各自道了晚安,便安顿歇了。

    四月初十,晴。

    黄云龙早早起来,就在黄家大院中四处蹓跶,一边寻着前世的记忆,一边却胡思乱想:“这话怎么说,旧地重游?时光错乱?”后院那时是教师宿舍,自己住的房间就在右边天井的第二间。刚才溜过去看了看,格局依然。只是同整个大院一样,比起前世时要整齐坚实很多,“毕竟少经历了近百年的风雨。”一路走,一路心里嘀嘀咕咕。

    来到前厅外的小广场,这原是前世学校早上集合升旗的地方。此时,却见堂哥振武带着振文在练拳。振武的动作有板有眼,虎虎生风。振文却是愁眉苦脸,有气无力。显然是被哥哥强拉来的。黄云龙来了兴趣,上前道:“两位哥哥,早!”振武自从被黄云龙在抓周时引为同道之后,便对他大生好感,每常相遇,总是对他维护有加。而黄云龙心中早将振武兄弟定为将来的臂助,故也是努力结交。于是哥儿仨一直相处融洽。

    振武停下动作,抬起衣袖擦擦头上的汗,一边回应说:“小龙早!”山中早晨。本有些凉,但振武练得认真,已是满头大汗。

    “振武哥练的是什么拳啊?”黄云龙问道。前世时黄云龙很喜欢看武侠小说,没事时常常YY作一个英雄侠士,仗剑闯荡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碗喝酒,快意恩仇。”可惜豪气习了不少,武功什么的却不会半分。这时见振武练武,心中的武术情节顿时勾起。

    “张师傅说,这叫虎豹拳。”振武答道,“练好了,打起来如虎豹一般凶狠迅猛。等闲几个人近不得身。”神态颇为自豪。

    黄云龙知道他所说的张师傅,就是镇守使府的卫士长张铁柱,据说一身功夫十分了得,尤善使刀,舞将起来,水泼不进,着实利害。振武一心从军,便时常缠着他习武,虽无师徒名份,口里却一直叫着“张师傅”。据说是张铁柱定的,不收徒,不能叫“师傅”。否则不教。

    “我的妈呀!累死我啦!”振文却在一傍叫起苦来。振文心思灵动,性喜鼓捣一些小东小西,手极巧。过年时做摔炮,炸的渣子乱飞,把自己的脚也划破了。气得三叔把他一顿好揍。又曾用木头做了一支手枪,漆上黑漆,包了铁皮,打磨得光亮光亮,送给振武,高兴得振武合不拢嘴。却又把二叔二婶吓得够呛,以为他去哪里偷来的真枪。偏就不爱习武。

    “瞧你哪懒样!”振武不满的说,“一套拳学了一年还不会。”

    “哪有那么快!张师傅说了‘练拳十年功’呢。”振文辩道。

    黄云龙心里想:“振文应该是个学工的好料子,将来或可鼓励他去学军工。”嘴里却打岔道:“振武哥,回去我跟你学拳。”

    “哪好啊!回去我教你。”振武兴奋的说。复又道:“不过,你这么小,不知道可不可以练,得先问下张师傅。”

    黄云龙心里真是很想练武,毕竟将来要上阵杀敌,日本鬼子的拼刺那是大大的利害。再说,就算没用上,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便道:“那我去找他问问。”

    “张师傅带卫士队在那边操场练刀呢,我带你去。”振文口快的道。

    “别!张师傅练功时不喜人打扰。”振武制止道,“等另找空时吧。小龙你别急,包在我身上,”

    “那也好。”黄云龙也心知这事是急不来的。

    不一时,有下人来请吃早饭。便打住。

    正式的拜寿活动是在中午举行的。

    黄氏族中人,包括散居黄家堡中各处其他支房的亲戚,数十人济济一堂,在长房长子黄金良带领下,一边向老祖公行跪拜礼,一边高唱祝词:“恭祝老祖公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众皆跟随。轰然唱喏。

    待礼毕退下。又有诸多乡邻及村老遗少上前致贺,乱纷纷一片恭喜之声。最后,则是各地官绅及亲朋故交的代表献上寿礼,因老爷子事先发话婉谢,故各人皆不好前来打搅,但人不能来,礼却不能缺。俱派了得力之人,送来贺礼。

    待仪式完毕,众人皆坐了席,老爷子起身道谢:“诸位亲朋好友,各位乡邻贤达。老朽今日贱辰,承蒙各位大驾光临,心里不胜感激!”黄老爷子确实心满意足。儿孙满堂,高朋满座,礼仪传家,富贵济世。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现略备薄酒,敬请各位赏光。”端起一杯茶说:“老朽年迈,饮不得酒,今以茶代酒聊表寸心,望各位放怀尽兴,多饮几杯”举杯沾沾唇,尽了个意思。又道:“饭后老朽尚备有一点余兴节目,特意从西安、太原等地请来了几个戏班子,供各位欣赏。请!请!”

    黄云龙依然坐在老祖公身边。一来因了老祖公的喜爱,二来当然是沾了父亲黄征祥的光。作为晋南地区最高军政长官,黄氏一族的骄傲,不论辈份高低,在这样的聚会中,必然会坐在首席。这等优势,黄云龙自然要善加利用。于是,但凡有人前来向老爷子祝寿,或借势向父亲敬酒,黄云龙必起身向其致谢。而且过程中态度谦恭,应对得体,令人不由大感惊讶而又心生爱意。黄云龙本就名声在外,其“神童”的外号早已传遍晋南各地。此时当面,众人皆觉盛名无虚,更是赞叹不已。而黄云龙此举却是有意为之,为将来的需要,他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也算是伏笔之一吧。

    饭后,黄云龙开始实施他的第二个伏笔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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