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个局面,已经出乎很多人的预想。现在能够勉力支撑的,只有刘协了。究竟办不办,怎么办,都在刘协一念之间。
廖文定之死,引出了这后面一系列事件,实在令人有点忙于招架。任谁也没有想到江堤弊案后的黑手竟然盘根错节到这个地步。三司衙门一应俱全,河道地方相互勾结,搞不好,整个江南官场尽数糜烂!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该怎么办?
别的不说,河道衙门十七个缺该怎么补,谁去补,就足以令人头痛了。
头疼是刘协的,是朝廷的,楚砚不管这些。
楚砚昨夜在三清殿中已经拿定主意,现今局面,正在风起浪涌、怒水揭沙之际,每件事都有头绪,却又都牵连甚广。当此之时,只能泰山石敢当、砥柱中流,查察究竟,给朝廷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至于斟酌交代,有得有东西取舍才行。而明哲保身,激流勇退,那也得在所谓的案情大白之时了。
果然,在这日午后,刘协将楚砚叫道后堂来。
一进门,刘协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先和自己通通气,说说凌统与闲云交待了什么,而是开门见山地道:“恒柔,敢不敢把建业卫指挥使徐杰办了?”
楚砚一怔,刘协没有直接下令,也并非征询意见似的问自己能不能,而是用了“敢不敢”一词,这委实令人诧异。特别是由老成稳重的刘阁老说出,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徐杰乃是正三品卫指挥使,执掌建业卫戍驻军,自己一个四品官真要办他,确实有些困难。况且一个“办”字,委实值得揣摩。如果只是寻常传讯,让他到钦差行辕走一遭,那么绝派不上让自己,更不用问自己敢不敢。那么这个“办”就很有些讲究了。
楚砚略一思量,点点头,“卑职今夜就将徐杰密捕归案。”
刘协摇摇头,从袖子中拿出一张文书,双眼紧紧看着楚砚,说到:“不是密捕,我要你在指挥使衙门宣读这张罪状,将他于众将官面前抓捕归案。”
楚砚心中咯噔一下,这不啻于与虎谋皮啊!如此行径,岂不是要掀起滔天波澜?
但楚砚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沉声答道:“卑职遵命。”
接了文书,楚砚正要告退,却听刘协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楚砚脑海中轰地一下,却只能硬挺着应了声“是”,而后离去。
投石问路?打草惊蛇?不,都不是,这是要将江南这坛死水砸破了,晒在朗朗天日之下。
显然,刘协下定了决心,与其瞻前顾后、举步维艰,盘算揣摩、如履薄冰,不如破釜沉舟,以大勇气、大气魄在这荆棘丛中挥刀破开一条路。
刘协这无疑是在传达一个讯息,我要把事情亮出来摆明了和你打擂台。什么规矩体面、火候底线,我现在不管了,整个事件的结果真相我不再摸索斟酌了,而是由你来取舍。
刘协显然摸准了虽然我在明、你在暗,但在这件事中你终究是见不得光的。
对此,楚砚突然感到好奇,刘协究竟从凌统与闲云口中得到了什么,竟然一扫常态,摆出自己身为内阁钦差的气度威势,这般煊赫?
但是不论如何,自己也是打定主意激流勇进,这般行事正对自己口味。
既然玩,就要玩个大的。楚砚深感昨晚擒拿凌统一众时自己手下的江州卫不堪大用,气势手段上都不能满足此番行动,便决定带上云衣卫中原来是自己玄铁骑中的两个小旗,共计二十二人前往建业卫指挥使司。余下侍卫由杨森统领,严密守护钦差行辕。
对于自己**来的这两个小旗的军士,楚砚却是如臂使指,稍微交代两句,便能充分领会自己的意思。
云衣卫乃是在一万玄铁骑的基础上组建的,缉拿巡查之外,更有一项职司乃是皇家护卫,因而装备最为精良。接到楚砚的命令后,二十二人立即准备,等到楚砚率队开出钦差行辕时,已经是一副煌煌气象。
黑色的骏马身上披着黑色的皮甲,将胸腹脖颈紧紧裹住,并且在胸甲上镶嵌着两条铜片打制的飞鱼,马面上罩着一个精铁打制的面具,只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眼。雄强健壮的马腿迈着矫健整齐的步伐,坚硬的马蹄铁踏在光亮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明亮的声音。
马上的骑士们体魄雄健,头顶一个光滑坚固紧贴发丝的头盔,加上一面只露出双目的精铁面具,一身泛着乌光的玄铁战甲,脚踏一双镔铁虎头靴,背后更有一面绣金飞鱼纹黑丝披风,随着策马前行翻动不已。
每个人腰间挂着一把乌鞘百炼长马刀,马鞍上的得胜钩挂着一把四尺褐色雕花角弓,一壶白羽桐漆狼牙箭。原本玄铁骑还有一杆八尺长枪,考虑到云衣卫的职司后便舍弃不用了。
楚砚一马当先,却是另一番装束。修长的身材套着一件闪亮的黑色锦缎裁剪的长袍,上面绣着六条四爪腾龙,华贵雍容;头上一顶镶试药玉的金冠用两根金色的带子系着,在艳阳下熠熠生光;宽阔的腰带上纹饰着金荔枝,悬着一块虎纹玉佩。**的黑色宝马骏伟英拔,马鞍上的得胜钩上挂着平素使用的长剑。
这样一副装束穿在楚砚这般年纪的人身上,在这江南道治所建业城的大街鲜衣怒马,加之身后萧杀凝肃、锐气充盈的云衣卫,那是何其耀眼。
这一只声势赫赫的马队在建业城的街道上策马而行,来往路人尽皆避让。路上的巡捕也都识相,没有一个敢于上前拦阻问询的。一路过去,引得路人啧啧称奇。别说他们,整个江南道都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精锐之师。即便是前几年参与平叛的江南大营中的精锐,也没有这般威势。58xs8.com